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张卡
虽然是白天, 但高悬在天花板的照灯还是开得马力十足，照得苏唐有些晃眼。
室内体育馆占地面积很大，上下两层分了好几个运动区, 因着诸如网球部、剑道社、棒球部等多个社团每年都能给学校挣回荣誉, 学校很能往这方面砸钱，并且对学生的体育锻炼很重视。
像这次的球技大会。
大会由学生会主办, 从策划到前期准备历时一个月, 用苏唐的话说就是排面很大, 选手的毛巾矿泉水等用品全都是学生会出钱, 还有校广播站专门跟进比赛做专访，作为吸引新生的宣传资料之一。
但这些出名的好处苏唐一概不知，小泉当初给她解释大会的时候, 她的印象依旧停留在类似于国内中学开运动会那种草率的情景。
而小泉为了不让她有压力, 从比赛开始就替她推拒了所有的采访, 只说全部比赛结束后再问苏唐，这就导致现在的她……
内心非常目瞪口呆。
苏唐握着球拍扫视了一圈“发光体”, 和满座看台上的众人们, 面色沉静地点点头, 暗地里却对小泉使眼色。
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还有，他们怎么都来了？
小泉歪歪头, 这得问你自己哦，噗。
问我什么？？
苏唐一边走到裁判面前登记信息，一边陷入人生迷惑, 她控制不住得往幸村他们那里瞄，像偷窥主人工作又非要表现得漫不经心的猫, 结果瞄着瞄着, 一不小心就与幸村对视上了。
！！！
她先是下意识一躲避, 撇开头，然后又不服输地舔了舔牙，瞪着大眼睛大大方方看回去，却倏然见那双鸢尾色的眼眸里满满都是笑意。
笑得苏唐心里直发毛。
场馆内开着循环风，流通的新鲜空气带走了群体集聚的热浪，然而苏唐在他的视野笼罩下，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煲在砂锅里的粥，在文火慢炖下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
幸村精市隔着看台的栏杆和半个场地与少女遥遥相望，他的视线像是有实质性一般，从她额角的汗珠滑到她茫然紧张的眼神，最后落到苏唐握着球拍的右手上。
然后他抬手，用指尖隔空轻轻一点她。
“……”苏唐在这无声的动作中，竟然莫名看懂了幸村的意思，她略显心虚地移开视线，再不敢回头。
她又不傻，非要每场比赛都跟那晚一样，非要脱力才算完，真是……
“选手准备——”
裁判的声音唤醒了苏唐，她回过神来做了个深呼吸，低垂眼睫，沉下心来，呼吸间便将所有杂念排斥在外。
不管对手的实力如何，都要怀着全力以赴的心态去面对，这才是对彼此、对比赛的尊重。
“Game won by Su ！3-1！”
“苏苏每次站在球场上的时候，像是在发光。”小泉坐在看台最前方，怀里抱着苏唐的衣服和水瓶，全心全意做一个尽职的后勤人，比赛中场时，她看着赛场上神采飞扬的少女，突然说道。
整个体育馆人声鼎沸，乱哄哄的声音在四壁环绕的会场里回响，小泉的声音并不大，轻而易举就被湮没在众人的喧哗中，然而离她最近的幸村精市和柳莲二还是听见了。
“我不懂网球，但今天跟了苏苏一天，也能看出她是真的喜欢。”她轻轻笑着，没有在意被她的话所吸引的少年们，像是有感而发兀自说道，“苏苏刚转来的时候，佐藤老师——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曾找过我……”
小泉转头看向幸村精市，说：“她让我多照顾一下新同学，还说，平时要带着她多跟同学们交流，多带她参加校内活动。”
“我当时虽然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只觉得老师的意思就是让我多多关照她。后来跟苏苏熟悉了之后……才慢慢理解佐藤老师的意思。”
被班主任信赖的女班长眼里，闪着睿智柔和的光，她轻声说：“因为苏唐，是个心理有障碍的女生。”
