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啊!”
秦家老宅这么大,一起就整个宅子,谢只能苦笑。流民,尸变,大火,这个难缠的对手还有什么伎俩在前头等着?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去。那巡铺头子却推了推兜鍪,露出一双被乌黑的汗渍几乎淹没的小眼睛:“大老爷,那火邪门,水越浇,火越大啊!我们是负责去北门救火的,这北门就在王孙宅后头,现在那城门烧得火红火红的,我们没办法啊!怕是水一浇,那大铜门就要开裂!”
“北门出不去了?”谢源一转眼,“出不去了?”
老兵头“哎呦”一声:“哪能走啊!”
谢源嗯了一声,脸色微变,手里倒是沁出越来越多的冷汗。看着周遭一片兵荒马乱,不禁问守桥的那个龙骑军:“有多少人在灭火?”
龙骑军道,大概挺多吧,都往那儿去了。谢源看他吞吞吐吐,发现四周巡守的兵丁的确没有往常严整。
谢源差人把小督叫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你找个会数数的,把城东到底有多少人给点清了。然后把龙骑军和金吾卫都分作三队,一队回去诺城,擐甲执兵随时待命,一队在营寨里休息,就给我好好养精蓄锐!余下的一队把守桥关、东城灭火。”
小督道:“谢大人的意思……可是把兵力往回调?只一队人马出来维持秩序,恐怕……”
“管不了那么多了。”谢源冷声,“我们的对手,是要关门打狗,把我们尽数弄死在城里。他们已经很近了,不得不防。”
小督应声。
这一来过了大半个多时辰,城东开始有人往回调,谢源站在兵荒马乱的桥头,突然看到对面的浓烟里显出一个轮廓,不禁大喜:“陆铭!”
熊孩子有些诧异,诧异过后又是一脸郁闷,走到他身边:“你怎么来了?”
谢源给他一个后扑:“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说着把他拽过来拽过去的,察看他有没有受伤,就差没当众脱了裤子拍屁股蛋子了。陆铭不耐烦地你干嘛,你干嘛,谢源看他除了烤焦了几根头发,脑袋上肿了个大包之外,并没有受很重的伤,不禁嘘了一口气。“干嘛去了?头上怎么弄的?”
陆铭翻白眼,学他的口气:“怎么弄的?你说我怎么弄的?”然后又一脸悲苦地站到一边,不发一言,好像欺负了他似的。
谢源心说得得得,最近青春期逆反如此之严重,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能顺毛呼噜。吹吹伤口啦,呼噜呼噜头毛啦,弄出挖耳勺给掏掏耳朵啦,逆毛鹿眼睛一眯终于露出很舒服的表情,嘴上说着干嘛啦干嘛啦,男男授受不亲……谢源突然想起来不对啊,他们俩站在桥头这是做什么:“龙头头哪儿去了?”
陆铭立马烦躁道我哪里知道,你担心你自己找去。然后斜睨他一眼,“现在心疼还来得及。”
“这孩子真是要我老命了……”谢源心道。
两个人就一直等到太阳下山。龙头头终于骑着高头大马非常勇猛地从桥对岸纵出,前头压着个人,一路吐着黄水。谢源一瞧,熟人嘛。
“他怎么会在城东?!”他简直要尖叫了。
龙头头回忆了一会儿,慢吞吞道,上次谢源把秦煜交给他审,他看着那公子哥就心烦,一挥手直接把人关进苗圃街监狱去了。后来一闹尸变,城东的人都急着撤走,谁还记得这批囚犯。再加之监狱大半都埋在地下,那个水一淹,就变成了水牢。秦家大少爷戴着镣铐,逃也逃不走,在齐胸高的尸水里泡了那么几天,就跟腌萝卜似的彻底软了,哪里还神气得起来。
谢源连连求神告佛,这位爷可是他手里唯一的线索了 ,救回来就好救回来就好……“对了,你好端端怎么跑到苗圃街监狱去了?”
龙夜吟摇摇头,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我是在秦家外头找到他的。那个时候他正要往里头跑。”
“带回去问!”谢源当机立断,“但求这个别被弄傻了才好……”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到诺城,谢源到了门口就拉着熊孩子走小门,“你先告诉他们,就说把秦煜带回来了,让他们都去看看。”龙夜吟依旧不理解地照做。
熊孩子也不理解,不过他是要闹脾气的,什么“你拉着我干嘛,我跟你没关系”,“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你做了还怕他知道”,什么混账话都敢说了。谢源把他扯进屋里:“陆铭,你给我听着。外头的几个人,大家都很熟,但是里面有可能有内奸。现在三次天灾人祸,都跟你有关。第一次是开城门的时候,就你在场;第二次,刚刚纵火的时候,你也在场;第三次,嘤嘤找来的蛊主身上,有你们清风剑派的孤云令。你拎得清点好伐?”
熊孩子脸色一变,退了几步,想说什么却没说,咬着牙,显是恨到了极点。
谢源火大:“我警告你别他妈二了啊陆铭!有话快说!我这是想保你!”
“你骂我!”熊孩子悲愤欲绝。
“我……我操。”
“我就知道……”陆铭眼圈红红的,“要是他,你哪里舍得!”
谢源一梗,声音也低落了下去:“这是哪门子对哪门子……”
说着凑到他身边,“因为一位故人于我有恩,恩情太大,我便不能愧对姬大教主……”
“什么恩情要爬到床上去报!”陆铭冷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渗出眼泪来。
“这件事是我错了。”谢源叹道,“我只是想着,如果亏负你,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补回来,但是亏负他的话……你懂么?”
陆铭一脚踢翻了两人之间的桌子,连同桌布上的所有东西都丁零当啷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外头响起纷纷的脚步声,人声渐近:
“他们回来了?”
“龙头头你怎么不早说……小鹿回来了么?”
“应该不会吧……”
陆铭退到门口,刘海下露出一双悲哀的眼:“谢源,我一点点都不亏负你,我也一点点都经不得亏负。你说你把我当自己人,你这个自己人,我当不起。”
这次却连瞳子都变得血红。
围上来的一干人都吓得退到一边。只有姬叔夜还是温柔和顺的模样:“回来了么?城东的火烧得怎么样?”
陆铭冷冷地瞪他一眼,不答话。
姬叔夜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身体无恙最重要,别的慢慢说吧。先去休息休息……”
陆铭最后看了一眼谢源的房间,隔着白纸窗,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的脖颈修长优雅,如同水面上休憩的天鹅。
“不必了。”他扭头冷硬地说,“这么多事我都逃不了干系,我走就是。”
盗曳缩缩脖子:“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我们都挺信你的小鹿兄弟……”
龙夜吟皱着眉头,表达兄弟受了冤屈之后自己不太愉悦的心情,挡了挡他的路,但是还是什么都没说。
嘤嘤牵着傻子站在远远的地方跳脚:“你这也太傻了!谁欠你了呀!你欠谁了呀!”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