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去了郊外。出城门的时候遇上了点麻烦,原来这绿珠是奴藉,守城门的硬说他俩私奔。还好平日里李牧之待歌姬不薄,随身还带刺史府的腰牌,这才说通官家他们是去郊外购置房产。
买房这种事情,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极麻烦。找房源就够头大,那时候又没有房产中介。幸亏绿珠素来服侍李牧之,对那些官老爷的私事清楚得很,正巧知道谁家这几天正要卖掉一处山间别墅。寻到龙泉河畔的小半山,两人已经饥肠辘辘,敲开门主人已经不在了,只一个年级稍长的管家,说明来意吃了一顿之后,就粗粗看了看房。这处别业胜在幽深精致,陆铭也知道谢源要金屋藏娇,不是他俩住,觉得凑合凑合就可以了,余下来的就是些繁缛的程序,若不是绿珠帮衬着,陆铭不知道几日才能办完,不过即使如此,还是被人骗了个精光。两人忙到夕阳西下才拿得了房契地契,接下去只需要在西凉城中的所谓官府走个形式,敲些印章,然后等待交付。
陆铭看天色已晚,回去的路上不知道安不安全,何况孤男寡女,就让绿珠直接就住在这里等一天,反正这里日常所需样样不缺,旧主人还留了几个仆从。绿珠站在门前,突然攀住了他的胳膊:“陆公子不留下来么?这里深山老林,若是也有什么强人……”
陆铭对上她细媚的眼,就算想留也不敢了:“其实……其实我是有家室的人了。这样不大好……”
绿珠一摇头,耳上双珰悬:“陆公子有所不知。绿珠生来便是伺候男人的,陆公子和谢公子都是好人,绿珠必不敢有怨念。”
陆铭终于憋不住了,细弱蚊讷道:“其实谢公子就是我内人……”
其时,他内人在西凉最繁华的烟柳十八楼中刚看完艳舞,喝得微醺出来如厕。谁知一下楼就遇到龙夜吟,谢源酒醒了大半:“喂你不要说出去啊我可什么都没干我这都是为了你……”
龙夜吟提溜着腰间佩玉瞪了他一眼,指指他的腮边,谢源赶紧把唇印子抹掉。眼看四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龙夜吟一推他背后的门扇,两人便转身隐进一间屋中:“你跟那个姓李的成日吃喝玩乐,是想做什么?”
谢源被他夹在门与人之间,颇觉压抑,动了动却被他按住了肩膀:“我还能做什么?——倒是你,你也总算被我捉到一次哦!”
龙夜吟作出一副谁像你的模样:“我有眼线在这里。”
“壮哉我龙骑军!”谢源喝饱了老酒,绯色的眼睛透亮,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被他一把捉了手腕,“小声点。”
谢源笑了一会儿:“你的人安排进城了么?”
龙夜吟答快了,这几天的事。
“你让他们把那船钱花出去,但是要花在下城,买粮上选,其次是油盐酱醋。尽量不要露出马脚。”
西凉的东城被称为上城,上城的店铺卖的多是奢侈品,名剑美玉香薰字画,而下城的西市则更有市井味道。
龙夜吟问为何。
“因为那样……”谢源凑近,狐狸的狡诈,靡靡的酒香,“钱就不值钱了……”
施加在他手腕上的力气徒然变重了:“你让陆铭花钱也是为了这个?”
谢源哈哈大笑:“不不不,我就是想让他花钱,熊孩子连钱都不舍得花,养不大似的。对了,你有西凉的地图么?知道哪些产业是秦家治下的么?”
龙夜吟点头。
“告诉计都,让他去石舫里找有关的资料,好好清算一下,秦正这个人到底值多少钱。然后让阿昭去探一探他们手里可以流通的货抄,要黄金。”
说着,推开门,搂过一个妖媚的女子笑闹着回房去了。
龙夜吟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对周围明目张胆的勾引丝毫没有反应。直到他走上楼梯,才默默地转身走出烟柳十八楼。
是夜,秦家的主人秦正坐在生秋庭中,手中捏着一些饵食撒到池中。庭下空濛,梅舒千枝,池上白梅馨香,池底游鱼带雪。一个梳着双笄的童子跪坐在他身边打瞌睡,一头黑猫窝在他膝头,偶尔睁开琉璃似的眼。
“那个人是谁?”
“回老爷,底下线报称那人是千绝宫的谢左使谢源,以前从未涉足江湖之外的事情,但是两个月前在听风楼买过千绝宫、我们秦家还有百里家御剑山庄的消息,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巧合。哦……对了他还去过黄金城,应该在过蚩尤海时与龙夜吟有点头之交。”说着,递上一卷系着红丝的宗卷,眼看就是谢源的生平了。
秦正也不接过,只往水里洒着食屑,“听风楼回了什么?”
“自然是……抑扬涂饰。”
“不会是巧合,他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过也仅此而已了。”说罢,起身整了整袍摆,去往詹静斋礼佛。“既是千绝宫的人,你们……”
“老爷!老爷!”就听阶下有人吵吵闹闹跑过来,秦正背手停下,那人连滚带爬地摸上阶庭,将一封火漆封缄的信交到他手中,火漆上盖着衔尾蛇的印信。
秦正不动声色地拆信,然后一目十行,苦笑着摇摇头:“快去,把各分家的长老们都请来,三日后在宗祠议事。”说罢褪下了拇指上的戒指,交给那个下人。
小童顿了顿头醒来,脆生生问:“为何呀,主人?”
秦正疲惫地拧了拧眉心:“主家有人来了凉州,不可轻慢。”
他抬头,月光如水,沁着一股寒意。
五个街口之外一家不起眼的庭院,陆铭坐在墙上,往里头砸了颗石子。
正在喂鱼的楼琛一把抓了,笑道:“我还以为又有金子可以拣了。”
“扔金子的是你又不是我。”陆铭撑着墙头,“今天我把钱提前花完了,购置了一处房产,在小半山上。我夫人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
楼琛“哦”了一声,说他夫人真是个有趣的当家人,随即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你家看起来门庭很小,但是里头好大,你还拿它来种花。”陆铭随手把树上刚开的玉兰花瓣塞进嘴里,含糊道,“西凉城中的地价寸土寸金,今天我可见识了,你也是个很有钱的人吧,否则没人会在这种地段买屋子种花的。你是谁啊?”
一〇三、被人忘记的角落
“我是谁很重要么?我什么都不是。”楼琛坐在水边,他的身前插着一柄长枪。他把长枪拔出来按在顽石上,想了想,没能磨下去。
“好枪。”陆铭曲起一条腿,换了个姿势。
“要不要比一比,少侠?”楼琛站起来,握住了长枪。他对陆铭行了正规的武士礼,这让陆铭很是感动,一下子觉得自己也算那么个武士了。
他从墙上跳了下来,把着腰上的双剑,一步一步走到月光如水的庭院中。楼琛在他一丈之外,垂着枪尖,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