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触及心底的柔软。

　　01.

　　最近日本的天气不是很好。

　　即使是白天,太阳也被云层严严实实地遮住，完全不透出光。

　　滂沱的大雨不断冲刷着窗户,站在窗边就可以听到很大的雨声,路上偶尔有车辆经过，驶过大大小小的水坑，溅起了水花。

　　偶尔会突然出现一阵雷声,闪电倒是暂时没有。

　　不过这单单只是一个开始,过几天台风就要到日本了，今天这样只是下雨的话大概可以算为暴风雨前的宁静。

　　“啊,果然今天不该开店的啊……”

　　浅井遥发出这样的感叹是在几个小时前。

　　可能是因为雨下得太大,导致今天的生意十分惨淡。而浅井遥也因为这鬼天气的原因,午餐只能用店里屯的点心来解决。

　　浅井遥无趣地望了望窗外,手上给大黑顺毛的动作没停。

　　今天无论是什么时候天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阴云，让人完全看不出时间。

　　大概到了晚上六七点,浅井遥在雨声中听到了隐约的敲门声。

　　中原中也把帽子摘掉抱在了怀里，即使有一件披风用来遮雨,却也因为雨实在是太大了而看起来像是刚刚洗了头。

　　——竟然护着帽子。

　　“中原先生？为什么在这种天气时……快进来！”浅井遥先是诧异了一下,又立刻反应过来让中原中也进屋。

　　虽然最近的日本天气一直都不好，但是偶尔也是有阴天不下雨的时候,即使是那个时候来也完全可以……

　　啊，中原先生是黑手党的干部，一定是很忙的，所以每次都是抽空过来……

　　“抱歉，我算了算也就今天有点时间,本来只是想来碰碰运气，你在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因为不知道这种鬼天气浅井遥会不会开店……

　　“中原先生你该先联系我的……”浅井遥说着去给中原中也拿了毛巾。

　　——这样的话就算她没开店也会迅速过来的啊……

　　浅井遥现在就是真香，还好今天开店了。

　　“嗯，下次一定。”中原中也接过浅井遥递给他的毛巾，一点点地擦拭着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

　　对于浅井遥和中原中也的相处模式，大概可以概括成平平淡淡就是真，没有人会去破坏这份平淡。

　　即使其中一方做着和平淡完全搭不上边的职业。

　　“黑手党的工作都是什么样的呢？”

　　浅井遥一时好奇，没有多加思索地就问了出来。

　　中原中也给大黑顺毛的手顿了顿，随即神情专注地沉思了几秒，道：“可能不太好概括，不过你脑子里想的那种一定是有的。”

　　“我想什么了？”怎么还学会读心了？

　　“杀人放火？”

　　“我才没有！”

　　“你绝对有，”中原中也嘴角勾起一抹笑，“你会这样想也是没有办法，毕竟黑手党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更不用说的确是做着这样的工作。”

　　“诶，原来黑手党真的是做这种事的啊……”

　　“不过港黑所做一切的都是为了横滨，正因为有这个城市，才会有我们这个组织。”中原中也解释道。

　　像是在辩解港黑是个可以信任的正当组织，这是说给她听的。

　　“话说你们已经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了吧？”

　　“啊，是这样没错……”

　　“那不就是政.府承认的组织了嘛？那就一定不会做坏事了呢。”

　　“的确，黑手党又不是强盗，说是黑手党，却还是在勤勤恳恳地管制着横滨的秩序。”中原中也脸上的笑顿时温柔了几分。

　　“哈哈那就不应该叫港口黑手党，应该叫港口警视厅……”

　　港口警视厅可还行。

　　02.

　　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下着，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甚至还隐隐飘起了薄雾。

　　是夜，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白天无异，但是的的确确已经是快九点钟了。

　　怎么回去，这是个问题。

　　浅井遥倒是没什么问题，家离得不远，跑几步就到了。

　　中原中也没开车来，也没带伞。只是这次任务正好来到了东京，也就顺便过来了。

　　虽然淋点雨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并且他也可以使用异能让自己不被雨淋到。

　　不过这事在浅井遥眼里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她会以普通人的角度出发，即使她现在知道了中原中也的职业，她也会认为无论从事的职业是什么，实际上身体的构造是与普通人无异的。

