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后,我终于收齐了调查问卷,迫不及待地回到办公室,对结果进行统计。(1 / 1)

鬼脸少女 楼兰夕颜 3 万汉字|55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节课后,我终于收齐了调查问卷,迫不及待地回到办公室,对结果进行统计。

每个学生都根据自己的印象写下了曾见过的画像的编号,我开始写“正”字对他们的调查卷统计,这是中国民间最传统的计票方法,写满一个正字就等于是5票,很容易计算。

我对男生的和女生的答卷分别进行了统计。

随着结果的慢慢显现,我发觉我的手心出汗,有些潮湿。

统计结束后,进行最终的排序,好像一部悬念电影渐渐接近高潮,我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结果出来了,女生这边的统计,有两张没有人看过,分别是马脸形和倒三角形。

男生这边的,有三张,是菱形、鸭蛋形和葫芦形。

看来目标应该锁定女生的统计结果:马脸形和倒三角形,这两张图片就是王慧群她们四个女生看到的画像。

可到底是哪一张呢?

窗外又开始淅淅簌簌下起雨,这鬼天气,真是惹人厌!

我忽然想起,跟王慧群她们在一起看的不是还有两个男生吗?那两个男生看的那几张,跟王慧群看的是一样的。答案不就在眼前了吗?

我拍了一下额头,飞快找出了那两个男生的调查卷。

在他们的答卷里,赫然都写有:1号——倒三角脸。

我终于找出你了!我坐在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倒三角形的男人的脸。

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张脸,有些熟识,在记忆的最深处,但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在灯下,我第一次跟这个神秘人离得那么近,虽然他只是我手中的一幅画像,但我却觉得他是活的,充满邪恶的生灵,特别是他的眼睛,面对面看久了,让人不由自主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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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8]:我开始感到空气中渐渐产生了一种压力,莫名其妙的流动压力,带着一股恶寒,从四面八方向我挤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令人毛骨悚然。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对着画像喊。

随着我的喊声,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同一瞬间,办公室的日光灯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振动声。

光怪陆离的房间里,那张纸上的人脸似乎真的活过来了,向我嘿嘿冷笑。

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从办公室里夺门而出。

外面下着暴雨,风很大,间歇有闪电划过黑漆漆的天空,接踵而至的是震撼人心的雷声,这是开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我躺在床上,静静听着窗外各种各样可怕的声响,第一次感到大自然的强大可怖,那些力量,究竟有哪些是我们人类可以把握的,哪些可能永远无法把握。

我对灵异现象始终抱以怀疑的态度,虽然小时候,外婆经常给我讲一些鬼故事,但我并没有像别的小孩那样被吓倒,我认为在这些故事的背后,总有一些人为的东西在作怪。

成年之后,我也总是以怀疑论的态度去对待各种各样的所谓神秘事件,但这次不同,整个事件就发生在我身边,那么真实,甚至可以说和我有极其密切的联系。我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它?

方安琳曾问我相不相信鬼,我当时一笑了之,现在想起来,难道她当时的意思是:那个威胁她的男人,是一个鬼?!

可这世上真有鬼吗?鬼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连串怪事在我的脑海中沉沉浮浮,我几乎弄不清楚,哪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哪些可能是巧合,而哪些可能只是幻觉,这几个大大的问号在我心中纠缠在一起,令我头痛欲裂,只想早点睡过去,好忘了这些烦人之事。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窗外似乎有女孩的哭声,断断续续,飘飘渺渺的,在风雨声中听不大分明。

又是在做梦吧!我想。

我又一次站到了那片静静的山坡上,只有我一个人,四周仍然没有任何声响,像极了一幅画,或者说是一张风景照片,虽然有树有草,却了无生气。

我沿着上次走过的小山路走,那条小路在前方蜿蜒,似乎走不到头。

我感觉前方似乎有东西在召唤我,比上次的感觉更强,让人着魔般地朝着它的方向走。

林子渐渐深了起来,周围笼罩着阴寒之气。比上次看得更真切,我看到旁边每一片叶子都闪着令人眩晕的露珠。

这里刚下过一场雨吧?

再往前面不远,我又一次到了那几间破旧的老木屋前。

这几间破屋静静地埋在山林的深处,不知有多少年了?屋角布满了蛛丝,教人感伤岁月的沧桑。

那个穿白衣的小女孩还会出来吗?

我走到中间木屋的门口,那扇木门已是千疮百孔了,好像随时都会化为灰尘。

“屋里有人吗?”我问。

没有人回答。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吱——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特别响亮。

头顶上方有白色的灰尘飘下来,迷住了我的眼睛。

我赶紧揉眼睛,好不容易才睁开眼。

屋内黑黑的,光线透过木格子窗透进来,刚好照到屋子中间的一张破八仙桌上,显出方格光块。

桌子上摆着一堆祭死人用的冥纸和银铂元宝。

这家死了人?

我壮着胆子走进去,看到在那些冥纸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生了锈的铁铅笔盒,压在一张白纸上。

我拿起这张纸,看到上面画了两个充满稚气的大头娃娃,一男一女,牵着手,死鱼般的大眼睛下面用蜡笔涂得红红的,像是一滩血,在他们的旁边,有一个汽车模样的东西。

这张画就像那张男人肖像画似的,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我感觉前面有人在盯着我,抬头一看,冷不防吓了一大跳,在墙上幽暗处挂着的,赫然是一对青年夫妇的黑白遗照,遗照上他们一脸肃穆,视点刚好落在我手上,好像早在一边看着我。

我手中的纸不可抑制地抖动。

此时,一个黑色的人影突然遮盖了桌子上的窗影光格。

“谁?”我充满戒备地朝窗户看去。

是她!是那个白衣小女孩!!她苍白的脸贴在窗格子上,眼神中充满对陌生人的敌意。

她看到我,就从窗户边跑开了。

“喂!等一等!”我向她喊道,追出门去。

门外空空的,不见半个人影。

我在环视了一圈,却发现那个小女孩站在老屋的拐角处偷偷看我,一见我发现了她,就跑到屋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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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9]:屋后便是那片杂草丛生的茂密的树林,在树林里,隐约可以看到有一间黑乎乎的小屋。我一站到这里,一种强烈的恐惧就弥漫上心头,好像一进去就会死掉。

我似乎看到树林里有人影在晃动,可脚下像不听使唤,无论如何不敢跨出一步。

“喂!小姑娘,是你在那儿吗?”我壮着胆子问。

那个人并没有回答我。

“我不是坏人,你不要怕!”我朝林子里喊道。

我看到有人拨开杂草,从密林里出来了,由于逆着光,看不大清楚。

渐渐的,我看得分明了,从林子里走出来的不是小姑娘,而是——那个男人!!是方安琳画的那个男人!他用那双充满邪恶的眼睛盯着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发觉我动不了,像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了,连指头都没法动,我想喊,可喉咙里像塞了棉花,直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绝望地着他走到我的跟前,现在我可以最近距离的看清他的模样了,甚至看见了他左眼下的那颗小痣。他对我露出残忍的冷笑,慢慢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朝我的脖子掐来。

我的喉咙一紧,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死亡的恐怖感像漫天大网般笼罩了我的心灵。

我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的,坐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像被冷水浸透般,全身湿漉漉的。

刚才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从梦魇的压迫中逃出来,说不出的乏力,但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轻松。

又是那个怪梦!

我瞥了一眼挂钟,已是子夜一点了,刺耳的电话铃声仍在响着。

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我探过身无力地拿起电话筒接听。

在听完对方的第一句话时,刚才的懒意早抛到九宵云外了。

是医院打过来的,我在帮方安琳办理入院手续时留下了宿舍备用电话。

“什么?方安琳失踪了!”我坐直了身子。

“是的,事情很突然,刚才巡夜的值班医生发现,我们的值班护士和你们请的那个老太太都昏在病房里,病人方安琳却不见了,我们查找了整个医院,都不见病人的影。”

“怎么会这样?门卫呢?他没看到方安琳出去吗?”

“他没看到有人出去,我们估计病人可能是翻墙逃走的,我们希望校方一起配合找寻病人。”

“我马上就来!”

我心急火燎地向校长汇报了此事,叫上了隔壁的王老师。

外面雨很大,我们虽然穿着雨衣,但没走几步,就好像全身都被淋湿了。来到校门口不久,校长的车子过来了,他带了学生处的林处长。

“要是方安琳出了什么事,学校该怎么交代?”关上车门,校长严肃地说。

车子在暴雨夜的乡路上向灵岩镇卫生院狂奔,雨刷左右来回有节律地摆动,两条雪白的灯光笔直地打在前方,灯光所及处,雨水呈现银色。除了那片光圈外,四周一片黑暗,间或的雷电才会在刹那间照亮天地,现出地面上各式各样可怖的形影。

我努力看着路的两旁,希望能看到从医院出逃的方安琳,但除了车前高溅的水花、银色闪亮的大雨和不断向后倒退的护路树,剩下的,便是黑暗,黑暗,无边的黑暗。

进入镇内的时候,风雨似乎小了很多,街上只有我们一辆车子,引擎的声响和车轮在湿地上行进的磨擦声,竟然让我出现像在一条幽长的隧道里飞行的幻觉,一种孤独感涌上心头。

转过几条街,远远就看到医院门口有四五个人打着伞站着,见到我们的车子,便迎了上来。

车子在医院外停下,下了车,互相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就转入了正题。

“病人还是没找到,不过值班护士和那个陪护人已醒了,但神志还有些模糊,好像受了极大的惊吓,问不出什么线索。我们刚才已经向派出所报了警,请他们协助。”卫生院的陈院长说。

“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校长问。

“呃,事情的发生很突然,事前似乎没有一点迹象。方安琳所在的病区今晚是由内二的纪燕护士当班,晚上10点钟的时候,值班的张医生来巡房,一切正常,纪燕还说405病房那个要自杀的小姑娘现在已睡得很熟了,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张医生特地去她的房间看了一下,陪护的大妈还没睡,跟他聊了几句。

巡房结束后,张医生回到医生值班室。在大约午夜十二点半时,医生值班室的急救呼叫器响了一下,只是很短的一下,但显示屏上已报出405的字样,他赶紧跑去405病房,经过护理站时,发现纪燕护士已不在,还看到走廊的地面上有几点血迹。”

