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乱藤四郎
烛台切觉得最近的小千很奇怪, 吃饭的时候只吃几口就不吃了,每天惯例的躺在路中间耍赖要抱抱的举动也不见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又被其他人喂了什么, 但是后来, 堀川却一脸担忧的跑来找他,说最近喂小千零食对方根本不吃。
“是病了吗?”烛台切靠在门上, 看着里面忙碌着的药研。
“刚刚给她做过检查, 没什么事。”药研挽起了袖子,露出了浅浅的齿印, 一看就是在检查过程中激怒了越来越无法无天的猫咪。
“那会不会是要患病的预兆之类的,比如说……嗯……那个什么毛球症……”
“关于这个, 我也有考虑过……”
药研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书, 仔细翻看了起来。
“啊,找到了。”他将书翻了一面,让烛台切看上面的字。
“仔细对比的话, 我觉得症状不太像。而且,我似乎并没有见过小千舔毛……”
所谓毛球症, 是因为猫在舔毛的时候会将猫毛卷到自己的肚子里,久而久之就会凝结成团。
有很多养宠物的审神者会种些猫草帮助自家宠物排出毛球,但因为小千似乎从来没有舔过毛, 所以烛台切他们一直没有准备猫草。
“这么说起来,有不少猫会在肚子里有毛球的时候吃植物,可是小千也没有吃过植物……啊,不过似乎偷吃过盐渍好的樱花……”
“不……我觉得那个不算……”药研的神情在一瞬间微妙了起来。
烛台切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虽然这样说,还是买些猫草回来种着吧。”
药研点了点头,然后打开了放在了桌子上的电脑。
最近万屋新开了网上购物的渠道,为本丸日常用品的选购提供了不少便利,虽然药研和烛台切都属于偏向于实物选购的那一派,但是其他本丸的刀剑和审神者在商品下留下的评论还是十分有用的。
“啊,这个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浏览网页的药研发出了感叹。
烛台切凑了过去,发现原本应该选购猫草的药研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宠物专区,将其他的东西也加入了购物车里。
烛台切用手托住了下巴,念出了网页上的名字“万能洗猫袋?”
药研点了点头“小千虽然平时很乖,但是每到给它洗澡的时候总会想办法逃走。”
“猫确实不怎么喜欢洗澡呢。”
“虽说猫不用经常洗澡,但是小千总是喜欢打滚撒娇,时间长了总觉得会把灰尘舔到肚子里。”
但是……小千不舔毛的话,平时是怎么清洁的呢?药研升起了这样的疑问。
烛台切看上去有些心动,但他还是有些顾虑“如果用了这个的话……小千一定会生气的吧……”
药研一瞬间沉默了,他用鼠标在页面上晃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摁了下去。
“总之,还是先买了再说吧。”
千寻在看到烛台切摆在她面前的猫草时表情十分奇异,她抬头看了看烛台切,又低头凝视着面前的植物。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我是在减肥没错,但直接让我吃草是不是有点太简单粗暴了?