　　而且今天雨下得急，店里也没有放伞。

　　普通人被雨淋到会怎么样？

　　会生病吧。

　　浅井遥捋了捋耳边的发丝，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中原先生今晚打算怎么办？”

　　中原中也刚想回答说他使用异能的话是可以淋不到雨的，就被浅井遥抢先一步道：“要不今晚来我家吧，我家近，跑几步就到了。”

　　中原中也听到没忍住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这一动作又被脖子上的choker衬得无比性.感。

　　他硬生生把刚才到嘴边的话给吞下去了。

　　感觉脸上的温度骤然升高了一些，中原中也装作不经意地将视线落到了浅井遥身上，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不过看上去的确像是在躲避他的视线。

　　搞得他想要改变主意了呢……

　　“你家没问题吗？”中原中也抬手压了压帽檐，问道。

　　“没问题的，只有我一个人住。”浅井遥答道。

　　“那……打扰了。”中原中也说着把帽子压得更低了。

　　“等雨稍微小一点的时候就走吧。”

　　“好。”

　　＊

　　本来是瞄准了这会儿雨比之前稍微小了一点，不过一出门就又大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薄雾，让人很难看得清路，雨落到地上的水坑中，冒着泡泡。

　　“糟，为什么突然又大了？”

　　因为是走到半路才突然变大的，所以对于这个情况两个人都是毫无防备的。

　　中原中也重新把帽子戴在头上，绕到了浅井遥后面，把肩上的外套盖在了她的头上。

　　浅井遥只觉得周围全部都是属于中原中也的气息，第一感觉是很温暖，随即有硝烟和微微的汗水的味道萦绕在鼻间。

　　感觉有些上头，又莫名地有种安全感……

　　“中原先生？把外套给了我你怎么办？”浅井遥很快便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中原中也。

　　“不用在意，我淋雨也没关系。”

　　“不是那个意思，中原先生的帽子……”

　　“……？”中原中也闻言又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帽子，有些疑惑。

　　“中原先生的帽子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今天来的时候我看到你护在怀里了，现在没有了外套帽子就会被淋到了。”虽然现在已经被淋到了。

　　浅井遥要不是怀里还抱着大黑，她一定会立刻把外套拿掉还给中原中也的。

　　中原中也的帽子对他来说很重要，这是浅井遥自己发觉的，也是事实。

　　是那样一个，可以称为他的父亲的人留下来的，的确对他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不过……

　　“原来你在意这个啊……”中原中也像是释然了似的笑了笑：“笨，帽子这种东西怎样都好，你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办？”

　　浅井遥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帽子哪有你重要，盖好了别拿下来。”

　　他深邃的湖蓝色的瞳孔中幽幽地泛着波光。

　　触及她心底的柔软。

　　说着，中原中也又转了回去，挡在她前面。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

　　她觉得中原中也也是喜欢她的。

　　不过这只是一念之间的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浅井遥看着中原中也并不健壮的背脊，思绪飘忽不定。

　　他的身躯绝不高大，却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安全感。

　　浅井遥一只手抱着大黑，另一只手将外套拉得更紧了，平复了一下远飘出去的思绪，她快步跟上了中原中也。

　　“抱稳大黑，要加速了。”

　　“嗯。”

　　手腕被对方拉着，即使是隔着手套，浅井遥也能感受到那手心传来的灼热的温度，是与今天的气温完全相反的温度。

　　两个人偶尔踩到路上水坑，发出“踏踏踏”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浅井遥觉得从头上被盖上了外套的时候开始，她好像就没有被雨滴打到的感觉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

　　实际上中原中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偷偷地对她使用了异能，让落下来的雨滴打不到她。

　　一路上浅井遥不断给中原中也指路，没过几分钟他们就到家了。

　　浅井遥还好一点，中原中也为了不暴露自己对浅井遥使用了异能这件事，已经完全变成了落汤鸡，连头上戴的帽子都能拧出水来。

　　进了屋，浅井遥先去给中原中也拿了毛巾，中原中也接过，没有先擦头发，而是不断地给帽子拧着水。

　　“抱歉，但是因为我你的帽子才……”浅井遥看到中原中也的动作不禁心生愧疚。

　　“不是你的原因，这是我自说自话决定的，而且帽子这种东西拧几下大不了晾一晚上就干了。”中原中也回答道，待他拧好了帽子才开始慢慢地擦拭着头发。

　　——他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在意自己的帽子了？

　　中原中也这样想着。

　　“中原先生先去冲澡吧，我没有被淋到多少，先去洗下外套。”浅井遥把中原中也的外套拿在手里，告诉他道。

　　“好，麻烦你了。”