“血迹?”我吃了一椋。

“是的,张医生意识到可能出事了,赶紧到405病房,发现病房的门大开着,里面亮着灯,但日光灯好像出了故障,闪烁个不停,纪燕护士和陪护的大妈都昏在病床边,被子掉在地上,却不见了病人,他立刻就向我们报告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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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0]:我们赶到时,纪燕护士和大妈都还没醒,我们立刻对她们进行了抢救,一边派人在医院里四处搜索,结果一无所获。门卫值班的老徐说根本没看到什么人出去过,不过在12点25分时,他看到病房大楼的405室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原本以为是病人上厕所之类很正常的事,但灯闪烁个不停,不一会儿,张医生打电话下来说出事了,要他把好医院大门,别让病人出去。后来我们在医院的东墙外发现了估计是病人的一只鞋子。”

我们跟着他来到东墙,一只蓝色帆布运动鞋仍在墙角,在雨中被污泥弄得脏兮兮的。

“这只鞋子确实是方安琳的,我送她来医院时,她就是穿的这双鞋。”我对校长说。

医院的围墙足足有一丈多高,在雨里又湿又滑,旁边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方安琳这个弱女孩怎样才爬过来的?我抬头望着墙头发呆。

“快!发动校内所有的教职员工,立刻参加寻找方安琳的工作。”校长命令林处长。

这时候,派出所的民警也赶到了,他们正在听取陈院长对情况的介绍。

“我想去405病房看看。”我对校长说。

“一个小姑娘,这样的夜里,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不得了。”门卫老徐突然开口说话,让我的心里笼罩上不祥的阴影。

405病房的房门开着,日光灯并没在闪亮,一切都好像很正常,只不过房间里有些乱,一张凳子翻倒在地上,方安琳的被单掉在床前。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望着空空的病床,皱起了眉头,那儿似乎还留着方安琳的身影。

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感觉床底下似乎有东西藏着,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方安琳根本没逃走,躲到了床下也说不定。

我一点一点弯下身,去张望黑暗的床底。

床下空无一物。

“你在干什么?”背后突然响起一句女声,吓了我一跳,回头看,原来是接替纪燕上晚班的护士,正充满戒备地看着我。

“哦,我是方安琳的老师,姓李。”我把教师证给她看。

“唔,原来是李老师,晚上的事真是吓死我们了。”

“那个纪燕护士和陪护大妈现在没事了吧?”我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院长刚刚通知我来接纪燕的班,不过我知道她们在楼下急救病房治疗,听说已经醒过来了,咳,今晚怎么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她望了望病房,流露出胆怯的神情。

说实话,卫生院里收治的病人并不多,整个楼层空空荡荡的,没几间病房有病人住,晚上的时候,更显阴森,就算我这个大男人也有点害怕,更何况这些小姑娘了。

“那个女孩子有什么想不开呢?”护士摇了摇头,整理房间里的东西。

我环顾四周,总觉得这房间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晚上病房的墙壁好像特别的白,白得有些刺眼,白得让人发怵。

突然,我发现在病床对面的墙壁上似乎有一个水影子,极淡极淡,几乎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

我走过去,盯着这个水影看,它似乎是从墙壁里自然渗出来的,有些潮湿,有些粘糊。像是一张地图,又像……渐渐的,我发现水影的形状有些熟悉。

当我终于看明白时,只觉得颈背阵阵发冷。

是人脸!那个男人的脸!虽然看不大分明,但我的第一感觉告诉我,那正是方安琳所画的脸谱。

正当我头皮发麻时,护士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几乎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血!血!好多的血!”她声音发颤地指着刚翻到床上的被单说。

白被单内面上果然染了一片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我想起张医生曾说见到地上的血迹,难不成,方安琳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由于事态越来越严重,我们叫来了警察来处理现场,病房四楼很快被封锁了。我在护士站临时做了笔录,把我所知的情况如实地向警方反映,但我略过了一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细节。我知道,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无法坦言的,因为警方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或有意编造,而对真实的话产生怀疑。

离开四楼的时候,我发现护士站旁边的地板上果然有几滴暗紫的血迹。

院长告诉我们,纪燕护士和陪护大妈刚才醒了。我们便折回到一楼的急救病房,门口有几个医生和民警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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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1]:医生提醒我们现在她们的情绪很不稳定,特别是那个大妈,像是得了失忆症,病情很严重,所以只能让我们进一个人到病房,校长便让我进去。

病房里已经有个民警在做笔录。

纪燕半躺在病床上,缩着腿,从她警戒的姿式可以看出其内心的恐惧。她并不如我原先想像的,是个瘦弱的小姑娘,而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皮肤黝黑,身材高大。

“那么说,晚上10点钟,你最后一次查房,还没有任何可疑的迹像?”那个警察继续问道。

纪燕点了点头,眼神木然。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405病房的情况不对的?请仔细回忆一下。”

纪燕想了想,好像记起了一些东西,慢慢说道:“大约十二点半左右时,我去上洗手间,看到405病房还亮着灯,当时,就想着是不是病人也去上厕所,所以并没在意。但奇怪的是,灯突然闪烁起来,房间里好像还有无数的人影在闪动,我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就赶紧跑过去。发现……发现……”纪燕像受到了某种抑制,说不下去了。

“发现什么?”警官问。

纪燕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这种表情我在方安琳的脸上早看到过,接下去,方安琳会发狂,难道纪燕她也会……“男人,一个男人……我看到了……”纪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

“男人?”警察警觉起来,停下了手中的笔,专注地看着纪燕。

纪燕的眼中透出恐惧,她的手慢慢往上举,朝我指来。

“他!”纪燕指着我说。

警察以一种凌厉的目光向我射来。

我?!怎么可能?我被弄得心里毛毛的。

“他……他从……墙里出来了!”纪燕颤抖着说。

我们才发现,纪燕所指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白墙。

“从墙里出来?”警察怀疑自己听错了。

“出来了!出来了!他出来了!”纪燕突然尖叫起来,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可房间里并无异常。我早已料到纪燕的发狂,赶紧叫门口的医生。

与此同时,在隔壁病床一声不吭神情木然的陪护大妈也突然变得燥狂起来。

问话就这样中断了,我们从病房出来,医生和警方普遍认为是纪燕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以至于神志不清,唯有我相信纪燕说的是真的。

那个男人终于出现了!!我在405病房看到的那个水印似乎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纪燕的说法。

但他为什么会从墙中出来?另一个证人就是陪护大妈,她可能亲眼目睹了全过程,但现在她比纪燕更难开口,纪燕起码可以说话,可这个大妈像变成了痴呆,不再说一句话了。

眼前最重要的是寻找方安琳,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存在,就说明她现在正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我的眼前闪动着那个男人追杀方安琳的情景,不禁毛骨悚然。也许,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人!

这样的雨夜,方安琳会跑向何处?

我们开始分头寻找方安琳。

我和另外两位老师负责寻找灵岩山麓,几乎是进行了地毯式的搜寻,但方安琳就像凭空消失了,那个神秘男人更不见踪影。

各路的消息不断汇总过来:寻找均无结果。

经过一夜努力,全身早已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望着地平线慢慢透出的鱼肚白,一夜的辛苦和希望眼看化为泡影。我无奈地蹲坐在一块突兀的山岩上,点燃一根烟发呆。

新的一天已经来到,方安琳,你在哪里?

“老师!”我听到背后有人在叫我。

方安琳!我兴奋地回过头,一股阴寒的怪风凭空刮起,迷住了我的眼睛,风过后,眼前却空无一物。

“刚才你们有没有听到方安琳的叫声?”我问另外两个老师。

他们摇了摇头,并劝我好好休息一下,说是太累的缘故,以至产生了幻听。

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入睡时,仿佛听到窗外有女孩的哭声,当时以为也是幻觉,现在回想起来,难道是真的,是方安琳的哭声?

她回学校了?但我们在校园里搜寻了好几遍,毫无踪影,她又会在哪儿?

“我有感觉,方安琳一定在学校里!”我在岩石上拧掉烟头,站起来说。

天色渐渐发亮,但凌晨的校园仍是暗乎乎的,由于昨晚下过大雨,整个灵岩中学都笼罩着一层湿气,在微弱的晨光中有些发蓝。

我们对校园的每个角落再次搜寻一遍,但希望又落空了。

难道,方安琳真的没在学校?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方安琳就在不远的某处,等着我们去救她。

像有人在冥冥中指引我,我独自朝校园靠山的那片诡异的树林走去。

很少有人进入树林的深处,由于少有人为的破坏,林子的草木很茂密。越往里,树木间的杂草就越多,需要用手分开荆棘和藤蔓,才能往前走。

到处是雾气,树木沉浸在雾中,像一个个默立的人影,我觉得那些树似乎有灵魂,长着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你。

在这个树林里,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这让我想起了怪梦里那个树林,也给人以相似的感觉,恐惧之心油然而生。

万一,从里面走出的是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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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2]:树林的尽头,就是那座流传闹鬼的败墙,虽然这个传说流行了几十年,但绝少有人亲眼见过,有些大胆的学生曾尝试接近,但往往没到半路就吓得跑了回来。

尽管我不相信真会闹鬼,但这儿的气氛还是令人害怕。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鼓起勇气往里走。不一会儿,在密密的树木间隐隐约约看到了那座神秘的败墙,它在雾气中忽隐忽现,不可捉摸。再往近,才看清它的真相,这败墙起码有一半已倾塌了,另一半也仿佛芨芨可危,破碎的砖头上面长满了绿苔和野藤,有许多蚂蝗、蜈蚣和地虫在上面蠕动,到处是闪亮的沾液痕迹,说不出的恶心,我走到了败墙的跟前。

很失望,方安琳并不在。

这老墙散发着一种强烈的腐臭味,令人作呕。既然方安琳没在这里,我便不想再在这儿呆一分钟,转过身就走。

“救救我!老师。”

就在此时,我听到方安琳在背后叫我。

猛一回头,赫然看到方安琳站在败墙前,脸色惨白,但可怕的是,她竟是悬在半空中的,像个飘荡的鬼魂。

“方安琳!”我激动地喊。

但没等我跨出几步,她的身体就变得透明,最后与雾气溶合在一起,消失了。

眼前的仍是滑溜溜的败墙。

这是怎么回事?又是我思虑过度,花了眼?

正困惑间,败墙突然发出一阵怪声,接着哗啦一声,整堵墙在我面前颓然倾倒。

墙垣的背后,露出一只沾满了污泥的人脚,。

我克制住自己的恐惧,慢慢走过去。

一个人形展现在我面前。

“方安琳?!”

这次,我终于看到了方安琳,虽然这个人俯卧在地上,被泥泞和雨水弄得一塌糊涂,但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就是方安琳。

可是方安琳对我的喊声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死了一样。

“方安琳!方安琳!”

