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源,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谢源一听就有些想发笑:这人说话一点底气都没有,温柔到让人觉得懦弱,连语气里那股生气也清淡,淡得像是一只猫在摇着尾巴撒娇。
他强忍住笑意:“没有到手。”
“嗯……”男人沉吟着起身,在他身边踱圈。
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光的缘故,让他的身影看起来又高又瘦,偏生他走得慢,谢源绷紧了身体如坐针毡。
他走了几圈突然停下,朝谢源伸出手来。谢源下意识地垂下眼,感觉到修长的双指攀上他的眉眼,鬓脚,唇间,指腹柔软细腻,是经年尊崇养就的雍容。手指落到颔下的时候,微微一挑,谢源就正对上一张清秀的脸。
平平的眉吊得稍高,眼角却略微有些下垂,看上去相当和气舒适,一点也没有魔教教主该有的狠戾,反倒像个贵气书生。只一晃神的工夫,那双手便慢慢移向他的脖颈,“那你怎么还敢回来呢?”
男人一字一顿说得极慢,声音那样惑人,情话般款款情深,但是眼睛却有些变化,谢源看不清却感觉得到。
等他第二次说“你怎么敢呢”的时候,谢源分明感觉到他的手势渐紧,脊背上瞬刹就爆出冷汗。他这才意识到这可真是死生之地,下意识就起身退了一步。他自己吓得够呛,男人居然也是一脸被吓到了的样子,想伸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最后抚了把脸坐回到了榻上:“阿源,我听说你带了别的东西回来。”
谢源看他终于绕回公事上,不免松了口气,却不知道他说的别的东西是什么。碧瑶宫人尽数被“谢左使”杀死,宫宇被魔教一众搜寻后烧毁,盗曳提起过。但是没说他有带回什么东西呀?男人等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比划了一下:“你背着的那个奇怪箱箧。”
谢源恍然大悟,顿觉绝处逢生——这家伙说吉他。这事儿他可以横着扯竖着扯,扯得教主有个想往才好,否则别真一手掐巴死他。当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那不是箱箧,是一把琴,摆在密殿正中央,大概与碧瑶珠有些牵连。宫商角徵羽与季节更替、四方禹贡甚至攻伐文息相对应,可谓包罗万象,若是能找到此琴的乐谱,就如同对钥取锁,必能顺藤摸出碧瑶珠的下落……”
“源?”男人突然高声打断了他的话。
谢源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被拆穿了,这种时候反倒格外镇定,眼皮都不跳地直盯着床上的人。男人整个人都在发抖,但看上去不像是在发怒,倒像是惊喜,他都快怀疑是自己眼花。
男人却继而笑起来,笑着笑着便不知怎地一阵猛咳,谢源看不过去,给他递了杯水。他更添喜色,拘束地用两手接过杯盏:“阿源这是怎么了呢?要不是我……你……我都快以为是另一个人了啊。”
谢源偷偷翻了个白眼,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多语助词。
“我们……有多久都没有这样子说话了呢?”男人平缓的眉毛弯了弯,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听出那要回忆往昔年华的意思,谢源急忙开口打断了他:“其实我是有事想求你。”
男人敛起笑意,眼睛还是亮的,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谢源静默了一会儿:“我想调派到分坛去。”
“哦?”
他几乎看到了空气中婉转上扬的留白,可仍然还是大着胆子说,“碧瑶宫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
谢源推开门的时候,看到趴在桐木门上的盗曳,四肢舒张如同一只壁虎。
他哈哈大笑说,我在等你回来,万一被教主强得去。
“不亏。”谢源笑。他对这位兄弟口无遮拦成日嫖人已经很习惯了。但是盗曳不习惯,又喷出一口酒,要不是谢源眼疾手快往旁边一闪,大概就可以洗个澡了。他站在一边看盗曳的狼狈相,笑得特别开怀。
盗曳第一次看到谢源笑,阳光得像个什么似地,更加失望。那个迷途的凄惶断袖,果然是自己年纪轻轻犹自多情啊!
谢源哪里知道他在动什么心思,拍拍他的肩膀一个人飒飒然地走了,盗曳下意识地默默肩头,全是他手心的冷汗,忽而就笑了,提起酒壶往肩头一搭,跟了上去。
谢源不知道自己住哪儿,听他唧唧歪歪,也就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每每错落他半步。
其实他心里一直在想刚才那事儿。一路他都过着猪的生活,收集的信息量还不如刚才与教主大人的一席话——虽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公子姓何名谁。
他会想自请出塞可不是平白无故的,他构想大半个月了。留在都是熟人的地方太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自请流放到偏远分坛去做个小老大。
这位教主看起来虽然一点也不像魔教教主,但是很明显在暗中安排了耳目,到底是多少他不知道,谢源习惯性往多了想。教主问他为何要远离教坛的时候,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因为内力?这件事只有盗曳知道,但是这些天并没有看他修过书信。
他转头问盗曳:“你会写字么?”
满口胡言乱语被打断的盗曳相当不满,瞪他一眼:“……诶?别这样看不起人,写字有什么难?!”
见他一脸平静,盗曳觉得受了侮辱,开始叫嚣:“你不信我!本大爷会写名字!”
谢源恍然大悟状点点头。哦,看来真不是他说的,这家伙纸条都写不了,那就果真是教主的耳目了。
六、小老婆是个残疾人
好端端一个魔教教主为什么要设耳目在左臂右膀之间?
盗曳曾经提起过碧瑶宫的事情,说得很蹊跷。“谢左使”是乘宫主不在的时候前去起衅的,结果全宫人居然都杀了出来,这分明是被人下了套。不是千绝宫里的消息走漏,就是碧瑶宫的假消息渗透。
谢源本来也就随便听听,他哪里管那么多,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就大着胆子轻轻点拨道,这次碧瑶宫的事情怕是有人从中作梗。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有人是什么人,内人还是外人?跟没说一样。但教主居然显出“本座明了”的小眼神,估计这教主和左使日子不好过,最大的可能就是内鬼掣肘。
走了一阵,恍惚间听闻阵阵喧闹,盗曳殷勤地拉了他去填肚子。这魔教总坛的甬道四通八达,七弯八拐走得晕头转向,谢源被拖进一个半人工的巨大洞穴里。两个足球场大的空间中摆满了长条石桌,美酒佳肴样样有,像极了中世纪封建领主的餐桌。盗曳的叫花鸡和烧酒大概就是这里顺的。男男女女肆意饮酒作乐,嘈杂难闻。
谢源不喜欢那种气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