　　“等一下我帮你拿换洗衣物。”浅井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衣服当然是赤司的，其实他偶尔会在这里留宿一次，就直接在这里放了套睡衣。

　　“门口放了新牙刷，中原先生用那个吧。”

　　“好。”

　　＊

　　中原中也没过多久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赤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不免会有点大，赭色的半长发湿漉漉地还在滴水，用毛巾一下一下地擦拭着。

　　衣服的扣子并没有全被扣上，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虽然没有戴着choker，但是在浅井遥眼里也显得格外的诱.人。

　　——就算是在她面前也不可以这么没有防备啦，中原先生……

　　浅井遥没有再多看几眼，而是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浅井遥起身把赖在她怀里不走的大黑递到中原中也面前，中原中也接过，抱在怀里。

　　可能是因为刚刚冲了澡，中原中也身上散发着水汽，给人一种莫名的，软糯(？)的感觉。

　　浅井遥有点被戳到了。

　　将照顾大黑这个任务交给了中原中也之后，浅井遥就立刻就去冲澡了。

　　很快浴室里便传来了花洒的水声。

　　洗好了之后浅井遥就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边坐到沙发上和中原中也聊天。

　　不知道是聊到了什么，中原中也突然问浅井遥：

　　“浅井，你想知道关于我的帽子的事吗？”

　　浅井遥思考了几秒，随后轻轻地点头。

　　她敢肯定，那帽子对他来说是重要的，她想要渐渐地去了解他，所以帽子的事当然也想要知道。

　　中原中也看向即使完全看不到太阳也姑且挂在窗边的帽子，开口道：“那个帽子，其实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留下的遗物。”

　　闻言，浅井遥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中原先生的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了吗？

　　她下意识地想到。

　　“你听说过荒霸吐吗？”

　　“是指霓虹国神话中的荒吐神？”

　　“大概是，”中原中也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我的异能的，可以操纵重力，名字叫[污浊了的悲伤之中]。”

　　听到这充满了文艺色彩的异能力名时，浅井遥还是不禁惊讶了一下。

　　“？”浅井遥有些疑惑地戳了戳脸。

　　“所谓重力操纵其实不是我的异能的完整形态，只有进入了‘污浊’状态，我的异能才算是完全发动。”

　　浅井遥听得云里雾里的，说实话没怎么听懂：“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的异能远比你所看到的强大得多。”不是他吹，只要他想，他的“污浊”形态大概能毁掉整个横滨。

　　唔，这算是自吹自擂吗？

　　中原中也神色略显认真地看着浅井遥，随即继续说道：“也因为这个过于强大的异能，我被看成了人类无法逾越的存在，也就是——非人类。”

　　浅井遥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

　　“事实大概也是如此，我只是荒霸吐异能的载体，而不是一个人。”

　　听到这里，浅井遥的心里有一丝苦涩开始泛滥。

　　中原中也刚想开口继续说下去，就被浅井遥有些激动地打断了。

　　“中原先生一定是人类，绝对是哪里搞错了，中原先生也有些有肉，拥有自己的感情。会做很多好事，会关心别人，是个很好的人！”可能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她的声音略有些急躁。

　　中原中也唇瓣一张一合，随后嘴角又勾起了一抹笑。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

　　他感觉心里空缺的某个部分被填满了。

　　总之就是很温暖的感觉。

　　触及他心底的柔软。

　　“啊……你先听我说完啊。”中原中也简直要笑出声了，眼中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我曾经一直是这样想的，直到我遇到了兰波，就是这个帽子的原主人。”

　　浅井遥专注地听着中原中也说。

　　“本来是一个不太友好的相识，结果最后他说我的的确确是人类，这是个被荒神选中的人类罢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陷入了永久的长眠。”

　　兰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彻底地解开了中原中也的心结。

　　中原中也会开心，会难过，会哭会笑，他也会疼会难受，毕竟他也是人类。

　　“我也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思想，也会觉得，能够认识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