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的电话,要将一幢千三百万的小别墅划到她名下。
而对于谢老师,那只是一个开始,或者说一个结束。因为再后来的事情,很是顺理成章。再也没有人来过他的小公寓,他也不再漫不经心地送别墅。而那之后过了三个月,帝都起冬风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接吻。那时候谢源穿着米白色的风衣,陆铭接过他的购物袋轻轻擦过了他的鬓发。那天谢源兜里揣着一张崭新的身份证,上头的陆铭苦大仇深地盯着镜头,预示着从此在茫茫十几亿人里,多了一个少年,父母在遥远的南京,因了是金陵谢三公子的远房亲戚,而狗屎运地把户口迁到他家里头。
那是家人啊。谢源回吻了有着大眼睛的小少年。
他发现一些事情,如果不经历,即使是明白,也只会徒留烦恼。但是缘分来临的时候总是让人措手不及,让波澜不平的心平静。
再后来,谢源发现他对报纸上的数独有非凡功力,把他送到军部去魔鬼训练了番,陆铭回家来都头冒青烟,滚倒在他腿上出大气。没发觉那个照顾他的人前一刻才上上下下打点了回来,身上的衣服还没换。
低调的谢三公子那年冬天抛头颅洒热血,就这样生生把一个连档案都没有的少侠拖进学校里,放在理院数学系做研究生。那年冬天,谢源名正言顺地带了陆铭回南京。在又红又专的大厅里,他从背后拉出因为警卫兵与将军爷爷而颤抖不已的家伙:“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小鹿,我们院数学系的。”然后说您看着办吧,老实人,经不得吓。
陆铭穿着硬挺的阿玛尼西装,被撑得不得不抬头挺胸接受检阅。
老将军拨了拨老花眼,不太友好地打量了一番这个把自己三孙子勾走的小年轻,怎么都觉得像个被骗了的好孩子,狐疑地看了看自家宝贝孙子。
宝贝孙子严肃道,“他现在正在做一个关于发现宋词里的费尔巴哈定理的研究。”
老将军嗯一声,脸色和缓许多,点点头,“小伙子,都应该多读读老祖宗的东西。”
陆铭谢源偷偷使了个眼色,跑到小角落里耶了一声。
那一年,谢源二十八岁。
他在享受了五十六男人的事业之后,又享受了五十六岁男人的爱情。年老缓慢拖沓没有激情,但是安平的。
他本来觉得他没有什么资格。他毕竟年轻,不该妄想太多。所以一直在放赖的。
但是突然之间,当他发觉他已经很难对什么人感兴趣,也不再愿意跟风,他用一颗老男人的心去和一个纯白的少年相爱,像是刀锋上滚过的月光。
原来当你愿意跟一个人一起走到五十六、六十六岁、七十六岁,那即使你们再青涩,这诺言也不再青涩。
它沉重得像是一场倾其所有的豪赌,让你们在赌局中,幸福。
一三八、我不畏惧可是路却太短
“哥哥!真的……真的要谢左使死在里头?”
“机不可失。”
“可是……哥哥你……”
“你只需做好你的事。”
“哥哥!千绝宫的功夫十分诡异,你的人恐怕不是盗曳和谢左使两人的对手!不如让我下去!”
“蠢材,你是不信我?有工夫说些无用的话,不如快去照我的话做,他们不会在下头呆太久。”
“……是。”
盗曳挑开一具扑面而来的丧尸,在充满恶臭的口气袭来之前,闪身躲进古塔的石柱后面喘气。他现在觉得,来这里绝对是一个及其愚蠢的错误,回头想和谢源说一声:咱们一起撤!但是背后只有一片黑漆漆的森然。
他轻轻滑步靠向一边,躲过绕着立柱咬来的利齿,下意识地东张西望,立即发现了抱着立柱往上爬的谢源。
“喂你别……”
“要不你也上来?”谢源终于翻上木质的横梁。这个动作他还是可以应付的,不过让他打丧尸……谢左使都没了,他不赶这个热闹。话音刚落,身下突然“啪”得一声!那是强有力的咬肌咬空的声音!谢源一时间吓得魂也没了,失手一个倒栽,要不是盗少凌空接人,谢源大概和落进鳄鱼池的烤乳猪一样,早就嘎嘣脆了……
“他们会爬树的,老大诶……”盗少足尖不点地地朝出口狂奔,眼见那一点扔在地上的明火渐近,却突然看到亮光一闪。一袭玄黑的斗篷从洞口落下,像是死神遗忘在人间的黑幕。
那一瞬间,劲风扑面,带着骇人的枭响!
盗曳以野兽般的直觉下意识地侧身,尺半长的铜箭从他身近堪堪划过,胳膊下挟着的谢源短促地闷叫。盗曳一惊,急退几步斜靠到石柱后头,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洞口。
谢源感觉到盗曳身上紧绷的肌肉,捂着渗血的膝盖丝毫不敢出声。
他们三十步外就是那口通到上头的井,有冷风从井口渗进来,把他们扔在地上的火折子的光吹得摇摇晃晃,也将背后那些死物的低吼渲染得越发骇人。
火光能照亮的范围内,已经不见了任何身影。但是谁都没有疑义,前头的路被堵死了。
有人。丧尸不会用弓。
盗曳只是静了一瞬,就作出了决定。他换了个姿势挟住谢源的肩膀,几个跳纵回到谢源呆过的梁上。
两人都不敢出声,连捻声成线都不敢,一个屏息看着,一个立刀横封。底下的丧尸开始笨拙却快速地往木梁上窜,寸长的尖爪笃笃地扎在石梁上,腾起一片烟灰。
谢源将目光从那些灰白的眼眸中拉开,盗曳在,他们可以抵挡很一会儿,这种时候他还是很庆幸那人伤的是自己。他将目光投向深远的井口,那里没有丧尸。可是丧尸会追逐活人的气息。那个活人明明落到底下了,应该会引起丧尸的注意。
他收回目光。除非他就在这一群丧尸里。
昏暗的光线下,丧尸都是军人打扮,也有龙骑军的玄氅兜帽,一片混乱中,并不能确认谁是人谁是丧尸。
盗曳已经半跪起来,准备好了牙刀。刀刃下淌下一滴乌黑粘滞的血,滴答,落在丧尸的脑袋上。
那丧尸闻到血味,被激发了狂性,张开利齿就朝上狠咬,却不料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皮囊清油。那丧尸呆怔了一刹那,谢源默然地将火折子扔了出去,石柱上立马像盘了一条火藤,狠狠地抽打在它们已经凋萎的皮肤上。盗曳几乎不用他说,便拉过他疯狂地朝井口狂奔。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嗖!”
盗曳发出一声惨叫,手腕处瞬刹爆出一篷血花,身形一歪单膝跪倒在地。谢源被跟着甩了出去。但是他很快就笑起来,空旷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