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对未来的揣测——他的未来跟这个将死之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有预感他的生活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跟我来。”姬叔夜在他出神的时候突然睁开了那双眼。谢源蓦然有了一种错觉,那是兽类的眼,狭长的琥珀色,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姬叔夜扣住他的手腕,同时一按锦缎下的按钮,床板整个翻了个面,不过一呼吸间,帘帐里就没了那两个人影。
谢源听到了水声。
一六七、我的不甘心
谢源没有像他想象得那样摔得四脚朝天,因为他被人轻轻扶了一下,双腿平稳落地。里头并非漆黑一片,相反的,有天顶漏下来的星光,这种美景的代价是非常冷。这是昆仑绝顶。这种时候身边有个人就显得极其重要,谢源不自觉地贴近姬叔夜。
姬叔夜在这里显得轻车熟路,似乎身上的沉疴也被包袱一般甩掉了。他们循着水声往前走,不多久就走近一道小型瀑布。谢源发觉这一切有些眼熟。他没有用多少时间就想起来谢左使还在的时候,他做的那个梦——或者说回忆。
这是谢左使的练功房。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房间。他猜测,这里应该不止发生过谢左使与姬叔夜的相遇,也许发生过他们的相爱,或者更加限制级一点的事情,当然也不排除比较血腥暴力的相爱相杀。
正当谢源以为姬叔夜又要换个地点回忆似水流年的时候,他一头钻进了瀑布。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他非常顺手地拽了谢源一把。于是谢源也淋成个落汤鸡。他们很快就穿过了哗哗的水声,瀑布后面有个洞穴,不知有多少深。
“冷么?”姬叔夜问。谢源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句话理应他来问。但是姬叔夜接下来的话立马就让他打消了惭愧。
“忍着吧,你也不难为那一点冷。”他说。
两个人又向前走了几步路。洞穴并不宽敞,两旁点着一人多高的金鹤灯台,照亮了人工雕就的冰冷与威严,让谢源觉得非常紧张。他记起来,千绝宫里到处都是这种灯台,但谢源从没有见过那么大的,也没有见过纯金的。
他知道姬叔夜比较有钱,但是不知道他把钱铸成了黄金器皿。这一点他非常赞赏,他意识到姬叔夜也许要交接他千绝宫的财库?
越往里走,洞穴开阔起来,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金制器皿,谢源调动了一些许久不用的知识储存,发觉里头的规格已经非常骇人。它们原本应该散落在皇宫的各处,亭台楼阁,复道广场,但是现在,它们全挤在一起,简直要把黑黝黝的洞穴照亮。
姬叔夜在盘龙柱旁停下。它无声无息地堆在洞穴的边缘,指向黑黝黝的洞顶,与很多年前它指向宫廷的藻井一般无二。若不是谢源明了千绝宫的来历,一定会为这种等地的僭越而心生喟叹。
姬叔夜随便拣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那是块落灰不多的檐兽,雕刻得凶神恶煞面目可憎,换句话说,坐在那张脸上一定很硌人。但是姬叔夜偏生做得稳妥而端庄,看上去像是坐着龙椅听取上计的皇帝。
谢源倚在盘龙柱边,等他开口。姬叔夜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扭头。谢源照做,一回头便看到了一堵墙。
那堵墙上铭着饕餮和云龙,刀笔锋锐霸道。然后他意识到也许那不是墙,墙的边缘不会是弧形……他站起来,整个人几乎发抖地朝“墙”走去。
越过一个微妙的角度,他看到了很多这样的“墙”。那是鼎。非常巨大的鼎,青铜在岁月的洗礼下泛着青绿的锈,一片惨绿的光。
“九鼎。”谢源在心里对自己说,“你有生之年在前夫的床底下看到了九鼎。”
背后的姬叔夜开口,用流水一样平静的话语缓缓诉说他早已知道的故事。家族,姓氏,背叛,以及长达两百年的流离。姬叔夜说起这些来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愤懑,甚至缺乏感情,可见他对这件事业的不重视程度。“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什么别的意思的。我总得、总得告诉你一声吧。”姬叔夜咳嗽起来,脸颊染上不正常的红晕,眼睛却非常明亮。谢源甚至能区别出他的虹膜与瞳仁。有些人的眸子就像是天生涂了蜜油。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与陆铭非常相像,只是陆铭像只纯良无害的小鹿,一看就是个simplena?ve的家伙,姬叔夜的眼却清浅如山间的云气,沾染着柔和日光的纯金色。你畏惧他又忍不住亲近他。
“……至于你以后要怎么做……随你的意思吧。”他自嘲地笑起来。
“‘谢’姓只是姬姓为了掩人耳目的化名……那么,我们是兄弟么?”谢源忍不住问。
姬叔夜抬头盯着他,盯了许久,然后非常沉重地摇了摇头,动作缓慢,恍如生了锈的铰链。他的神色如此复杂,以至于谢源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他的激动与负罪。
“你不是,”姬叔夜低声说,“你根本不是父亲的儿子。你的存在是为了我的安全。”
谢源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就呆在那里目瞪口呆。反正他的五官生得妩媚,傻乎乎又妩媚的东西总是不容易招人嫌。姬叔夜果然轻笑了一下,只不过里头带着些劣质,“你知道么?父亲原本想杀你的。那个时候我已经长成,他怕你阻碍我成为宫主,一方面向长老们公开了这个秘密,一方面派人杀你。如果不是我……”
谢源敏锐接口:“刻骨铭心?所以你在我们之间下了刻骨铭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姬叔夜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洞外头传来哗哗的水声,即使如此也无法掩盖这里的静谧,因为静谧下有什么东西正喧嚣欲出。
“你说呢?”姬叔夜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微微换了个姿势,用微微下垂的眼梢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似乎是在等待。而不能给出一个完美答案的谢源只是默默地端立着。
姬叔夜却点点头,表示他已经明白了:“你从来不为别人作想,自然不会明白我可以为你做到什么地步。这些,这些,看到了没?”他挥手,指过金灿灿的一片帝王家珍,“我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我把你当做稀世珍宝。我不愿意让你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我从小与你一起长大,还有谁会比我更了解你么?你这个人,心这样的冷,除了你自以为是父亲的那个人,还有谁伤的了你呢?我看得到,你为了得到他的认可花了多大的功夫,你习武,你杀人,都是因为你对家人断不了的孺慕之思,所以我才一直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