偏偏烛台切还以一种担忧加期盼的眼神看着她,让她不由的想上去咬一口。
事实上,她确实凑上去吃了一口,虽然下一秒就吐了出来。
被用十分委屈的眼神凝视着的烛台切突兀的升起了一种罪恶感,他抱起了千寻,将下巴放在了她的头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总之,辛辛苦苦买来的猫草就被当成了闲置的观赏植物,摆在了窗台上。
坚持减肥计划勤加锻炼的千寻,居然成功的如同自己想像的一样瘦了下去,虽然瘦的并不明显。但她觉得自己就是瘦了。
同样这样觉着的还有加州清光,蹲坐在回廊侧头看着瘫在地上猫饼的付丧神,完全无视了她看上去瘦了很有可能是瘫平了的原因,十分心疼的顺着她的毛摸了一遍。
“是不是在本丸待久了的原因啊?”跑去正在当番的安定身边询问的加州清光,下一秒就被安定抓住强制帮他当番。
一旁忙着种植有机蔬菜的烛台切在听到了加州清光的话之后,才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连忙拉来了正在喂庭院中飞入的鸟的三日月,重新开始商量起了之前完全被忘记了的旅行计划。
千寻对于自己无心促成的事情毫不知情,她此时正站在乱藤四郎的门口,安静的回头看着被她引过来的信浓藤四郎。
“这不是乱的房间吗?”千寻冲着他轻轻的喵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陪着她吃柿子的小夜在见到自家哥哥的表情太过柔和了,让她也突然想起了自家姐姐和兄长。
同样拥有兄弟的乱,他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有那么一瞬间,千寻升起了这样的疑问。
但是她之前仔细想了想,自己现在不能说话,除了喵喵叫之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如果要真的弄明白乱为什么会弑主,就必须找一个可以和他平等交流的人。
新到本丸的信浓是最合适的。
她立起身,爪子刮动着纸门,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乱藤四郎大概是已经对千寻的来访十分熟悉了,在一阵静默之后,他缓慢的拉开了纸门。还没等他看清外面,千寻就十分迅速的从缝隙中钻了出去,而后跳上桌子,眯着眼睛看着因为看到信浓而僵硬了起来的乱。
虽然之前和乱隔着门说过话,但亲眼见到乱,信浓还是掩饰不住的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乱!”
他眨了眨眼,然后将对着大将撒娇的技术全部用在了乱的身上。宛如小鹿一样可爱但却散发着璀璨亮光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自家兄弟,他满怀期待的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不是说让你别接近我了吗?乱鼓起了脸颊,她回头看了看身后安静的盯着他看的白猫,又看了看面前乖巧的兄弟,最终还是败在了这种双重攻击之下。
“进来吧,先说好,只能一会儿哦!”他侧开身,露出了带着抱怨的神色“所以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啊?”
信浓眨了眨眼,然后抱起了桌子上的白猫,有些兴奋的说道“是大将带我过来的哦!”
大将?谁?乱足足反应了有一刻钟,才终于意识到信浓说的是他抱着的白猫,他向后退了一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颤抖着抬起手指向了千寻。
“等等,你说这只白猫是审神者?这不是退新养的宠物吗?!”
“太失礼了乱!不可以用手指着大将啦!”信浓抱怨了一句,但是他的神情看上去却像是并没有生气。
他抱紧了怀中的千寻,眼睛里像是住满从天空坠落下来的小星星。
“大将真的超级棒的!又小又软又可爱!三日月殿说冬天还可以当暖炉!”
不不不,你最后那句话,一般不会用来形容自己主公。乱双手环住了自己的手臂,重新审视起这只总是没事来找他的白猫来。
“居然找了一只猫来当审神者,时之政府都在想些什么啊。”从来不掩饰自己言辞的乱藤四郎看上去十分难以理解,他走了过去,低头注视着一脸茫然盯着他看的蓝眼白猫。
金色的长发从他的肩膀上垂落了下来,蓝而透明的眼眸中闪着令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光芒。
他虽然没有笑,但樱色的嘴唇却像是微笑时一样,微微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怎么看都是一个可爱的过分的女孩子嘛!
千寻不由的歪了歪头,在对方俯下身用手轻轻弹了弹自己耳朵的时候,磨磨蹭蹭的立起了身,然后动作突然敏捷的在乱的侧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啾~
气氛一瞬间僵持住了,信浓不由的睁大了眼睛轻轻的诶了一声。而后,终于反应过来的乱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他蹬蹬蹬的后退了几步,然后微微提高了声音“真是的!为什么会突然亲上来啊!”
“大将……从来没有亲过我……”信浓不由的委屈了起来,千寻默默的偏过了头,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注视着被阳光照亮的纸窗。
“真是的!太狡猾了!明明是只猫!”乱愤愤不平的说道,大约是觉得自己在某些奇怪的地方落到了下风,他又重新走到了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的千寻身边,双手叉着腰注视了她很久,然后突然轻轻咬住了对方的耳朵。
“……”千寻炸毛了,信浓发誓自己在某个瞬间看到自家大将的毛发一瞬间立了起来,她竖起了长长的尾巴,从信浓的怀抱中跳了起来,一脸羞愤的盯着乱看。
自己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无所谓,但是别人对自己做这样亲密的事情绝对不行。
严重自我中心的千寻耳朵微微颤抖,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注视着因为扳回一城而心情愉悦的乱藤四郎,最终也只是转了个身,将头埋在了信浓的怀抱里。
果然我才是最受大将宠爱的!
