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荣庆堂。
贾琏悄悄瞥了一眼贾母的脸,下一刻又恢复如常,神色自然的说:“祖母真是越活越年轻,瞧这气色和精神,就是母亲也比不上的。”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脸颊有一道冷光闪过。
贾母本想训斥贾琏,但一听这话,心里十分受用,火气也小了一些。贾琏若拿别人和她比,她可能会觉得贾琏是油嘴滑舌,但贾琏偏偏说邢夫人比不上她,所以认为这一定是真话。她一想瞧不上邢氏,觉得她哪哪都上不得台面,能嫁进贾家是她上辈子修了福。
只是她心里舒坦,面上却不肯表露分毫,“莫要哄我这个老太婆。”说着,她语气冷了冷:“你说要做生意,我也没仔细问你,你一向做事周全,我打心底是放心的。可没想到你和你父亲一样糊涂,一点也不让我省心。”
贾琏大惊:“祖母此话何意?”
贾母冷哼:“何意?你明知你父亲嗜赌成性,你不劝诫就罢了,竟然还想开赌馆!”
老太太气的脸颊上的赘肉抖了几抖,一番话下来吐沫星子喷的贾琏满脸,贾琏抬了抬手想擦擦脸却不敢,最终放弃挣扎,任贾母长篇大论,扭曲事实。
“我们家虽不是皇亲国戚,但也是名门望族,最是看重名声。你说你做什么生意不好,非得去开赌馆,这以后倒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父亲也省的把钱砸在外面,你们父子俩就守着赌馆一起犯浑吧!”
见贾母告一段落,贾琏这才正色道:“祖母既然喊我过来问话,那就是想了解真正的情况,我理解祖母的心情。既然祖母问了,那我一定如实说。虽不知是谁和祖母说我要开赌馆,但这绝对是子虚乌有的事,这是污蔑!父亲整日沉迷于赌博,多次劝解无果,我本就深感心痛,又怎么可能开赌馆?况且我刚买下一件铺子,生意还没开始,怎么就成赌馆了。祖母切勿听信小人谗言冤枉了孙儿!”
小人谗言这几个字戳到了贾母的心,这个小人就是王氏。她偏爱二儿子一家在府里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尽管她认为贾琏肯定不知道是王氏告诉她的这件事,但亲耳听亲孙儿这么说二儿媳,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但听贾琏说他并没有开赌馆,她的语气也随之缓和不少,“我若是冤枉你就不会喊你来问话了。只不过无风不起浪,你定是做了让人误会的事,才让我也听到这些传言。”她绝口不提那个小人是谁。
“祖母放心,孙儿是知好歹明是非的人,定不会做出辱没家门名声的事。本来我想着等做出一番成绩以后再来和祖母说的,可今天祖母问了,那我也跟您解释解释我要做什么生意。” 贾琏也不准备刨根问底的让贾母道出王夫人,因为这样只会让贾母更不高兴。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王夫人虽然心里与老大一家不对付,但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背后告状应该也是没有的,况且现在贾宝玉还是个奶娃娃,要说为了贾宝玉这么做,也说不过去。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在贾琏亲口保证不会开赌馆后,贾母就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至于贾琏要做什么生意,她更是漠不关心,“罢了,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我这个老太婆不好多做干涉。”
“那不成,我得让祖母放心啊,我这就细细与您道来。”
贾母:“......”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贾琏声情并茂的向贾母介绍了他的桌游生意。他知道贾母一字也没听懂,没关系,那他也要说,省的以后她再听信王夫人的话拿他的生意说事。
听完后,贾母一脸懵的问:“你是怎么有这些古怪想法的?”
“祖母不知,我爱看各地的游记,这些都是在书上看到的,我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把书里所说的摘取了出来设计成了新玩法。金陵肯定还没有这样的铺子,所以很新颖。我向您保证,那天向二婶支的五十两银子,我两个月内以一定还上。”
贾母听的一知半解,但也不想再深究,她早就听累了,至于五十两银子的话,她倒是听进了心里,“你有这份心,我甚感欣慰。只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贾琏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您说。”
“你现在年纪不小了,也开始着手做生意,身边总得有个人帮衬着才好,你二婶家的侄女就不错,我见过一次,那模样没得挑,性格脾性也爽朗,和你般配。”
贾琏:“......”