这是我最怕见到的结果,我慌乱地扶起她,叫她的名字。

她的牙关紧闭,脸色发青,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了。

我抱起她,向树林外冲去。

“医生,方安琳没事吧?”

“总算度过危险期了,但还需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医生走出抢救室,取下口罩说。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们为方安琳感到高兴。找到方安琳后,镇卫生院派出救护车及时把她送到了灵江市市立医院。

“不过这女孩失血很多,需要输血。”

“输血?她受到伤害了吗?”

“不,除了一些擦伤,她并没有严重的外伤,更多的似乎来自心理的压力。”

“那么,她……”

“哦,是她来初潮了,而且量多得惊人,这女孩本来就有贫血。”

“月经初潮?”这个可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

医生点点头,问我:“你是他家属?”

“不,我是她的班主任,她只有一个瞎眼奶奶。”

“这女孩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你们要注意。”

医生交待了一些事项,走过后,护士把方安琳从抢救室推到了病房。

方安琳仍在昏睡中,但看到她确实没受到伤害,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走出市立医院的大门,我昏昏欲睡,一夜的疲劳似乎在一瞬间释放出来,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我向一起过来的学校领导请了假,准备去市立医院邻旁——陆铜的行为科学研究所小憩一会。

没想到我一进陆铜的办公室,他就迎上来兴奋地跟我说:“李异,你来得正好,我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什么东西能让陆大教授如此激动?”我打了个呵欠说。

“是关于方安琳的。”

“方安琳?”我的睡意去了一半。

“是的,我通过计算机分析了方安琳与那张脸谱的五官,发现两者竟然隐含着很大的相似度。”

“不,不可能吧?”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两张天差地远的人脸联系在一起。

“你来看吧!”他拉着我在电脑前坐下,运行脸谱分析软件。

很快,方安琳的头像被调到了屏幕上,这是她学生档案里的标准照,陆铜离开灵岩中学时向学校调借的。

照片上,方安琳一脸的忧郁,没有一丝笑容。

随着陆铜在键盘上哔哔啪啪操作,方安琳的脸谱被勾画成绿色的三维线条,并有数据不断在屏幕的右边报出。

我不懂这些高科技,只是看着方安琳的脸正迅速被这些线条和色块替换,最后,她的脸完全隐在了下面。

陆铜又调用了那个男人的脸谱,经同样一番处理后,两张由线条和色块构成的脸谱一左一右并排显示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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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3]:“OK!”陆铜一敲回车键,两张图案向中间移过来,重叠在一起,电脑上的数据不断变换。

我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陆铜指着屏幕上的数据说:“你看,这两张脸谱的遗传形态相似度达到了68.3%,也就是说,从遗传学的角度,这两个人有一定的血缘关系。”

“怎么可能呢?方安琳是个清秀的小姑娘,那个男人的形像那么凶恶残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弄错了!你一定是弄错了。”我不可思议地摇头。

“数据能说明一切,这个软件是为专门分析脸谱的遗传相似度而开发的,它对性别、年龄和后天形成的一些气质都进行了有效的筛眩由于存在这些因素的关系,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脸初看可能完全不同,但遗传基因却把两个人共同的特征刻画在了面部形态的深层,经过分析,可以把这些肉眼难以发现的相似性发掘出来。”

“就像DNA鉴定一样?”

“不一样,如果是DNA鉴定,就可以正式确定这个男人与方安琳的血缘关系了,可我们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找不到,又拿什么鉴定?这个只是说明了一些问题,可以给我们线索参考。”

“唔,这么说,方安琳与他有亲戚关系?”

“可以这样认为。”

“方安琳自幼父母双亡,我们都知道她只有一个瞎眼的奶奶,却从没听过她有其他亲戚。”

“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终于有调查的线索了。”陆铜推了推眼镜说。

我把昨晚方安琳的失踪事件告诉了陆铜。

陆铜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良久,陆铜说。?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事件。”我的双手在膝上紧握在一起,“那个男人为什么会从墙里出来?还有,我在败墙前见到的方安琳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万物皆有缘起。从科学的态度讲,我并不排斥这些未解的现象,我是指,现在暂时难以解释的,不等于永远无法解释。”

“会是鬼魂吗?”我真的有些相信鬼魂之说了。

陆铜笑了起来:“鬼魂?这要看鬼魂的定义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鬼魂是指人死后脱离肉体独立存在的灵魂,可你刚才说,在败墙前见过方安琳的形像,可方安琳并没有死啊!显然这个假设不成立。”

“我觉得是这个幻像指引我救了方安琳,当时,我确实已经准备离开了。”

“那么,她会不会正是方安琳呢?你不要忘了她的小聪明。”

“不可能,当时我发现方安琳的时候,她已经在败墙后不省人事了,不可能再来玩花样捉弄我,而且,我觉得她也无这个必要。”

“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借助了方安琳的形像。”

我猛然想起那晚在教室里见到走廊上的方安琳,后来她予以了否认。如果陆铜的幻觉解释不成立,就是说,那晚我确确实实看到了这个人,而她竟然不是方安琳,她会是谁?她会是谁?

按此推理,那晚在寝室墙上出现的影像,也可能不是方安琳,而是一直有个不可名状的东西在冒充她?还有那辆公车上的女人到底与方安琳是什么关系?那个总是缠扰着我的怪梦又到底要向我提示什么?到底哪一个是真的方安琳?还有,王慧群她们的怪病真的是因为看了那个男人的完整肖像?

我的额上开始冒冷汗,这些问题让我非常不安。不经意间,我突然发现计算机屏幕上的人脸正在蠢蠢而动,仿佛要从这些线条间破网而出,而我竟然从不断扩大的线条缝隙间看到了一只眼珠,它闪着精光,活灵活现的,好像要对我说话,不知是方安琳的还是那个男人的,因为它们完全重叠了,分不清彼此。

“不!他要出来了!!”我恐惧地喊道。

“喂!你怎么了?”陆铜说,继续运动着鼠标,那些线条一条条消隐,一点点露出了方安琳的照片。?

原来刚才是陆铜这小子在操作电脑,差点没把我吓死,我抒了一口气,为自己的神经质感哭笑不得。

“看来,要找到事情的真相,除了方安琳本人提供线索外,还得到她家里走一趟,也许可以发现什么。”陆铜说。

我早有去家访的计划,看来必须提前了。

“那个男人还会来的,你们要注意安全。”陆铜说,“方安琳的伤好后,把她带到研究所里,我们给她做心理治疗,说不定会帮到她。”

我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睡了一会,醒来时已近中午,陆铜约我吃了中饭,一起去市立医院看望方安琳。

路上,我跟陆铜又谈起四个女生的怪病和那个男人的肖像。

“你知不知道心理学当中有一个边缘学科,叫做超心理学。”陆铜说。

“超心理学?”

“它研究人类生活中发生的超常规而又不能用科学进行解释的一些精神现象,又叫做心灵学,我国则常称为人体特异功能研究,但现实上,很多严肃的学者都称之为伪心理学,说白了,就是说它是一种伪科学。”

“你的观点呢?”

“我没有接触过,按超心理学的说法,人的力量在一定的条件下会超常发挥,这种力量集中在思维力,也就是他们所称的念力上,就会产生超感官知觉或心灵致动等不可思议的现象,我对这种看法持怀疑态度。但我相信,在精神的强烈动力下,可能会出现一些生理上的奇迹,比如一个母亲见到自己的儿子压在汽车下,情急之中可能会把几吨重的汽车抬起来,这在平时是难以想象的。”

“那么你对脸谱事件怎么看?”

陆铜思索了一会,说:“现在还很难下结论,不过用超心理学的假设理论解释,就会容易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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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4]:“那么你就假设一下吧,也许有新的线索也说不定。”

“我一直有个奇怪的感觉,四个女生的反应跟早孕有关,也许这是我的超感官知觉吧!”陆铜笑着说。

“可能你说的有点对,我在调查中,似乎证实了这种说法,这种现象好像只发生在看过完整肖像的女生身上,可为什么这幅画有这种邪恶的力量?”

“因为它承载了某种信息,根据你说的,那幅画在没有添上脸廓之前,是没有效力的,只有完整后,才对女生产生了作用。我们应该想一想,这幅画是谁画的?”

“方安琳!”我脱口而出。

“对,也就是说,这个形像是从方安琳脑中的影像复制下来的,在她画这个男人的五官之时,已经把信息,或者说我们不知道的某种能量用念力注入了画中,但由于没画脸廓,这种能量并没有被激发出来,直到你替她完成,形成完整的脸谱,注入画中的能量才被释放出来。”

“可这跟四个女生有什么关系?”

“关键就在这儿,就在这四个女生身上,无意中透露了玄机。”

“哦?”

“我仔细分析过她们的症状,发现她们的症状很像一个对早孕反应半知半解的少女的认知。”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摇了摇头。

“我是说,她们的反应,不是真的早孕反应,而是受到了某个人的控制,而这个人,本身对早孕反应的症状一知半解,所以就会出现一些常识上的错误,比如强烈的腹痛,就像一个无知少女对怀孕反应的猜想。”

“受到控制?是谁在控制她们?”

“方安琳。”

我停下脚步,看着陆铜。

“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没说错,这个人是方安琳,但并不是说她有意为之,而是她潜意识里一直存在的焦虑所致,这个焦虑就是担心自己怀孕。”

“担心怀孕?”

“不错,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男人肯定对她进行过性侵犯。她在画肖像的时候,不知不觉把这种焦虑和恐怖一起注入了笔下,所以,当其他女生看到这幅画时,就会被方安琳强烈的焦虑念力所感染,从而反应出她一直所担心的怀孕症状。”

“可你说过,这个男人很可能是她的亲戚。”

“这个就难说了,因为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还有,你说方安琳来月经初潮了,也就是说,性的本能已在她体内萌动,这个时候,女孩子面对自己身体最大的变化,无所适从,会带来巨大的焦虑和恐惧。”

“怪不得方安琳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

“但李异,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不一般的女孩。”

“然道方安琳真有特异功能?”

“就算有,也是她自身难以控制的。”陆铜说,微微一笑,“这似乎打破了我的科学观。”

探视病人的时间已到,我们随着一大群病人家属一起拥向电梯,电梯里一下子挤入近十人,很闷,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焦燥不安。

方安琳的病房在八楼,我们进到她房间的时候,她正挂完吊针,一个护士在她旁边整理医疗器具。

“李老师?”她看到我,想坐起来,我示意她躺着。

“安琳,好些了吧?”我们在她旁边的空病床上坐下。

方安琳点了点头,说:“有点头痛。”

“有老师在,你不用怕的。”

“老师,刚才有个警察来调查我,可我想不起来我昨晚究竟做了些什么?”

