第44章(1 / 1)

星光三千丈 苍饭饭 2134 汉字|9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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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梁晨到底还是没有回去上成课。

  第二天傍晚他接到来自周启天的电话,那头语气生硬地告诉他,梁莉死了。

  母亲是在病房里自杀的。有伤人倾向犯罪记录的病患原本看管格外严密,但她仍然选了个半夜趁看护睡着的时候遛到厕所,成功躲开监控踩烂一只脸盆然后用一片坚硬的塑料锐片割了腕,等到厕所门被打开时候梁莉的身体都冷透了,血流了满地都是。这份计划的缜密和赴死的决然简直让人难以相信出自一位弱不禁风的精神病人。也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决定,毕竟从梁莉最近的表现来看,除了更加沉默寡言更加长时间地看着窗外之外,并无特别,就连吃药打针都比往常顺从得多。

  特护病房出了这种事面子上不太好看,不过机构自己内部处理这些问题也是可大可小。幸而周启天这个家属并没有追责的打算,都没多问两句就冷淡地接受了病人死亡的结果,只说了因为工作原因无法来B镇,回头会让患者的儿子到医院处理后续。

  于是梁晨连夜买了回B镇的票,带着些许梦游般的不真实感再次站在了这里。

  他一个人跑完了医院和殡仪馆的所有手续,直到从别人手中接过那个黑色的匣子,心里那一块才和手心的重量一起重重一沉。这个暑假他过得太混沌没什么脸面来看母亲,本来打算国庆回B镇一趟的……

  他应该回来看看梁莉的,他应该回来的。

  温暖的手指贴上他冰冷麻木抱着骨灰盒的手背,弟弟的体温顺着那一块相贴的皮肤传递过来,烫得他颤了一下。梁景反常地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陪他在门口坐了一会儿。等有点力气了,梁晨就抹了把眼睛站起来,继续签面前的材料文件。

  母亲的葬礼也是梁晨操办的,不得已动用了周启天施舍般打过来“安顿后事”的几万块钱。然而除了他自己,竟然没有一个“亲人”来参加梁莉的葬礼。梁莉早年跟周启天私奔到这个偏远郊县,早和家里断了联系;兄弟俩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任何母家的人,梁莉也绝不会提起他们的消息。到场的只有稀稀拉拉两三个当年关系还不错的邻居,几个母亲的工友,他听到围观的人中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两年前的“伤人事件”,间或几句“私生子”“被有钱人始乱终弃”。

  曾经在备受欢迎的校园之星,夏花般美丽明艳的女人,一生终结也就是黄土半方,碑文两句,是非一身,饭后谈资若干,甚至鲜有人悼念。

  葬礼之后梁晨又在B镇留了段时间处理母亲的社会关系、各类登记。即将启辰返回A市的那天上午,他特意在老家附近转了转。他和弟弟念过的小学,在他毕业后重新刷了一遍教学楼,破旧的小天台彻底封了;他们每天傍晚会手牵手走过的小巷倒是和两年前没有变化,青石板被磨得更光更滑,石苔密密生长在潮湿的夹角;早点铺没有了,小卖部还在,不过换了老板也不再卖五毛钱一包的干脆面;以前经常帮忙的邻居王婆婆被女儿接到县城里;曾经班上同学的脸一个都想不起来。

  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人生好像就是一个不断在失去的过程,大家会不会都是这样越过越不快乐?当他和弟弟时不时被母亲训斥挨顿皮肉之苦,想吃个煎饼还要瞒着母亲攒很久零钱的时候,他是不会相信这段苦巴巴的日子,将会成为长大后的自己能拿出来反复怀念的、仅有的美好回忆。至少在那段无知无觉的短暂时期,母亲和弟弟都还在身边。

  列车启程的时候,梁晨望了一眼窗外越来越快向后飞驰的山和树,终于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他再也没有了回来的理由。

  梁晨在列车上僵坐着半醒半睡,连着小半周的奔波和情绪剧烈起伏让他在一切尘埃落定懈口气的眼下生了病。从出发起,低烧和头痛就持续了一路,好在不是特别严重,梁晨给自己灌了杯热水坐回座位,等着坚持到回家再弄点药吃。

  还有三小时到达A市南站的时候,放在书包里的手机“哔哔”地响了两声。左右干坐得难受,梁晨拿出手机发现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是一个网址。大概是广告之类的垃圾信息,他刚想点进去删除,手机又震了一下,对话框底端出现一行新收到的信息:

  [送你一个礼物。]

  梁晨的手指迟疑地从删除键上移开。礼物?发错人了吗?他瞄了眼那个发信号码,看上去不像国内的手机号……不过仔细看看,这个网址的后缀也挺眼熟,梁晨记得他们学校的英文简写好像就是这个。

  [拆开看看啊。]

  他坐直身体,点开了那个网址。

  网址直接跳到了学校官网下面的学生论坛,除了借教材买二手小家电捡到校园卡就是表白墙灌水吐槽和八卦,平时还是挺热闹。正是傍晚的高峰时期,他点进去的是一个刚发布不久的新帖,主题空白,发起人匿名,内容只有一段很短的上传视频。这个时候他还是一头雾水的,直到他毫无防备地按下了那个播放键。

  整个视频时长不到两分钟,梁晨播放了不到三秒就如遭雷击僵在当场——视频里面只有一位主角,正光着下身坐在地上毫无廉耻地张开腿自慰。他浑身上下只有一件被掀到胸前的薄T桖,浑身都泛着情欲的红,一只手在身前飞快撸动,另一只手从顺着阴囊伸到后方,一边向镜头展示着自己的下贱,一边把手指捅进去就着泛着水光的淫液来回动作。那张满是淫欲的脸眼神迷离,无意识地吐着舌头。整个视频显然经过后期剪辑,所有声音都被抹掉了,但梁晨能看出那张过于艳红还挂着涎水的嘴,怎么淫荡至极地对着镜头对着唇形——XX,操我吧……

  是那个时候被周景拍下的视频。

  梁晨的思维已经完全转不过弯,等到视频都快放完了才使劲按了好几下关掉视频。他发现自己的手脚从刚才起就克制不住地在抖,牙齿也在细细地战栗发出“磕磕”的碰撞声响,他像握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握着自己的手机,比大冬天被兜头泼了盆冰水,比有人从背后忽然对着心口刺了他一刀还来得不知所措。

  视频的播放量还在涨,下面的帖子也逐渐多了起来。梁晨麻木地扫了一眼,已经有人扒出了他的姓名和班级,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词语,他的大脑拒绝想起它们的意思。

  为什么……

  此时此刻,他只剩真心诚意地、极度茫然地疑惑。

  到底为什么。

  “哔哔”短信提示再一次响起,还是来自那个陌生号码——

  [怎么样,喜欢这个礼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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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说啥,就,给哥哥点个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