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1 / 1)

无心插柳 公叔度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这才发现领着一众账房先生的居然是个俊逸的年轻人。大堂里明明亮堂得很,他偏偏就是有本事让人看不到他。

  “把这些账簿都烧了。”

  老宋刹那瞪大了眼睛——这又是哪一出!老爷和昭公子连带整个账房都忙活了一晚上,还给了好大一笔工钱!

  计都面无表情地一躬身,转身就把手中的一叠账本扔进了大堂中央的火烫。账本厚重,叠起来近乎有三尺高,计都就站在那里,一本一本悠然容与地往火堆里丢。新白的纸页飞快地被火舌舔舐,在火塘中焦枯成了黑灰,整个大堂里弥漫着一股焦味,只是众人闻着嗅着,一颗拎起的心脏徐徐放下,不下秋来折桂冬来嗅梅的舒畅。

  “我相信诸位的为人。”竹围后的人又道,“明日,请各位将今年的账簿送到此间例行行拣。至于赋税,是这样的,不知老宋以前定下的是多少?”

  老宋眨眨眼:“我没……”

  有人抢白:“宋头头收保护费!”

  “胡闹!竖子败我声名!”不露面的公子一声呵斥,老宋赶紧伏地作死状。“家门不幸,让诸位看了笑话,今日天晚,诸位请先回,赋税之事容我与坛中人商量商量,明日再叙。”

  众人见他语气里有寡淡的怒意,不敢再留,说了些场面话便一一拜别。老宋见人走光了,身子一歪倒地上:“我的好大人……您别是真要收拾我呀!”

  谢源执扇将竹围一掀:“别愣着,今天晚上,我要你们把今年封丘镇所有的资货流通统统清一遍。”

  计都清冷的眉目一扬:“所有?”

  “所有。”谢源点头,“这几天把历年的也赶出来。”

  “你的所有是指……”

  “米粮,木材,奇珍,兵武,药材,膳宿,等等等等,所有。我要知道每一项的出入总量,折成黄金。”

  几个账房老先生一听就直打哆嗦:“这、这……”

  计都只淡然敛目:“今年的只赶得出个大概。封丘虽小,往来繁华,我们虽然清过一遍,但要在一个晚上细算并不容易,特别是坛中的账目。你要看资货流通,还得比照历年。可是我们并没有封丘历年的账目。”

  谢源拿十骨仕舞扇击掌:“这个不是问题,大不了明日让他们将以前的也交上来。不过你大概要清几天?我的时间太紧。”

  “你要算几年?”

  谢源为难,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这……我也……”

  计都看他尴尬,不露口风地转了个话题:“他们不会给真帐。”

  说完,让人从内间账房搬出他整理出的那本厚厚的账本,擎在手里,“你给我们的那些账目,显然是台面上的。明日他们给的,也会和这份差不多,大概抹得更平些,让我们捉不住马脚。”

  “这个倒不重要,我并不是真心要从这里赚他们钱。”谢源屈起食指抵着人中,“老宋都知道的,能是藏真帐的的地方么?”

  “那你要做什么?”计都冷声问。

  谢源略一沉吟,绯色的眸子转到他的脸上,定定瞧着他。计都收敛了眼光。

  “先来说收税的问题。今日他们起哄的时候,我虽然挑起了另外一个话头压了压,但明日他们未必不会想明白。这个税想收上来,就得收买一些人。”

  计都一思忖,便点了点头:“税都是多收多缴,少缴的人争取一下,会站在我们一边。”

  “现在大概都是什一这种税,就是……就是……”谢源点点太阳穴,表示完全不知道比率这个词该怎么解释。计都却甚得他意,猜了两三回便说出分成。谢源连忙“对对对”,“我还有种法子。比如说定一条线,比照一下二十七家客栈,把入息最低的十家列出来划条线……”

  计都捧着账目冷冷道:“具体的我们自会商量,你拣要紧地笑。”

  谢源轻笑,难为他是个救急的人才,表面还甚是雪冷冰清,哪只内里脾气这般暴,跟嘤嘤和陆铭似的。不过他也是心急罗嗦,具体设计本便不是他所长,便组织了下语言,把个人所得税的那种超额累进式税率跟他简单解释了一遍,计都虽然还是一脸冷漠,眼睛却慢慢变亮:“这很合理。比现在的税法要合理得多。”

  “但依旧是收税。”谢源点点头:“我要做的是把收税这件事本身变得合理,自然要选最合理的税法。”

  计都难得勾了勾唇角,略微扬起了头:“你究竟要做什么?”

  谢源笑了笑:“那你们开工?”

  “阿源!”小鹿突然从背后一把搂住他,“怎么样了?”

  “还早着呢。”

  “陆少侠会查账?”正要出门的计都突然转过身,“不知道能不能来账房帮个忙?”

  “账房地方小,你们就在这儿干活吧——老宋,把周围的壁灯都点上。”

  一旁的陆铭早已松了领巾,迈着大步冲到计都跟前:“我可以么?”

  计都蓝布青衫,身形瘦削,但丝毫没有被陆铭风风火火的架势吓到,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处。他低下头翻了翻账本:“少侠以前在账房呆过么?”

  陆铭像是被泼了头冷水:“……没有。”

  “会用算盘么?”

  陆铭更尴尬了:“……不会。”

  计都皱了皱眉。

  谢源猜他大概是成日窝在家中闲得慌,不由得心里也涌出些疼惜,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去吧。跟着老师傅慢慢学,不要捣乱,不要烦人。”

  陆铭很是高兴,回身在他唇上重重烙了个缠绵的吻,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冲去账房。计都不露声色地看着谢源晶润的唇皱了下眉,一躬身也退下了。

  两人一走,厅堂里便只剩下一些下人。谢源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很恐慌。

  因为最近,他的身体……

  “大人!”

  谢源被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做什么!”

  老宋那个委屈,心不甘情不愿抽了自己一耳光,递上一封带着封泥的信笺,小眼睛闪着光。

  谢源不再言语,垂眼接过,就着壁火的光慢条斯理地拆开。老宋看着他侧脸被火光照亮的流利线条,还有那稀疏却长得离谱的睫毛,不由得在心底里感叹,也真难为教主了,跌进这么个情窟窿里……

  “金克颐?”谢源疑道,“怎么会是他?”

  老宋大喜过望,扑腾着凑过来:“金大人?”

  谢源横他一眼,略微一侧身,“又不是写给你的。”

  老宋委屈着了。金克颐对他,那可是再造之恩,虽然这恩公至今好像还记不得他……

  谢源将纸展开,念着上头用小楷写的诗:

  北埠小亭台,

  薄有山花取次开,

  寄语多情谢左使,

  晴也须来,雨也须来。

  随意且衔杯,

  莫惜春衣坐绿苔,

  若待明朝风雨过,

  人在天涯,

  春在天涯。

  落款处是金克颐的“朝歌夜弦”印,写着初八,谢源算了算,是三日后。这分明是一封邀请函。

  谢源把信扔进了火塘中。

  “他找我是做什么?”

  八十五、颜如玉奉上黄金屋

  

  这天,姬叔夜的信没有来。

  谢源有些烦躁不安。前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