“你想不起来?”

“是的,我只记得有很恐怖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我听别人说,是你救我回来的,真谢谢你。”方安琳淡淡地一笑。

“只要你没事就好,你知道吗?昨晚老师们不知有多担心你。”

方安琳轻轻闭上眼睛,又轻轻睁开,我看到她的眼角流下了泪。

“哦,对了,这位是市行为科学研究所的陆铜叔叔,以后他会给你做心理辅导。”我把陆铜介绍给她。

“你好,陆叔叔。”方安琳有礼貌地对他微笑。但很快,她的眼神又忧郁起来。

“安琳,你是个勇敢的孩子。”陆铜鼓励她。

“陆叔叔,你相信有鬼吗?”方安琳突然问陆铜,上次她也是这样问我。

陆铜笑了笑说:“我不信鬼,我相信,所有的鬼魂都只是人心的扭曲反映,鬼的一切变化都只是你心灵深处的变化而已,是虚幻的,所以,只要你勇敢地面对自身,克服心中的恐惧,鬼也将不复存在。”

“你们看不到的,所以也不会理解,我知道我的归宿。”方安琳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七岁那年,一天午睡时,我看到爸爸妈妈的鬼魂从他们身上爬起来,走出房间,结果两天后,他们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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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5]:我看了看陆铜,他正抿着嘴听方安琳说话。

“小时候,你是不是经常担心你的爸爸妈妈会出事?这是每个小孩子都曾有的心理,怕被抛弃和害怕亲人死亡的心理,当这种担心形成强烈的焦虑时,就可能会以幻视的形式表现出来。”陆铜缓声对方安琳说,“因为你是在爸爸妈妈死去前几天看到了所谓的鬼魂,但这时你的爸妈并没有死去,那么,你看到的就不是他们真正的魂灵,你爸妈的意外去世只是一个巧合。安琳,你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因此容易使这种情绪误导。”

这跟我在败墙外见到方安琳幻像的情景很类似,陆铜又以简单的幻觉理论来解释,我想只是为了安慰方安琳罢了。

“老师,我有一个秘密,一直不敢告诉你。”方安琳对我说。

“你说吧,我一定会帮你。”

“你记不记得,第一次作文课时,我在本子上画眼睛的事?”

“记得,上次在办公室,我还特地叫你来解释这事。”

“当时我只是任性,没有跟你说真话。事实上,我的脑海里一直出现这些影像,起先只是模模糊糊的眼睛,它们出现在我的梦里,墙壁的空白处,书本间,镜子里,甚至饭盒中,它们无处不在,缠着我,逼得我快发疯。后来,渐渐地,形像越来越鲜明,越来越具体,诩诩如生,很熟悉的脸,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所以只有疯狂地画下他,以使自己努力回忆起来。前几天,在梦里第一次出现了他的完整形像,他对着我说脏话,然后要杀我,我好害怕!我知道他不是幻像,他是存在的,老师,他为什么要害我?我从来不认识他的。”方安琳说着,掩面抽泣起来。

“你是在梦中见到了他的完整形像?”陆铜问。

“是的,我梦见他要杀我,我拼命地逃,可记不清到底在哪里,我又是怎么逃出来的。他还好像一直在控制我,只要我想对别人说起这事,思维就会停止,接着头痛欲裂。可现在他好像突然走了,今天,是我最轻松的一天。”方安琳笑了,虽然眼角还挂着泪,但她笑得很开心,我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灿烂的笑容。

这时,我腰间的手机响了,是从学校的公用电话打过来的。

我按下接听键,手机里响起王慧群的声音。

“老师,安琳没事了吧?”

“哦,她很好,没什么大碍。”我朝方安琳笑了笑,示意同学们其实都很关心她。

“老师,我们……我们有一件事想跟你说。”王慧群说。

“什么事?”

“关于一个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我警觉起来,不想在方安琳面前讨论这个话题,便走出病房,来到了走廊上。

“你说吧!”我继续跟王慧群说。

“昨晚,我们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你们?”

“是,就是我跟李燕她们,四个人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我们好害怕!”

“是什么梦?”

“我们梦见了山里面的一座破房子,黑乎乎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房子的后面,有一个阴森森的树林,里面有一间看不大清楚的小屋,对不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显然是王慧群惊谔得说不出话了。

“老……老师,你怎么会知道?然道你也……”“不错,我也梦到了!那间屋子似乎有种邪气,叫人不敢跨出脚去。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

“有,她一看到我就跑了,我看不清她的脸,好像她的脸上有一层雾,为什么会这样?老师,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用怕,这只是个梦,我们要勇敢去面对,老师和你们在一起。我会尽快调查出原因的。”我说。

“有老师在,我们就不怎么怕了!”

我笑了一下,嘱咐王慧群她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事立刻向学校报告。

挂断手机后,我回到病房,陆铜正跟方安琳说着话。

我们继续聊了半个小时,方安琳没有像以前那样易于激动,显得很平和,我觉得她的内心深处还是跟一般的女孩子并无二致,同样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心。

她已经答应病好后好好配合陆铜的心理治疗,经过陆铜的一番劝导,似乎她的心情开朗了许多。

由于方安琳还处在监护病房,探视的时间相对较短,不久,护士便来催促我们离开。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方安琳的状态还是比较稳定的。”我们走出病房大楼,陆铜对我说。

“为什么方安琳又突然恢复正常了?似乎摆脱了那个男人的控制。”我有点困惑。

“可能是药物的抑制作用。”陆铜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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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6]:“你在接手机的时候,我查了方安琳的用药,其中有镇静和抗焦虑作用的苯二氮卓类药物,我想是药物使她的思维状态发生了变化。”

“可前几天她也注射过镇静剂药物,为什么却出了事?”

“因为前几天注射的是快速镇静剂,接近于麻醉剂,这类药物效力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我猜得没错,等方安琳药力一过,他仍然会出现。这从另一方面给了我们启示,所有的一切也许都来自方安琳本身。”

“什么?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方安琳制造的?”

“只是猜想,从现有的迹象看,有这种可能性,方安琳可能患有一种罕见的精神分裂症及拥有强大的特异功能,但她的念力无法被自己控制。关键是要找出发病的根源,这样才可以对症治疗。”

“那我们得赶紧行动,抢在他出现前找出根源。”

“我会跟方安琳的主治医师联系,密切注意她的精神状态,可以给予低量持续的用药,暂时抑制住她的念力,你赶紧去她家一趟,我想会有所收获的。”

离开灵江市区,已是下午一点多。城市的空气依然潮湿,天空中有大朵的积云,阳光从云间照射下来,在半空中形成几道巨大的光幕,蔚为壮观,引得许多路人驻足观看。

我们的巴士慢慢从城市的高楼大厦间驶出,就像出了一个水泥丛林,看到绿油油的田野渐渐展现在眼前,郁闷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人类是地球文明的创造者,但面对自身,却又有那么多的无奈,有时候,人在自身面前,会显得如此渺小,我们到底认识了自己多少?

我望着前方连绵起伏的山峦,思绪万千。

这班车的终点站是灵谷乡,方安琳的家就在隶属此乡的白歧村,那是个偏僻的小山村。我必须赶在回城的末班车之前完成对她的家访。

车子驶了近一个小时,在山中又盘蜒了近一个小时,到达灵谷乡,徒步又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白歧村。

方安琳的瞎眼奶奶在村里小有名气,所以毫不费力便打听到她家的住处,在这个村里,村民们都叫她“瞎眼灵姑”。

她家就位于后山的山腰,是两间二层楼的水泥建筑,这在小山村里算是个像模像样的富户了。

我沿着村民们指点的山路走,山路的两旁种满了有着宽大叶子的枇杷树,不知从哪里传来蜜蜂的嗡嗡声,仿佛到处都是,但我却看不到一只蜜蜂。

山野间,有人在唱着奇怪的山歌,只听到断断续续的调子,却听不大分明歌词,这让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走了一阵,枇杷树已不像刚才那样密集了,但耳旁仍响着蜜蜂的嗡嗡声,我注意看,才发现有密密麻麻的蜜蜂簇拥在一朵朵白色枇杷花间,让人无来由地起鸡皮疙瘩。

正在这时,我发现斜上方的林间似乎有人站着,一动不动,好像是个女的,穿着一件破旧的白衬衫,衬衫的下摆随风飘荡。

这衬衫我似乎见过,是方安琳!我见过方安琳穿着相同的衬衫!一想到她,我的头皮阵阵发麻。我慢慢走过去,可那个人仍一动不动,隐在林间,衬衫的白色与暗绿的枇杷树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越发显得诡秘。

“谁?谁在那里?”我对着那个人喊。

没见回答。

转过几棵枇杷树,现在,能够看清楚“那个人”的全貌了。

那竟是个稻草人!穿着白衬衫的稻草人,随着山风微微摇摆。在这个地方出现这种稻草人,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随风摇摆的稻草人,嗡嗡响的蜂群,墨绿的枇杷叶,树枝间沾满水珠的蜘蛛网,这山间的一切组合,竟仿佛莫名其妙地使我身陷邪恶的境地,我赶紧跑回到正路上。

转了一个山弯,我看到了方安琳的家,那是新造的两幢白楼,很是特别。

我走近小楼,三个悲悲戚戚的妇女正从里面出来,她们肯定是刚死了亲人,找灵姑招魂的主顾吧?看打扮竟还像是城里人。

我进去,看到外屋里摆着几张古旧的木椅子和一张方桌,与新房子有些不协调,一个干瘪如骨的老太太坐在靠内的木椅上收拾什么,见门口有动静,便正襟危坐。

“你好,你是方安琳的奶奶吧!我是她的班主任,姓李。”我自我介绍说。

老太太朝我这边看来,说是看,还不如说只是把脸朝向我,她没有瞳孔的眼白着实吓了我一跳。

“请坐。”她的嗓音干干的,好像被汲走了水分。

“阿婆,我今天是专程为你孙女方安琳的事来的。”我在桌子的另一旁坐下。

“村里的王二叔已跟我说了,女娃子没事了吗?”瞎眼老太有些担忧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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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7]:“没大碍,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唔!没事就好,女娃子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她父母去了后,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这些年还有什么对不住她?”瞎眼老太叹了一口气。

“阿婆,这不能怪你,方安琳是受了来自外界的强大压力,我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她以前的生活情况。”

瞎眼老太在桌上摸摸索索要给我倒茶,我赶紧叫她不必麻烦,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安琳从小便是个很懂事的娃,她父母去世后,我一个瞎老婆子能做什么,家里几乎所有的家务都是娃干的。她读小学时,家里还养着几头猪,娃子一放学就要去山上打猪草,然后做饭,洗衣,好像一个小大人般。”

“安琳在学校里的表现也是挺不错的,是个非常自立的女孩,学习成绩一般偏上,不过她的性格好像有些孤僻,跟同学们合不大来。”

“这娃子自从死了爹娘,就渐渐变得怪僻起来,不愿意跟生人接触,有很多人都认为她是个怪怪的女孩,但她的心绝对是善良的,她连一只小蚱蜢都不愿弄死。”老太叹了一口气说。

“这个我了解,我想她的这种怪僻性格肯定是以前的经历所造成的,你了不了解一些影响她的事情?”