原来王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先跟贾母告状,然后借此机会举荐她的侄女,往后自己袭了爵位,她侄女就是这贾府的女主人,而她王夫人的地位就不会被动摇。
这如意算盘打的真够好的。
可他不是真正的贾琏,并不会被王夫人的阴谋欺骗,更不会被她侄女的美色迷惑。况且他才多大年纪,还是个少年呢,怎么也不能谈婚论嫁吧。
可是古代人结婚早,用年纪小这个理由是推脱不掉的。
“劳累祖母操心是孙儿的不是,只不过孙儿暂时还不想成家。”
贾母一愣,随即皱眉道:“你年纪也到了,哪有不成家的道理,再说,你自己耗着,也不能让王家姑娘跟你一起耗着。”
言下之意,贾母看中了王熙凤,所以贾琏是非娶王熙凤不可了。
贾琏叹气,脸上被愁云笼罩,“不是我不想成,而是现在的我不能成家。府里人人都知道我开始做生意,可这做生意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就这样还不一定能成。我现在孑然一身,娶了王姑娘照顾不好她,我心里得多自责呐,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不能做这样不负责的事。”
贾母有些急了,“这成亲所需的所有费用又不要你出,你只管和媳妇儿好好过日走就成,哪里就有你说的这般厉害了。”
贾琏头一昂,目光中充满了斗志:“那不一样,我自己娶媳妇怎么能让家里人跟着忙前忙后,又出钱又出力的。那我也太不孝了!当然,我主要还是为王姑娘着想,王家也是名门望族,王姑娘现在嫁进来,免不了会有人说她嫁给了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那时候王姑娘该多伤心啊,那我心里也不好过,如此一来要伤夫妻感情的。”
“胡说,你就是贪玩怕有人管着你。”贾母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多少也在分析贾琏的话,她忽然觉得贾琏说的不是没道理,“我等着你把生意做成,可你别耗个三五年的,那我这个老太太可不依。”
贾琏嘴里抹蜜:“您可一点也不老,您看着一点也不像我祖母,倒像是我母亲。”
贾母心中受用,笑着点了点贾琏的鼻子,“就你这泼猴会说话!”
一时间气氛欢快了不少,贾母还留贾琏用了饭才放他回去。
之后的几天,贾琏一直忙着装修铺子和制作桌游道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他正派人暗中观察一切,半点风吹草动也不能放过。好在他的谨慎得到了回报,很快睿儿就揪住了这段时日一直跟踪他的人,人一逮住,就押去了铺子见贾琏。
此人一开始嘴硬什么也不肯说,结果贾琏用一两银子撬开了他的嘴,在拿到银子的那一刻就把所有事都招了。
他说他叫徐铁牛,家住郊外一个小村庄,是周瑞家的远亲,但很多年前就断了来往。前段时间周瑞家的突然找到他,给了他一吊铜钱让他跟踪贾琏,打听贾琏的一切事物,事无巨细,全部都要告诉她。
“琏二爷,该说的我都说了,您就放我走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着您了!”徐铁牛弯着腰站在一旁,一脸的讨好。他收了贾琏的二两银子,周瑞家的一吊铜钱在他眼里就什么也不是了,到底还是琏二爷出手大方。
贾琏冷哼:“放你走?你这么造我的谣,还指望我能轻易放过你?”
作为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的所作所为必定是受王夫人指使。王夫人倒也不傻,还知道不能用自己身边的人,而是指派周瑞家的远亲。只不过这徐铁牛嘴一点也不牢靠,转脸就把周瑞家的供出来了。
徐铁牛急的要跺脚,“我哪儿敢造您的谣,我就把我看见打听到的说给姨妈听而已!”
贾琏猛的一拍桌子,茶杯盖子晃的叮当响,“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不肯说实话!难道说我要开赌馆的不是你?你哪只眼睛瞧见我要开赌馆了?谁跟你说我要开赌馆了?这不是造谣是什么?”
徐铁牛的眼睛越整越大,最后震惊的说:“什么赌馆,我几时说过这话?是姨妈告诉您的?”
贾琏眯着眼打量着徐铁牛,见他的确不像是在说谎,于是缓和了语气,但面上的威严不减,“那你是怎么和你姨妈说的?若是敢诓我半句,我就拉你去祖母面前对峙,看她能不能饶了你!”
徐铁牛再不敢隐瞒半句,连忙把他向周瑞家的所说的话全都告诉了贾琏。他的确只看见贾琏经常来这条街,也知道他要开铺子,但就是不知道他想开什么铺子。所以贾琏走后,他向杜掌柜打听了一番,听说是开棋牌馆,他便原话传达给了周瑞家的。
这一番解释,贾琏是相信的,因为徐铁牛没必要骗他。所以王夫人就把棋牌馆添油加醋的说成赌馆,为的就是让贾母觉得他不务正业,借此举荐她的侄女贾家。
王夫人这手段不高明,且忒缺德。
贾琏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见贾琏一言不发,徐铁牛便反复保证他绝对没说谎,希望贾琏不要押他去贾府。他虽不知道周瑞家的为什么让他做这事,但瞧着贾琏这脸色,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他肯定是得罪贾琏了。这若是押他去了贾府,他还不知有没有命再出来,“琏二爷,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大不了这银子还您,我不要了。”
贾琏听见告饶声回过神,缓缓道:“今天的事别声张,往后你还跟着我,该打听什么就打听什么。只不过以后你对你姨妈说的话可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会再给你一两银子,并且保全你的命。可如果你阳奉阴违......”
徐铁牛虽然不聪明但也没蠢笨到听不出贾琏话中含义的地步,“她虽说是我姨妈,可我们真是远亲,而且她用一吊钱就使唤了我这么久,我早就不想再听她指示做事了。二爷就把心放肚子里,我对您的话一定言听计从!”
贾琏提了提嘴角,面露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