幸村精市微敛着眸，神色未明，他静静听着小泉的话。
“她跟班里的所有人都不温不热，没有人找她说话，她就可以自己待一天也不觉得有问题。班里的事从来都不主动也不积极，但你找她帮忙，只要不过分她都会答应。”
“她好像自己有独自的世界，并对此怡然自得。而和他人的交往，就像是笨拙的小孩，会根据一套普罗大众的流程来应对社交。”
“也只有提到她感兴趣的话题时，她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态度……比如网球。”
柳莲二听着，笔下的字迹慢慢变得迟缓，他看着这本属于“苏唐”的数据本，上面不知不觉已经记了好多。
他有很多笔记本，身边的队友、比赛的学校或对手、感兴趣的书籍或者领域……但属于苏唐的笔记本又有些不同。
他们在天台上最开始看见苏唐的那天，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他曾跟队友们分享过她的资料，还与幸村提过，他查询不到苏唐在中国的任何比赛记录。
对于一个刚刚获得英美联合公开赛冠军的选手来说，这是不正常的。
后来他们相识变成了朋友，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他们不曾问过苏唐这些事，渐渐的就忘了。
柳的笔记本里关于她的记录，就变成了一些琐事：苏唐喝水的时候总是喜欢满满一大口，哪怕是呛过好几次也屡教不改；吃饭的时候先挑拣高热量的食物，然后才是自己喜欢吃的；
她会拉小提琴，也获过很多奖，但家里却没有小提琴；她跟冰帝的榊监督关系匪浅，即使对方似乎没有真正教过她，但苏唐却对他很尊敬，以至于先行帮迹部景吾的忙，而不是立海大。
她给赤也补习了一段时间，却把这件事仿佛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即使不补习也会督促赤也学习，包括当初她给上课的其他学生，也会在群里时常收到她的复习资料。
……
这些看似无聊的事情，组合起来却总是有种违和感。
苏唐的生活不奢侈，但依旧是不缺钱的，那她那些不良的生活习惯……仿佛是长期经历缺衣少食一样的习惯，又是怎么形成的？
还有诸多矛盾的地方，在苏唐身上像是组成她这个人的成分似的，与她分不开又莫名契合。
然而不等幸村和柳思考出什么，小泉就像是随便讲了个故事，既然故事讲完了，又该说回比赛上，她伸了个懒腰，调侃道。
“哎呀，我们苏苏可太累了！本来今年报网球比赛的人数增多，学生会那边是安排了两天赛程的，结果苏苏凭一己之力大大缩短了时间——隔壁男网还在复赛呢。”
幸村精市顿时轻笑出声，不管他内心如何思绪沸腾，表面上还是神色自然地说：“苏苏是决定目标，就会拼命去做到最好的可爱类型。”
小泉侧目，把这种拼命十三郎的做事风格说成“可爱”的幸村学弟也是很魔王了。
用苏苏那话怎么说来着？是个狼人。
柳生坐在看台上，边看比赛，边正大光明地掏出手机处理学生会事务，此时推推眼镜，像是刚听见小泉学姐的话一样，淡淡点头，说：“谢谢苏苏替我们减轻工作负担。”
而且，少一天比赛，场地的用电费、清理费、人工费……能省下好多钱呢。
精打细算的柳生会长今天也为学生会操碎了心，然而刚结束比赛下场的苏唐好巧不巧听了这话，只想发自内心地问一句：
您有事儿吗？！你忙成这样还坐在这里看我比赛？？
柳生，你要是被幸村威胁了你就推推眼镜。
柳生推推眼镜，问苏唐：“学生会的活动部干事说要感谢你，苏苏，你想要什么？”
我他妈想你们消失在这里。
少女拿起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温柔得冲场边的工作人员笑了笑，只把人家学妹笑得脸红才对柳生说：“学弟学妹的好意，送什么我都喜欢呢，不过心意领了，就不要破费了。”
仁王雅治趴在搭档肩膀上，看着他家搭档八风不动地颔首，趁苏唐跟幸村说话的时候，问了柳几句，然后在手机上打下好长的一串：
苏唐学姐最喜欢的甜点是学校门口猫咖的黑森林，和东京米花町波洛咖啡厅的三明治。