老太翻着眼白对着门外,仿佛在看很远很远的东西,想要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过会,她才忿忿地说:“我那不孝的儿子儿媳去得早,害了咱娃!”

“这是天灾人祸,怪不得谁的。”我安慰她。

“那天,娃哭着求她的爹娘不要出去,可他们不听,结果出去后就永远回不了家了,那次车祸,死了5个人。”

“你是说方安琳知道她父母要出事?”

“她从小就有这本事,那是第一次,从那以后,她说村里哪个人要死,过几天就验了。哦,在她父母出事的前一天,她还画了一幅画,虽然我看不到,但后来听人家说,上面就暗示了她爹娘要出车祸,直到今天,我还留着这画。”

老太从身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张破旧的纸,纸折叠着,有些发黄。

我从她的手里接过,打开来,一幅儿童画呈现在眼前。

那上面的画,正是我在梦中所见:两个充满稚气的大头娃娃,一男一女,牵着手,睁着死鱼般的大眼睛,眼睛下面用蜡笔涂得红红的,像是一滩血,在他们的旁边,有一个汽车模样的图案。?

这画令人不寒而悚!

“她是不是还买了冥钱?”我说。

“你怎么知道?”瞎眼老太有些惊谔,说:“是的,出事那天,她去村口的赵老二家买的。”

“哦,我只是听人说。”我说。

但为什么我会梦到这幅画?我可是从来没见过那画的,它如此真实细致地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到底暗示了什么?如果是这样,那老屋,可怕的树林,树林里恐怖的柴房,以及那个男人,都会是真实的。但它们到底在哪儿?

“对了,阿婆,据我所知,安琳的病,跟一个左眼下有颗小痣的男人有关,你知不知道这个男人?”

瞎眼老太怔了怔,仿佛出了神,久久没有回答,我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死了,他已经死了!”

“死了?你是说,那个男人,他死了?!”我吃惊不校瞎眼老太默默地点了点头,看得出她的悲哀。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

瞎眼老太的手抖动地更厉害了。

“冤孽!冤孽哪!”老太用干瘪的手拍着桌子,情绪十分激动。

好久,她才恢复原状,缓缓地说:“这事已经过去太久了,就当一切都结束了吧,李老师,对不起,为了咱娃子,我不能告诉你。”

“可这对方安琳的治疗很重要,我们需要了解事情的真相,才可以帮到她。”

“李老师,安琳已经够可怜了,我不想让她再受别人的白眼。”瞎眼老太固执地说。

我还想劝她说出男人的真相,这时外面进来几个人,一看就知道是“看灵姑”的。

老太似乎执意避开我的问题,我也不好追问,再聊了几句方安琳在学校的表现和日后校方的安排,便起身告辞。

走出方安琳的家门,天气又起了变化,山下有大片的雾气涌上来,把整个山林渲染得如同水墨画般。

我此刻的心情也可以用云里雾里来形容,这次家访得到的唯一有用信息竟然是那个男人已死,而方老太却不肯说出那个人的身份和方安琳的这段经历,这就好像看一篇只有悬念的小说,让人觉得郁闷。

那个男人死了,该不会真是鬼魂作崇吧?想到这,我直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在下山的转角小道上,我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处斜坡,地形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以前到过这里吗?我下意识地向斜坡走去。

走上斜坡时,我才蓦然想起,这里就是我梦境中的所在,这里的一草一木,裸露的岩石,都曾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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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8]:四周像极了一副风景画,大朵大朵的铅云在我头上缓缓移动,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还是充满了生机,草木会随风摆动,不像梦中那样静止无声。

我想起了那条长长的山道和老屋,此刻,它们就像宿命,在某处等我,如此真实的,在某处等着我。

我机械地迈开步子,朝斜坡上走去,犹如在梦境中一般,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正如所料,我见到了那条熟悉的山道。

在梦中,这是条充满魔力的山道,吸引着我过去,而现在,它如此真实地呈现在我眼前,仿佛一条长长的白虫,匍伏在山间。山道虽已不见了梦中的魔力,但我却没来由地感觉到它的邪恶。

莫名的恐惧让我迟疑,但山道的尽头也许就是真相了,我不能就此放弃,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迈开步子沿山道走去。

终于,我来到了古旧的老屋前,它们似乎比梦中的更破旧,有一处屋角已崩塌了,房门是关着的,木板上破了好几个大洞,结满了蛛丝。

“有人吗?”我对着木屋喊道。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只不知名的山鸟在不断咕咕叫着。?

“屋里有人吗?”我壮着胆子敲门,门上的灰尘顿时震落。

还是没人回答,我开始不可抑制地恐怖起来,这情形就像我噩梦的翻版。

对了,女孩!那个白衣女孩!想到这,我神经质般环顾四周,但并未出现怪东西。

我从破碎的木格窗户向内望去,里面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屋内咯登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倒翻了。

有人?!我赫然一惊。

“谁在里面?”我睁大眼睛努力向内看。

里面又无动静了。

我屏住呼吸,仿佛黑暗里有一道目光注视着我,让我感到窒息。

“有人请回答我!”我对着屋内大喊。

屋内一阵杂乱的声响,可我看不到任何东西。正恐惧时,一团柔若无骨的东西猛地撞在我的腿胫上。我大骇,惊叫着向后退,一脚踏空,摔倒在地。

一只大野猫尖叫着从我身边跃过,我才发现窗下墙根处有个大洞,原来刚才屋子里的东西竟是它。

又是虚惊一场,我吁了一口气,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我记起来老屋后面那个更为可怕的树林,如果这个梦境是真的,那么在梦中我一直未敢走进的树林子,也真实存在。这个恐怖的小树林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作防备,小心翼翼地绕过老屋子。

这里便是我梦境终结的地方,每次在这儿,我就会从梦中醒来。这个树林现在就在我眼前,密密地长着杂草,虽然是白天,但林子里却黑得可怕。

跟梦中的感觉一样,这个树林似乎存在某种力量,让人不敢前行。

我鼓足勇气,紧持木棒,拨开杂草向林中若隐若现的一间小木屋走去。

这是间普通的小柴房,但离它越近,我就越感觉它的不一样,似乎有一个声音叫我回头,而另一个声音又叫我进去,那是真实的声音,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幻听症。

经过一番努力,我终于站到了柴房的门口,门上挂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锁。

我强烈地感觉到柴房里有“东西”,一种无形的说不上来的“东西”。

我抡起木棒,狠劲砸开那锁,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我站在柴房的正中,困惑不已。

但不一会儿,我开始感觉头晕目眩,胸口无比烦闷。

突然,一声女孩的尖叫在屋内响起,是的,我没听错,就在这个房子里,但又听不出是从哪个方位发出来的。

接着响起一个男人的咒骂声和扭打声,不一会儿,女孩凄惨的哭声和求饶声在这狭小的空间回荡。

接下来,声音越来越杂,越来越混乱,新的声音又重叠上旧的声音,男人的打骂声,淫笑声,女孩的哭求声,尖叫声夹杂在一起,在我耳中轰轰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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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9]:四周的未知力量不断向屋内集聚,在空气中流动,一阵阵的恶寒和窒息攻击着我。

我紧紧按住双耳,但这巨大的声响似乎从我的脑中发出来的,逼得我发狂,我只有用大叫来抵御声音的袭击。

终于受不了越来越大的声响,我疯狂地冲出这邪恶的柴房,向树林外逃去,那些声响仿佛在追着我,从四面八方网住我。

好不容易才逃出树林树林,声响嘎然而止。我胸口烦恶难禁,胃里翻江捣海,蹲在地上呕吐不已。

好久,我才稍稍恢复,但头痛欲裂,全身就像虚脱了般,毫无力气。

我心有余悸地望了望黑森森的树林,不敢再在这儿多停留一分钟,强撑精神向山下跑去。

现在,我终于明白,方安琳的所经历的痛苦,以及小琴老师发疯的原因。

可那个已死掉的男人到底是谁?小柴房里的恐怖声音到底是谁在作怪?是那个男人?是他的鬼魂作崇吗?

我怀着越来越大的疑惑和恐慌跳上开往市区的公车,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车了。

“方安琳一直在向你传达着这个讯息,是她带你到那个柴房的。”陆桐说。

“你是说,这个梦是受了她的念力影响。”

陆铜点了点头,说:“是的,但影响你的方安琳,不是我们所认识的方安琳。”

我迷惑地看着他。

“现代心理学认为,人的心理可以分为显意识和潜意识两部分,显意识是浅层的经验部分,就是我们日常可以控制的,比如现在你我在讨论这件事,我们都很了解自己在做什么;潜意识是深层的,我们无法控制,也不了解,然而它比显意识更重要。就好像一座冰山,显意识是露在海面上的一部分,而潜意识就像沉在海底里的,你看不到它,也不知它有多大,但它却对人的思想和行为起着主导作用,是整个意识的基矗”“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方安琳在潜意识里向我施加了念力,所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为什么她选择我?”

“因为你是她老师,又是班主任,方安琳是个孤儿,又没有靠得住的朋友,除了你,她还能向谁求救?”

“有道理,怪不得她几次要我帮她,那么她几次三番的恶作剧,实际上只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

“方安琳的性格很内向孤僻,选择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向别人表达也不奇怪。可能当时她的显意识已感觉到潜意识中可怕的萌动,但自己却不知道是什么,只有求救他人。王慧群等作为她的同学,自然而然也受到了影响,所以她们也做了那个梦。但方安琳对她们的信任度不够,因此她们的梦远不如你的真实清晰。”

“那个柴房里的声音实在太可怕了,方安琳的念力会有这么大?真是不可思议!”

