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理念
“如果是杰的话，会希望有个怎样的世界呢。”
在一个午后，早早结束任务的2年级几人懒懒散散地坐在铃科百合子的宿舍里。
唯一的书桌被搬了出来，放在几张椅子的中央，上面零零散散放着好几个包装盒，都是五条悟借着任务之余去买的甜品。
而问话的人，出乎意料的是铃科百合子。
夏油杰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浅淡的、柔和的笑意。
——那是在谈到自己理想时闪耀而璀璨的神情。
“如果是我的话，”他停顿了一下，“我会希望这世间上的所有人幸福。”
“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里。”
“而抑制咒灵发生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平稳人们的心境。”
五条悟默默听着，难得没有作怪地打断，反而缓缓地弯起了苍蓝色的眸子：“那么由我们来消灭这些家伙不就好了。”
“尽我们所能把咒灵全部杀光，”
“——到死为止。”
铃科百合子轻轻抿了口咖啡，此时啪地一声把铝罐放到桌子上。
“你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哈——百合子酱？”
“确实，”夏油杰随后接上，朝着一脸不解的五条悟解释道：“虽然说高专一直秉持着这种观念，但事实上来说，这是效率最低的做法。”
铃科百合子轻轻点头：“没错。”
“咒灵的诞生永无止境，多少咒术师穷极一生去祓除，但所斩杀的数量不过寥寥。”
“这是的确事实，不过……现在除了这个，根本没有其他有效的办法。”
夏油杰满脸无奈。
“咒术师的数量毕竟在少数，而普通人以几千上亿倍的数量压制。”
“在这个社会里，还是弱者占的比重更大些。”
五条悟轻嗤一声：“难怪每次都要保护那些弱小没用的家伙，真是碍手碍脚。”
“悟。”夏油杰不赞同地蹙眉，他稍稍顿了一下：“我们学习的一切、包括天生所拥有的术式和咒力，是天赐也同样是责任。”
“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铃科百合子抬眸，目光从满脸不屑的五条悟脸上扫过，最后停在夏油杰脸上。
也仅仅是一瞬，在对方有所察觉地回过头时，她很快错开了目光。
而在几个人分别后，铃科百合子却单独把五条悟给拽了出来。
难得被她主动找的青年满脸惊喜，甚至头上有些炸开的白毛都柔顺了下来，明明高出了少女一个头，却俯身用那双晶亮的苍蓝色眸子紧紧盯着她。
他高兴地开出了花。
“百合子酱～你找我是要出去玩嘛！游乐场、甜品店、公园什么的我都可以哦！”
“只要是百合子酱的话，我可是随叫随到哦！”
在这一瞬间，铃科百合子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五条悟身后一摇一摆的尾巴。
这算什么？
超级大型犬吗？
少女冷漠道：“不去。”
五条悟瞪大眼睛：“诶诶、怎么这样！”
他很是委屈：“我还以为百合子酱总算想踹掉那个大叔跟我在一起了呢。”
恰好赶来的禅院甚尔额头上青筋蹦了蹦，他攥紧拳头，狠狠一咬牙：“你说谁是大叔！”
“大叔大叔就是大叔！”五条悟转头做了个鬼脸，恶劣地笑了起来。
铃科百合子看着面前两个似乎又要打起来的家伙，耳边尽是嘈杂而幼稚到像小学生对骂的争吵，冷冷地扯开嘴角。
“你们两个，再多说一个字的话，就永远也不用开口了。”
深知对方不是在说笑，两个人立刻乖巧噤声。
见两人终于安静下来，她这才满意地开口，向五条悟道出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我想问下你关于杰的事情。”
诶…杰？
五条悟眨眨眼睛，撇撇嘴：“怎么这次是和杰有关……百合子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
在注意到少女撇来的眼神时，五条悟警惕的雷达立刻滴答滴答地响起，他及时住了口，赶忙补救道：“没事没事，百合子酱你说，关于杰的什么啊？”
“你跟他认识很早？”
“是啊，”五条悟恢复了正经的表情，脸上的神色也恹了下去，一副懒散至极的模样：“我跟他算是在开学之前就认识很久了，所以很熟。”
铃科百合子点了点头，道：“那你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有那种想法的？”