被千寻霸占了怀抱的信浓在想起了被怀中大将挠了的自家兄弟鲶尾之后,终于觉得心中的天平平衡了起来,他顺着千寻的毛发轻轻抚摸着,在对方完全放松了下来之后,才抬眼看向了乱藤四郎,用一种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吐槽的语气说道“真是的,乱像小孩子一样。”
乱藤四郎愣了愣,这句话在很久之前他也听一期一振说过。
真是久违了啊……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向后退了几步,坐到了椅子上,歪头看着自家看上去什么都不懂,但实际上什么都明白的兄弟。
“谁像小孩子啊……明明你才是最想小孩子的那一个嘛”他恢复了和信浓见面时一样的表情,而后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将金色的长发轻轻挽了起来,安静的注视着自己的兄弟。
“你想知道什么呢?不过我先说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未必是好事。”说不定你马上就会讨厌我了。信浓眨了眨眼睛,他将怀中的白猫向上抱了抱,换上了一个让千寻感到舒服的姿势,然后问出了他之前一直没有弄清楚的问题。
“乱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弑主之刃呢?”
像是早就料到了信浓会问这样的问题,乱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诧异。他只是将目光投到了放在柜子上的照片上,放轻了声音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违背了护身刀的职责,杀死了将我召唤出来的主公。”
信浓在这座本丸里已经生活了很多天了,早就知道了这座本丸曾经有过两任审神者的事情。
他短暂的犹豫了一下是否要继续问下去,但是想到了努力将自己带过来的大将,他还是抱紧了怀中的毛团,仔细听了下去。
“召唤我出来的主公,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审神者。从不重伤出阵,无论对待怎样的刀剑,都十分的温柔。”
“但是,她能够拥有这座本丸本身就是一个意外,我主公的家族,急需拥有能力强大的本丸,但是本家的培养出来的审神者没有能够达到家族目标的。因此,那个家族从分家找到了我的主公。”
本来一开始只是想要试试的,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在短暂的商议之后,家族决定让‘无’继续担任这座本丸的审神者,直到本家培育出灵力足够强大的继承者。
三日月曾经说过,这座本丸对于无来说,是未来绝对会失去的东西,不投入过量的感情,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但是‘无’没有做到,她对于本丸投诸的情感被家族认为是脱离了家族掌控的证明,所以将她带回本丸重新加以教育。
千寻从信浓的怀抱里跳了出来,她十分轻松的跃上了柜子的顶端,微微眯起了眼睛倾听着乱藤四郎的诉说。
“后来的某一天,主公突然被家族召回了,再回来的时候就变得很奇怪。”乱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回想着当时无的样子。
“她经常莫名其妙的发呆,总是说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而且有时候会突然焦躁起来……”
“然后有一天,她在长廊上坐了一晚上,我因为担心所以去看她,但是她跟我说……”他的声音徒然沉了下来,眼眸中浮现了深深的茫然之色“她请求我杀了她……”
乱从来没有见过无露出那样的表情,彼时穿着和服的少女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脆弱但又坚强的表情,她微笑着对他说,她有必须要想起来的事情。
一字一顿说着请杀死我吧的他的主公,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让他感受到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寒意。
她要去的地方,她所一直想要想起来的事和人,要比待在这座本丸中担心着她的付丧神们更为重要。
乱当然是拒绝了,他努力将自己的害怕隐藏起来,用撒娇一样的声音对无说着“您在说什么呀!”的付丧神,努力想要将这件事当做一句玩笑。
但是,无是认真的,无数次的请求着乱杀死她的审神者,终于在某一个雨夜,留着泪水说出了“请让我解脱吧”这样的话语。
主公的话语是绝对的,在违背了数次杀死她的命令之后,乱终于明白了,这座本丸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再是那个必须要守护着的存在了。
这一次,他顺从了主公的欲望,将刀剑刺入对方胸膛的瞬间,他的主公终于恢复了很久以前的样子,她一边说着“啊,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啊”一边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
说着“抱歉啊乱,都是我的错。但是我们,果然是同一类人……”然后在话语未尽之时慢慢消失在空气中的无,让自己温柔的护身刀,变成了弑主之刃。
千寻突然想起了那本被她藏了起来的日记,按照乱的说法,无在回来之后似乎就陷入了焦虑,怪不得日记上的字迹差别那么大……
她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然后朝着放在柜子上的照片伸出了爪子。
乱没有注意到这一边,他只是微微偏过了头,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总之,我是杀死了主公的刀剑。”
“但是……”信浓疑惑的眨了眨眼“要求你做出弑主这样举动的,难道不是你的大将吗?”