陆桐呵呵笑了起来,说:“李异,你错了,如果你的描述准确,我可以断定,如果我去的话,这个柴房根本没什么特别。”

“为什么?那声音是实际存在的。”

“是存在,这一点我赞同,但它并不在那个柴房,而是存在于你的大脑里。”

“我大脑里?”

“不错,方安琳早就把这一段写进了你的潜意识,当你到达柴房时,四周的环境立刻激发了这一段潜意识里的片断,这也是方安琳的潜意识一直想做到的,就是让你了解事情的真相。你说过,那声响用耳朵掩也无济于事,这恰恰说明它来自于你的脑中,这时只不过通过幻听的形式表现出来。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柴房便是当年方安琳受辱的地点。”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可他又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目击者不止方安琳自己,还包括医院里的纪燕护士和陪护大妈,你能说他不存在吗?”

陆桐站起来,走到窗前沉思。

现在已是夜晚,繁华的城市华灯初上,一片阑珊。

在回到灵江市区后,我们去医院看过方安琳,她受了镇静剂的影响,正在安静地睡觉。

这两天她消瘦憔瘁了很多,美丽正从她的脸上褪去。这可怜的孩子,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般可怕的打击。

“李异,你有无听过特异功能里有一项叫做念力摄影,就是用念力作用在底片上,使底片显像?”陆桐回过身说。

“听说过,但这种现象有很多被曝光作假,比如用事先做好的底片来换实验用的底片。”

“但发生在方安琳身上的现象却使我对念力摄影有了新的认识。”

“哦?”

“我觉得方安琳的潜意识人格已经分裂成两个不同的人格,一个是柔弱的少女方安琳,另一个则是记忆深处对她施暴的坏男人。她的潜意识通过难以控制的念力以不同的方式向外界投影,也就是以前超心理研究者探索过的念力摄影,可能更进一步,称为念力显像才确切,包括那晚你在教室里所见的方安琳,实际上都是她人格的投影。”

“可这太不可思议了吧?一个人能凭空幻化出不存在的东西,这不成了神仙?”我惊讶地说。

“我还没说完,所谓的向外界投影,并不是真正在现实世界中显现,而是向外人的大脑意识里投射。方安琳能以某种能量影响人的意识,并使之变形,从而产生了与她同步的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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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0]:所以,我以前说过,你所见的是幻觉,其实并没有说错,只是这是受人影响产生的幻觉,包括纪燕她们,当时方安琳急于求助,只有把求助的念力投射到她们的脑中,从而使她们产生了同样的幻觉。就好像在底片中成像一样,你们的大脑就是底片。”

“可我在墙上见到的人像水影是怎么回事?”

“你跟我说过这事后,我特地打电话到卫生院核查此事,那晚的替班护士根本没在墙上发现什么水影。”陆铜微笑说。

“怎么会这样?”我有点害怕了,现在我已搞不清楚现实和虚幻的界限了。

“一切怪异的事件都只在人脑里,这世界并没有改变。那张肖像的邪气,也不过是方安琳通过这个媒介来影响你们的意识。

还有,从目前发生的事件看,所有的怪异事件都发生在方安琳显意识薄弱之时,也就是睡梦中或昏迷中。这时她的潜意识才会跃居于显意识之上,从而以足够强大的力量影响他人,说得形像点,我们所见的,只不过是方安琳的一个大噩梦罢了。”

“可为什么她本人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甚至连那个男人都不认得。”

“这就需要用选择性遗忘的理论来解释了,人可以有选择地遗忘,我们通常会遗忘自己不愿保留的记忆。人在受了巨大的打击后,这段不愿记起的回忆更被当事人的潜意识所抑制,既使与施暴者见面,也不会记起这段经历。这样的例子在强*案中很多,特别是日期久远的案件。”

“我还是不明白,现在方安琳似乎在努力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果真是选择性遗忘,她为什么要回忆,又怎么能忆起呢?”

“李异,这个你不懂,其实所谓的遗忘,并不是指信息永久地从我们的脑中删除,而是沉入了潜意识的深处,并处于抑制状态,如果有外部的条件触发,还是会显现出来的。方安琳之所以要回忆那段经历,和她的特殊年龄段有关系,这就是触发她回忆的外部条件。”

“哦?”

“你还记得那个梦吗?它实际上是方安琳潜意识中的回忆在你脑中的显现,只是经过重新组合,以你的视角观察罢了。那个白衣小姑娘,就是儿童时代的方安琳。”

“那个小姑娘才六七岁。”

“可能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遭到强暴的。”

“什么!?那个男人,简直是禽兽不如!”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六七岁的小姑娘,对性根本不懂,只是肉体的摧残让她无比恐惧,从而把这段经历深深埋入了心底。但现在,性的意识已经开始在方安琳的心里萌动,这种朦胧的意识使她隐约回忆起儿时的经历,但潜意识又一直压抑着这段记忆,不让她想起来,这也许是人的心理防卫机能吧!但这种压抑着的心理能量通过变形的形式释放出来,并在她月*初潮时达到了事件的高潮。”

我站着,认真地听着陆铜说下去。

“月*初潮是性成熟的标志,对女孩子来说更是个十分特殊的日子,恐惧和不安,包括阴*出血,都使她的潜意识不断复苏原来那段被折磨的回忆,终于使她记起那个男人的完整形象。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一想起那个男人就会发狂,因为这个男人的形像触动了她心底的痛处,而潜意识里的人格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的,它进行了新的抑制,这种矛盾最终导致了人格分裂,即少女方安琳和凶恶男人两种独立人格,凶恶男人实际上是方安琳所有恐怖和焦虑心理的化身。”

“原来是这样,可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呢?他真的死了吗?方老太肯定知道真相,可她又不肯说。”我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现在这个男人是否活着已不重要了,关键是尽快帮方安琳回忆起致病的心理根源,这样才能治好她。”

“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催眠!用催眠疗法来帮助她找到那段记忆,让她了解心理创伤,积极正面地去面对,消除人格分裂带来的邪力,便可以帮助她走出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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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1]:安琳的催眠治疗马上就要开始了,治疗房里的光线很柔和,这种柔柔的光亮似乎本身就让人倦怠,我环顾四周,却找不到灯光的光源。

方安琳被扶上中间那张看上去很舒适的沙发躺椅,她的脸色苍白,穿着病服,很柔弱。

“感觉怎么样?不要紧张。”我对她说。

她微微对我一笑,给了我肯定的回答,但我看得出来,她仍然有些不安,这两天靠药物维持,她的精神才平静如水,但这是暂时的措施,唯一的办法只有让她自己勇敢地面对。

我把陆铜拉到外间,小声说:“陆教授,催眠治疗安全吧?”

我已经第三遍问这个问题了,总觉得这个挺玄的。

“问题不大,我们会层层诱导,每深一层都会小心行事,你可以放心。催眠只是一种心理暗示疗法的手段,没有外界所传的那么神秘,待会你可以在这个房间里观察整个治疗过程。”陆铜指着旁边的一个房间说。

原来这个房间是专为实习学生设的,与治疗室一墙之隔,装有单透玻璃和监听设备,我可以了解治疗室里的一切情况。

“老师!老师!”治疗室里方安琳在叫唤。

我们赶忙走回去。

“老师,你等会在哪儿?”方安琳对我说,眼中闪着孤独的目光。

“哦,老师就在隔壁,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说。

陆铜在方安琳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对方安琳说:“催眠是个很轻松的过程,可以使身心更宁静。一切都是很自然发生的,就像看书看得太入迷,而听不到有人在叫你,或者听音乐听得太入神了,而感觉不到有人进来,这过程没有任何痛苦。待会,你会有一种无比放松的感觉,或者有虚空漂浮感,或者听到一些声音,这些都是正常现象,请不必害怕。你准备好了吗?”

方安琳点了点头。

“好吧,让我们开始吧!”陆铜说。

我离开房间,来到隔壁坐下,把耳机戴好,现在,我可以透过玻璃看到治疗室内的情况。

治疗室的光线进一步柔暗,我看到陆铜拿出一个玻璃弹珠,举在方安琳的眼前。

“现在,你盯着这个玻璃珠看,不要眨眼睛,不要想别的事情,盯着玻璃珠,不要眨眼睛。”陆铜的语调很平缓单调,跟他平时的语气毫不相同。

他用相同的语调不断重复这句话,持续了大约半分钟。

“现在你感觉到眼睛很累,眼皮沉重,请把眼睛闭起来!希望你专心仔细听我所说的话,心里不去想其他任何事情。眼睛闭起来!……眼睛闭起来!”我看到方安琳果真闭上了眼睛。

“你觉得很舒适,轻松,保持内心清静。除了我的话以外,什么都别想。……舒舒服服的闭着眼睛,保持内心清静,除了我的话以外,什么都别想。……”“现在开始,你发现你的内心变得更平静,好像你已经进入另外一个奇妙的世界,远离了世俗,你只会听到我的声音,其它任何的杂音都不会干扰你。”

接着,陆铜用这种繁复的语言不断暗示方安琳全身放松,放松,放松,从头部到各个关节。这时我看到方安琳的脸上表情变得很安详,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变得比较轻微,整个身体非常放松,她至少已经进入轻度催眠状态了。

“现在,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陆铜缓慢地问。

方安琳用微弱的声音慢慢说:“很轻松,我感觉,很舒服。”

“现在,你想象在你的面前有一条隧道,很长的隧道,你向隧道里走去,这个隧道共由十个管道组成,隧道的尽头有个大房间。我会引导你一步一步向前走,每往前走一步,你就会进入更深的催眠状态,你的身体会更轻松、更舒服,你的心里会更宁静、安详。”

“当你走到最后的大房间,你就会进入平常觉察不到的潜意识,想起很多重要的记忆,获得很多帮助,对自己有更多的认识。现在向前走到第一个管道,身心都更放松了。”

“继续往下走到第二个管道,你感觉到脑海里越来越宁静。”

“继续往下走到第三个管道,你很喜欢这种越来越放松的感觉。”

“继续往下走到第四个管道,你的呼吸更加顺畅,每一次吸气的时候都会把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吸进来。”

“继续往下走到第五个管道……你越来越深入潜意识了。”

“继续往下走到第六个管道,全身进入一种非常舒服的状况,好像所有的压力、束缚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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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2]:“继续往下走到第七个管道……你很喜欢现在这种轻松舒服的感受。

“继续往下走到第八个管道,你越来越深入你的潜意识,进入一种彷佛回到心灵故乡的心情,充满安全与宁静的感觉。”

“继续往下走到第九个管道,即将到达深度放松的催眠状态了。”

“继续往下走到第十个管道,仔细品味、感受,好好的享受深度放松的滋味……你即将进入大房子……去探索你的心灵深处……”“现在你的感觉怎么样?”