确认，发送。
“……”
苏唐看着突然背过身，肩膀一耸一耸，抱着肚子笑得快要抽过去的欺诈师一脸懵逼，指着他问大家：“他……？”
然而除了不拆穿他的柳生之外，没有人知道仁王怎么了，最后还是他自己强忍着笑意清清喉咙，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抹去眼角的泪花，脱口而出问：
“咳，苏苏啊，你喜欢什么吃的啊？”
苏唐皱着眉，满头挂着小问号，莫名其妙，这话题也太跳跃了吧？
“都行啊，我不挑。怎么，你要请我吃饭吗？”
仁王雅治痞气一笑，懒散地趴在看台栏杆上，拽着小辫子说：“puri~ 也不是不行啊，不过你去了东京以后就难从U-17出来了吧，有机会我再请你，或者给你带也行。”
柳莲二静静写着资料，不动声。
倒是小泉听到“东京”和“U-17”以后，遗憾地说：“啊，是呀，苏苏马上要去集训营了……虽然是东京，但好长时间都不能再跟我们去波洛咖啡厅，也吃不到安室先生做的三明治了！”
“三明治？”听到吃的，丸井文太的雷达上线，疑惑地问，“什么三明治这么好吃？”
小泉闻言，立马弯起一抹花痴的笑容，两双星星眼闪着期待的光，双手合十在胸前说：“安室先生做的三明治可是一绝哦～而且，还非常、非常帅！”
众人看向苏唐，少女也罕见地点头，表示出赞同的意思。
不过她的关注点比较歪，“安室先生似乎也会打网球呢。”
小泉两眼蚊香状看着她：“是，是吗？”
苏唐屈指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道：“好像还打得不错吧，安室先生的手上……有厚厚的茧子。”
就是不太像网球、拳击单纯磨出来的茧子。
系统突然冒出来：“枪茧。”
苏唐吓得一惊，“什么？！”
系统非常简言：“嗯。”
苏唐一瞬间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咖啡厅楼上有个侦探社也就算了，后来知道工藤新一住那里也……也没什么，怎么她偶尔光顾的店里还有危险人物呢？！
“那，那他什么身份？”
“不能说。”
“……”
小泉拽了拽突然愣住的苏唐，问：“怎么了？突然这幅表情？”
苏唐迟了半拍才看向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迷茫地“啊”了一声。
系统及时提醒：“你不能告诉小泉有关于安室透的事，我也不能过多透露给你，总之，表现得像正常顾客一样就行，别的不要管。”
“……也是。”苏唐震惊以后慢慢就淡然了，她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像拯救日本甚至拯救世界这种事怎么着也轮不着她。
“没事，就是想起点儿事。”苏唐安慰小泉，随口糊弄了过去，“比赛结束干什么？”
她说着，下意识看向幸村。
蓝紫发的少年刚才除了照常问候苏唐有没有累有没有受伤外，就没怎么说过话，这时对上她的眼神，才抿了抿嘴角，却是说：“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两天你也累了，不是还要收拾行李吗？”
“……嗯？”苏唐微微一愣，但性格使然，她没说什么，点点头应了，“好。”
外围的切原赤也左看看右看看，又陷入欲言又止之中，不是部长说等苏苏结束比赛就一起去吃饭的吗？
“苏……”
然而他在再次张嘴之前，就被没眼看的丸井拉走了——干嘛干嘛，你想质疑幸村的决定？！
“没事没事，苏苏回去好好歇歇吧～”丸井挥着手跟看过来的苏唐道别，然后转头对着亲学弟就是一顿义正言辞的说教。
“赤也！苏苏已经很累了，你怎么还想着拉她去吃拉面呢？！”
“……”切原不可置信瞪着丸井前辈，却被对方“痛心疾首”的眼神定在原地，他……
小海带敢怒不敢言，委屈巴巴得让前辈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