“那种想法？”
“保护普通人，弱者生存的想法。”
“这个啊——”五条悟抓了抓头发，拖长声音：“好像蛮久了吧，反正他成为术师之后就一直抱着那样的看法。”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铃科百合子眼神微动，接着凝起一个小型风团，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白发青年敏锐地察觉到危险，侧身灵活躲开，在少女身旁男人的嘲笑目光下，抱怨开口：“百合子酱——”
“你还没发现吗，悟。”铃科百合子淡淡看向他：“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你这个挚友就完全称不上称职。”
闻言，五条悟停下抱怨，露出了愕然的、迷茫的表情。
“他太单纯了，虽然说正是他身上的这点属性才最有魅力，但现在看来，他已经走到了一种极端。”
“一种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坠入无尽悬崖的极端。”
五条悟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但是在下一秒，却飞速运转起来，疯狂地消化着刚刚到消息。
最后，他沉默下来，道：“什么极端？”
一直以来随性生活的五条悟，即使会在某些情况下敏锐，但对于身旁好友隐藏极深的内心世界却还是一无所知。
特别是像夏油杰这种把温柔当作常态的男人。
“这个世界可不是那么纯粹，”铃科百合子和禅院甚尔对视一眼，而后垂下眸子：“普通人可不都是小白兔，即使没有咒力、即使没有接触过这边危机四伏的世界，人类也总是会找到自己的方式去斗争。”
“——无止境的斗争。”
“夏油杰畅想的世界的确美好，但那是建立在没有人拥有野心的情况下。”
她缓缓勾起唇角。
总而言之，
“如果以守护弱者为己任的他发现，自己所保护的普通人其实不像想象中那般渴望平凡和幸福。”
“那么会如何呢？”
白发的青年沉默了好久。
他在思考。
的确，和出身世家，打小见证了人与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他完全没有想过，抱着那种纯粹到不真实、单纯到可笑的夏油杰，会不会因为某天的一个契机，就此奔溃。
“我知道了。”
五条悟最终这么说到。
在抬起头的时候，他眼中的迷茫褪尽，又重新露出了闪亮而璀璨的坚定。
——
“所以说，这就是你们联手欺骗我的原因吗？”
夏油杰坐在床上，看着面前说是挚友，实则一开始就把他骗进套里的两个家伙。
他狠狠咬着后槽牙，差点连面上的温和都绷不住，浑身散发着“别惹我”的黑气。
红眸少女和黑发的男人并肩斜倚在墙上，看上去没有半分心虚。
而五条悟偷笑了半天，总算是有点良心地挥了挥手：“嗨嗨～杰，我们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为了他好？
夏油杰侧头撇了撇笑得一脸歉意、被宣判已死的天内理子，旁边满身局促的黑井美里以及站在五条悟身侧，笑得不怀好意的家入硝子。
天内理子见他看过来，十分慌张地上前一步：“夏油、夏油先生，我也是真的不知道，我是真的被扎了一刀……虽然并不是要害，但是、我可是真的没有骗你啊！”
她欲哭无泪。
当初禅院甚尔那一刀确实真真切切地刺了过来，只是特意偏过了心口，完全没有伤到要害。
据说这当初也是算好的，只有夏油杰那个角度看来才是穿透胸口……
五条悟想到当初在按住对方肩膀时做的手脚，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油杰一个瞪视过去：“悟，我还没好好跟你算账呢。”
“你这次太过火了，我必须要惩罚你。”
五条悟：？？？
“惩罚？！杰，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搞这一出？”
夏油杰冷冷哼了一声：“因为我被骗过之后，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五条悟：你还心情不好，你不是一直在笑吗？！
但夏油杰一向雷厉风行，他说完就直接拉开被子下床，站定到他面前。
然后在五条悟惊恐的视线下，缓缓地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