方安琳的表情比刚才更安祥,她用低低的声音说:“很好,我的四周都是柔和的白光,我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它让我觉得很安全,很自在。”

“你可以好好享受这温暖的光亮,它是你心中美好之地。”

我看到方安琳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影。

大约过了两分钟,陆铜继续引导她:“现在我会慢慢从一数到十时,当我数到十的时候,你的潜意识会自动引导你回到过去某一段时光,一个对你来说具有关键影响力的事件,也许是最近的时候,也许是你的童年,总之,潜意识会自动引导你。”

“当我数到十的时候,无论你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都请你像现在经历一样,把它说出来。说出来以后,你就会觉得心情很好,很多负面情绪就会释放掉。”

然后陆铜开始慢慢数数,方安琳的表情随着数字慢慢变得平淡,当陆铜数到十时,方安琳的两个眼球突然骨碌碌转动起来,通常这就表示潜意识开始提供信息,病人的内在视觉发生作用,看见了某些影像,有时更是重新身历其境,再体验一次陈年旧事。

接着,方安琳的表情变得极端惊恐,两只眼球在眼皮下转动得更快,终于暴发出嘶心裂肺的哭喊,跟我在柴房里所听的一模一样,让我心惊肉跳。

等哭声稍止后,陆铜说:“现在,你回到了那个时候,告诉我,你现在几岁?”

方安琳的脸变得阴晴不定,用一种小女孩独有的娇声说:“六岁。”

“现在你在哪儿?”

“我在自己的家门口玩。”

“在玩什么呢?”

“跳房子。”

“你的爸爸妈妈呢?”

方安琳又伤心哭了起来,扁着嘴说:“他们死了。”

“哦,不要哭,不要哭,现在你跟谁住在一起?”

“奶奶,还有叔叔。”

陆铜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现在叔叔来了吗?”陆铜问。

方安琳显露出害怕的表情。

“叔叔来了。”

“他在做什么?”

“他带着我到屋后的小柴房。”方安琳说到这,表情又变得极度恐惧不安,接着像要摆脱什么,头猛烈地摇晃,哭喊了出来:“叔叔,不要啊!不要打我啊!”

一声声的哭喊与讨饶声从耳机里传出来,并夹杂着刺耳的电子干扰声,差点震破了我的鼓膜,我只得摘下耳机。

这时,治疗室里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我站了起来,这一切并未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那个男人,不知何时,竟站在陆铜的身后。他阴沉着脸,一脸杀气,仿佛要置陆铜于死地。

“陆铜,当心身后!”我喊道,但隔了一道墙,他根本听不到我的说话。

我赶紧去推治疗室的门,却发现门被关死了,我只有敲门。

但陆铜并没有理会我。

我只有回到观察室,看里面发生的情况,陆铜朝我这边丢了个脸色,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原来他已经知道背后有人。

我戴回耳机,方安琳似乎已昏迷了,没有再哭喊,耳机里虽然还有噼噼啪啪的电磁声,但并不刺耳。

“叔叔,你不能伤害他。”一个女声传入我的耳中,可刚才我并没有看到方安琳开口说话。

我赫然发现治疗室的墙角处站着另一个方安琳,一看到她,心理的谜团似乎变得非常透明,在教室里,寝室的墙上,败墙前,我所见的就是这个方安琳。

“我已经认出你来了,叔叔,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别人了。”她向着那个男人走去。

那个男人紧盯着她。

“叔叔,爸爸妈妈走后,我一直把你当成最亲的亲人,就像我的爸爸一样,但没想到你却是这样一个人,在那段日子里,你不止一次凌辱我,这些日子让我童年成了梦魇。”

那男人一言不发。

“后来我听奶奶说,你死在一场矿场事故中,你在九泉之下能对得起我爹娘吗?”

那男人突然狂吼一声,跃过陆铜,朝说话的方安琳扑去。

“你要干什么?”我本能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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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3]:那男人跟她扭打起来,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看不清人影了,过了半分钟左右,突然那些影子像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躺椅上的方安琳仍然很平静,似乎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我看到陆铜正了正身子,他的额头上都是汗,开始为方安琳解除催眠。

“好,现在,我们即将结束这次的催眠。刚刚在催眠过程中,你所体验到、感受到的,都会清楚地记忆在你的脑海里,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回想起来,并且得到很大的启发,很多的帮助。”陆铜仍旧用平稳的语调说。

“现在我从一数到十,每数一个数字,你的心理就会清醒一层,心情也会愉快一层,数到十的时候,会完全清醒过来,回到现实世界。”

陆桐开始数数字,数完十后,方安琳慢慢睁了眼睛。

“方安琳,现在揉揉眼睛和脸部,让自己完全醒过来。”陆铜笑着对她说。

门终于开了。

“你小子,刚才吓死我了。”我打了他一拳。

“我忘了重要的一点,方安琳不是普通病人,在她的显意识放松后,潜意识的人格就会外化出来,刚才所见的只是方安琳两个分裂出来的人格在斗争,就像我们的心理斗争一样,不会真正伤到人。我只是担心方安琳的催眠过程会意外中断,这样就会使催眠中的情影留在显意识中,造成精神伤害。”陆铜说。

方安琳忽然唔唔地哭了起来,伤心欲绝,我怎么劝都劝不祝“让她哭吧,没有什么让一个女孩子记起这种经历让人伤心了,等哭过以后,她就会好起来的。”陆铜说。

“老师,我今后还有脸见人吗?同学们不笑话我吗?”方安琳抽泣着对我说。

“这不是你的错,只要你正视这件事,没有人会笑话你的,当然,老师会为你保密。”我安慰她。

“方安琳的心理抑制已缓解,我想那个男人不会再出现了,但还需要一些后续的治疗。”

我扶着方安琳走出行为科学研究所时,正看到西边一缕艳丽的晚霞,把整个城市映得金红灿烂。

这场噩梦终于要过去了。

“走,老师请你吃肯德基去。”我笑着跟方安琳说。

转眼,过了几个月,到了即将毕业统考的日子。

学校里为了调剂学生紧张的备考心情,特地安排了一个周末,去大鹿岛旅游。

消息发布的时候,全班同学都欢呼雀跃,只有方安琳痴痴地望着窗外出神。

“安琳,你在看什么?”我走到她身旁问。

她打了个机伶,像从幻想中清醒过来,笑着说:“没,没看什么。”

我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去,那儿正是化工厂的那支难看的烟囱,喷着黑黑的浓烟。

“老师,去郊游要带些什么吗?”方安琳问。

我这才记起方安琳以前从没参加过集体活动,方安琳经过系统的治疗后,再也没有出现什么怪异的事情,我很欣慰地看到她的性格开朗了很多,也慢慢学着跟同学们交流接触了。现在这次郊游,对她而言更是一次锻炼的机会。

“不用带东西,老师们会安排的,只要你们遵守纪律,玩得开心就行。”

方安琳腼腆地笑了。

她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忧郁孤僻的女孩,最近笑容也在她的脸上多了起来。

大鹿岛位于灵江市东南,传说天庭有一只六瑶花神鹿,为盗绿色种子撒播人间,遭霹雳击顶,坠入海中,便幻化为岛。这个传说很美丽,也充满了英雄主义色彩。但除了岛上的森林公园景致,吸引人们的还是那海天一色的碧蓝。

然而我们去的那一天天气并不好,天空中有大朵的阴云遮住了蓝天,风挺大,翻着白沫的浪花拍打在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在岛上度假村的饭店吃完午饭后,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我漫步来到一块礁石上看海,天地连接处一片迷蒙,青绿色的大海似乎有些发怒,一波一波的浪冲向我的脚下,飞溅开来,像小雨般落下。

我坐下来,望着海的远处出神,可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在注视我,回头一看,竟是方安琳站在后面的礁石上,一声不吭地看着我,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也许很久了,也许刚来。

“安琳!”我向她打了个招呼。

方安琳从那块礁石上跳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看海。

“老师,你说海里面真有美人鱼吗?”方安琳突然问道。

“有,也许没有,我们对大自然了解得实在太少了。”

“如果我能变成美人鱼就好了。”

“做美人鱼?”

“是啊,美人鱼有很美妙的歌儿,听说听过她歌儿的人就会爱上她。”

“那可不好,要是天下的人都一齐爱上她,那岂不是麻烦之至。”

方安琳的脸上忽然泛上一片红晕。

“要是我做了美人鱼,我只唱歌给一个人听,那就是我爱的王子。”

我笑了笑,这不过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罢了。但当我接触到她的眼神时,发现她的眼中闪着动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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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4]:“安琳,我给你照张相吧!”我故意扯开话题。

“不,我害怕照相。”方安琳叫道。

“为什么?”我有些诧异。

“不知道,我从小就害怕照相,好像它要把我的灵魂吸了去。”

“哈哈!怎么会呢?来,摆个POSE!”我举起相机说。

“老师一定要照的话,那我就照吧。”方安琳说着,站了起来,活泼地在礁石上转了一圈,让紫色的裙子飘洒起来。

“这裙子是我昨天新买的,老师说好看不?”

“好漂亮!女孩子就应该打扮自己,才不枉了青春年华。”

“嗯!”方安琳笑得很灿烂,用力点了下头,算是赞同我的话,但接下来她的表情又变得有点忧郁,似乎有什么心事,海风吹着她的长发和紫色裙子,在空中飘扬,背后,是阴郁的大海。

“笑一下!OK!”我按下了快门。

在回度假村集合的路上,方安琳对我讲了一个梦,这是她昨晚做的:“那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我梦见自己在往上爬,这山上没有树木,也没有鸟儿,只有红色的岩石,到处是光秃秃的,好像是火山口吧!我一个人在走啊走啊,终于走到了顶上,但我继续往上爬,好像身体也轻了,慢慢爬到了虚空中,好像自己在飞似的,身体好轻盈,可以看到学校,看到海,还看到了老师,我在空中叫你,可你却听不到我喊的话。”

过了几天,我把洗出来的相片交给了方安琳,方安琳没有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相片,用手抚着它。

“老师,这张相片,送给你。”方安琳把相片手手托着给我,好像一件很珍贵的东西。

“谢谢。”我接过相片,当时毕业班的学生间很流行互赠相片,但学生送给我的,方安琳是第一张。

“老师,以后你看到这张相片会想起我吗?”她说。

“当然,每个学生我都不会忘记。”

她朝我鞠了一躬,我发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幽怨,当时并未在意,只想不过是学生即将离校时的心情吧。

方安琳默默走出教室,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跟她说话。

夜深了,但我总感到心神不宁,好像背后有东西在呼唤我,吸引我,有一道视线在盯着我。

我凭着感觉朝身后看去,那儿是我的书柜,最上面那层放着墨绿色的相册,下午回来后,我就把方安琳的相片收在里面,而现在,它竟然有一种力量,要强迫我去看它。

我翻开相册,便翻到了方安琳的相片,我重新把它取下,在台灯下端详。

渐渐地,一股寒意透入骨髓,我赫然在相片上发现一个形似水印的可怖东西,但又不像水印,而是重叠在影像里的图案,如果不是透过台灯的灯光,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一张人脸!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的脸!