“虽然是这样,但是我们可是守护刀啊,无论主公怎样迷茫,都应该陪伴在她身边,保护着她让她活下去的守护刀……”
信浓摇了摇头,他抬眼认真的注视着乱藤四郎,一字一句的问道“身为护身刀,要保护的究竟是主公的生命,还是主公的信念呢?”
“诶?”乱噎住了“可是只要活着信念……”
“是会变的哦”信浓眨了眨眼睛“是会变的。”
“但是我觉得,实现了大将最想要实现的愿望这一点,是绝对没有错的。”
“可是,假如主公后悔了呢?”乱犹豫着说出了一直折磨着自己,将自己困在这座屋子里的心音“我将刀插入了主公身体中的时候,主公就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样,如果在等等的话……”
“不是的,乱,不是的,我们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些……”信浓,这位一直被秘密珍藏起来的短刀,再一次用力摇了摇头“实现了主公愿望之后的事情,才是身为守护刀的我们所要承担的重压啊。”
啪——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乱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举着爪子一脸茫然的千寻,她本来是想把相框扣下去,没想到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推下去了。
她微微探身注视着地上的碎片,内心认真思考起来赔一个新的给乱对方会不会接受的问题。
信浓呆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千寻身边,抓住了千寻的爪子仔细看了看“怎么样大将,有没有哪里伤到?”
“喂!”乱回过了头,故意露出了凶恶的表情“我的东西可是被摔坏了哦!”
“喵呜~”白猫露出了细弱的叫声,她向后缩了缩,将自己团成一团塞到了阴影中,尾巴垂下从身后绕了过来。
她低着头,做出了一副发现了自己做错了事时小心翼翼的表情。
乱不由的被噎了一下,他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了柜子旁边,伸手摸了摸千寻的头。
主动凑过来任他摸的猫咪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可怜了,乱忍不住将她抱了起来,一边说着真是拿你没办法,一边亲了亲她的额头。
“……”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挥出猫拳的千寻,一脸绝望的偏过了头。
信浓不满的撇了撇嘴,他从乱的怀里强行抢过了自家大将,然后低声不满的嘟囔着什么。
体型依旧有些圆润的白猫在信浓怀中翻滚了一圈,内心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她每次用肉垫戳三日月脸的时候,对方说的那句“哈哈哈哈,可以可以,触摸是可以的。”
自己现在完全就是这个状态嘛!千寻不由的用爪子捂住了脸。
信浓偏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到吃晚餐的时间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十分认真的对乱说道“不过,如果真像乱你说的,那位审神者在离去之前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乱你就更加应该从这件屋子里走出去了,毕竟……”
“包括那位审神者在内,有谁会因为你一直将自己关起来的这种事而高兴呢?”
如果是大家都会感到痛苦的事,又为什么一定要去做呢。
乱没有回答,他沉默着看着信浓抱着猫走了出去,但是却将原本紧闭的门开了一条足以露出夕阳光辉的缝隙。
他偏过头,看着相框中的照片,发出了轻轻的叹息“结果到最后……碎片还是要我收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