怎么会这样?

我赶紧打电话给陆铜。

“方安琳在之前有无异常的反应?”陆铜问。

“好像,没有,哦,对了,她跟我说了一个梦。”我把梦的内容告诉了陆铜。

陆铜那边没说话了,我可以听到他沉重的呼吸,我从来没有在电话里听到陆铜的呼吸如此沉重。

“李异,大事不好!”陆铜终于说了出来。

“怎么了?”我焦虑地问。

“这个梦,暗示着死亡!高山象征着走向死亡的路途,没有树木和鸟儿,象征没有生命,飞上天象征着升天,喊你没有回答,就说明她已经无法求救于别人,只有死亡才可解脱,才能使她的心情轻松。这个梦表达了她想自杀的愿望。”

“我现在就去找她!”我心急火燎。

“等一下,她梦里的火山是个象征,通过比拟的形式反映着现实中的物体,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请务必找到对应物。”

“好的,我明白。”

挂了电话,已是次日凌晨一点了,我直奔方安琳的寝室,果然方安琳不在寝室里,大家都说明明看见她上床睡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跑出去了,连楼下的张婶都没看到。下面的大门关着,窗户上已封了铁栅,她是怎样跑出去的?

“老师!安琳不会出事吧?”王慧群问。

我已经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了,脑中不断转动,她会在哪里?

对了,楼顶!宿舍的窗户和大门都封着,她唯一可去的就是楼顶,她该不会想跳楼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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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5]:我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向楼顶奔去,一大批惊醒的学生跟在我后面。

果然,楼顶的门开着,这就说明我的猜想没错,我示意大家不要吵闹,留在通道等我,因为一下子涌上那么多人,可能会惊吓方安琳,万一有个闪失,就成千古之恨了。

我悄悄走上楼顶,可出人意料,月光下的楼顶空空如也,没半个人影。

我发现楼沿处有个闪亮的东西,捡起来,却是一串钥匙。

“这是方安琳的。”王慧群说。

她来过这儿?并从这里走了?对,下水管道,那钥匙就在下水管道的边上,她竟然不顾危险,从管道上爬了下去。

学校里又乱成了一团糟,发动了所有的老师和男生一起寻找,连柏树林后面的败墙都已找过,可就象上次一样,结果令人失望。

她这次会到哪里去?

“火山?她梦里的火山会是什么东西?是灵岩山?”

灵岩山是有许多光秃秃的大岩石,跟方安琳的梦境倒有几分相像,可诺大一座山,一下子又上哪里找呢?

眼看天色渐渐转亮,我的心也吊到了嗓子眼,必须找出对应物。

“红色的火山?到底是什么?”我的脑中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但很快沉了下去。

如果此时方安琳的人格分身出来指引一下,就像上次那样,该有多好!可现在,我一点感应都没有。

想到这儿,我的眼前突然闪现出火山喷发时的情景,火山口上冒出浓浓的黑烟。

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是烟囱!红色的表面,就是烟囱的红砖,火山口实际上便是烟囱口。方安琳经常望着对面化工厂的烟囱发呆,这很可能在她的梦中反映出来,我怎么就没想到?

我终于知道她在哪里了!

天色已经大亮,对面化工厂的烟囱冒出了今天的第一股浓烟,我努力寻找烟囱口的人影,可好像并未发现什么,难道我猜错了?

我们赶到化工厂的烟囱下边时,才第一次发现这个烟囱如此之大,它像一根擎天柱般矗立在大地上,支撑着现代工业的繁荣。

“方安琳!她在上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才发现,果然,黑烟中有一个小小的白色人影。

“安琳,你快下来,千万不要做傻事,不管遇到什么,老师都会帮你!”我冲着她大喊。

但不知上面的人影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她似乎在遥看着远方。

厂方立刻停工,但等到最后一股黑烟冒完,我们赫然发现,烟囱上已没有任何东西了。

方安琳的葬礼在她的家里举行,简单而朴素,相片上的她依然那么清秀,这个可怜的女孩,在即将拿到初中毕业证书时,带着恐惧和遗憾,永远离开了人世。

我,陆铜,还有她的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一起参加了她的葬礼,直至她埋入黄土。

她的瞎眼奶奶在呼天抢地地嚎哭。我特别注意起参加葬礼的人,忽然角落里一个熟悉的女人跃入我的眼帘。

方安琳?我悚然一惊,但很快发现她虽然跟方安琳长得很像,年纪上却大了很多,正是上次在灵岩镇的公车站上看到的那个女子。

我走过去,问她:“你好,请问你是方安琳的什么人?”

“我是她姑姑。”

“你是不是住在灵枫镇?”

那女人点了点头,说:“我很早就离开了家乡,只到去年才回灵枫镇定居。”

原来方安琳还有个姑姑,怪不得她们长得如此之像。

那女人似乎明白我此时的所想,黯然说道:“别人都说我侄女长得特像我,可怜我的安琳,花一样的年纪就没了。”

说着流下了泪。

我安慰了她几句,便问她:“安琳还有个叔叔吧?”

那女人充满戒备的打量了我一下。

我把方安琳的心理障碍简要说了一下。

“既然你已知道,我也不好瞒你,这件事本是我们家门的丑事,安琳的父母车祸去了后,我的二哥就当了这个家,由于他生得丑,又没有正经活干,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娶不到老婆,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对自己的亲生侄女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当时安琳还小,不懂这些事,我妈就把我二哥赶出了门,不许他再回来,希望家丑从此不再外扬。想不到这事情到今天却害死了安琳。”

“这个已经不是什么家丑,而是恶劣的强*幼女罪。”

“我们也知道二哥犯了法,可做母亲和妹妹的不忍心把自家人往公安局里送,听说强*幼女要枪毙的。我妈把二哥赶出了门后,就骗安琳说叔叔在一次矿场事故中死了,好让她忘掉这段痛苦的经历。”

“你二哥没死?”我吃惊地说。

“事已如此,我也不敢骗你,不然安琳在九泉之下会怪我的。二哥离家之后,便一直在洪桥市打工,过着不稳定的生活。”

“你二哥叫什么名字?”

“方革。”

我终于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方安琳的葬礼结束后,我和陆铜一起查看了那个可怕的树林和柴房,陆铜说得很对,现在,这里的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奇怪的声音,没有那种莫名的压力,很普通的小房子,只是站在这里,回想起方安琳受到的非人虐待,不禁悲愤不已。

“我们终于知道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了,你有什么想法?”回来的车上,陆铜问我。

“我会用暑假的时间把他找出来,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陆铜看了我一下,然后说:“他可能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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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6]:一个月后,我终于通过在洪桥市公安局工作的同学找到了方革的地址。

在见到方革时,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方安琳印象中的那个精壮凶恶的男人,现在的他显得很苍老,头发花白,有点驼背,精神萎蘼,毫无斗志,连说话都沙哑。只有他左眼下的那颗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痣,才让我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确实就是方革!

“听说你是灵岩中学的老师,找我有什么事?”方革把我带入他的家中,这是个只有十几平方的出租房,位于六楼。里面的摆设非常简陋杂乱,弥漫着一种腐臭味。

“方革,你知道你的侄女方安琳的事吧?”

方革像被电着了般怔了怔,很快又恢复平静。

“怎么了?安琳现在还好吧?”

“她死了!”

方革像受了打击,慢慢坐在了床沿,像在回忆一件长久的事情,很久,他才问:“怪不得我最近老做噩梦,她是怎么死的?”

“是被你害死的!”

方革呵呵呵呵地干笑了起来,说:“老师,你真会说笑话,我已经快十年没回过家乡了,怎么会害死安琳呢?”

“九年前,你是不是强*过你的侄女方安琳?”

方革变得非常紧张,颤抖着说:“你,你,你怎么知道?”

“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竟然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怒从中来。

“你想怎么样?”方革对我戒备起来。

“我想叫你去自首,为你所犯的罪行负责。”

方革变得激动,说:“自首?你以为我这十年过得快活吗?整天东奔西走,没个落脚的地方,还落下一身病,成天做噩梦,有家不能回,有娘不能养,亲戚们都用龌龊的眼光看我,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这是你的报应。”我冷冷地说。

“你现在要我去自首,就是来杀我,我不会去自首的。”方革恨恨地说。

“如果你不去自首,那么我会报警。”我说。

“你敢?我会杀了你!”方革凶恶地瞪着我,肖像中的神态终于回到了他的脸上。

方革大吼了一声,从枕头下抽出一把西瓜刀向我劈来。

我早已料定他会对我动手,抡起旁边的长凳挡住了他的刀。

刀深深地劈入了木凳,一时间拔不出来,我趁这机会一脚踢在他的胸口,方革狂叫着翻倒在地,不能动弹,想不到他这么不经打。

他苦笑了一声,说:“哼,要是在十年前,你这样的人来两个我都会叫你趴下。”

“你别狂,这是你自己不要机会,怨不得别人。”我说。

他痛苦地咳嗽了几声,看样子我这一脚踢得不轻。

“好,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明天早上就去自首,不然我绝不饶你。”

我整了整衣服,推门而出。

他的楼下就是夜市,此时刚入夜,有很多摊贩在摆摊准备营业,我正准备打的离去,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响,接着便听到有人喊:“不好了,有人跳楼了!”

我赶紧跑回去,只见人群围观处,仰面躺着一个人,满脸是血,正是方革。

他还没死,眼睛睁得很圆,整张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他用尽力气抬了抬手,指向楼上,嘴中不断嚅嗫着:“报应,报应……”没几句,他的手终于垂了下来,可眼睛却没有合上,仍然充满恐惧地盯着大楼。

六楼,他的房间仍亮着灯,灯光在不断闪烁,光怪陆离,窗上的蓝色布帘凭空晃荡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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