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的笑意逐渐隐去,看着她瞪圆的眼,梁华瑾只觉自己胸腔里,那名为心脏之物似乎要跳出它的所在。
一声轻柔的“籣枫”将她牢牢锁住,仅剩的理智也被驱赶出境,近乎空白的脑中无法思考,只余那薄荷般清洌而激烈的熟悉气息由双唇蔓延到五脏六腑。
随着新鲜空气的回归,大脑终于重新运转起来,她软绵绵地靠在他胸前,头倚在他肩上。
“就差一点呢。”双手轻轻拥着她,梁华瑾自嘲地笑着。差一点,他的理智就会完全消失的。
细细喘息落在他裸露的胸膛上,肩上传来她脸颊炙热的温度,他不免好笑,鼻息间却融入一种不舒服的味道。
“籣枫,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闻言,她虽是脸上绯色未消,却也紧张起来,皱眉细嗅间,道:“我鼻子好像堵了,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
“像是臭味。”
“像是臭?”
梁华瑾眉间微蹙,细闻之下更加确定,轻轻点头道:“我说不好是什么臭味,不是一般厕所里那种。”
“那会是什么臭……”嘀咕出声,思索片刻,她的双目猛然圆睁,“该不会是腐臭!”
梁华瑾一惊,再次凝神细嗅,经她如此一提,鼻息间的气息似乎真的很像东西腐烂时发出的味道。
“华瑾,衣服你晾在哪儿?”
“就在门外楼梯上啊,不过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干吧。”
“可是……”
“这屋里就我们俩,难道证据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等衣服干了我们再去找找,看这味道究竟是从哪出来的好了。”
沉吟片刻,她转眼看着外面纷飞的鹅毛大雪,神色黯淡,叹息着点点头。
脆弱些的树枝禁不住落雪的重量,折断过程中发出清脆的嘎吱声,似是不服气地在做最后呻吟。从别墅窗口望去,山林间一片洁净的白,看不到尽头般,延绵至山顶。房檐窗棂上,冰柱倒挂而下,虽说身材参差不齐,让人无法与岗哨的士兵相提并论,倒显得有些可爱。偶尔有些积雪从房顶掉落,让这安详的画卷中出现一丝动静。
看着曼妙的雪景,上官籣枫心里却微微泛出惆怅,幽幽叹了口气道:“山里下暴雪,周围的市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天。师父又该腿痛了,真希望他老人家有按时吃药,一个上了年岁的人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
“籣枫,我早就想问你了。我记得你说过,他有个女儿叫隋珺韵?”
“恩,怎么了?”
“她难道都不管自己父亲吗?”
“我也问过师父师母,隋珺韵好像是十三岁的时候失踪了,至今不知是生是死。师父他啊,这一生过得也真是不顺。本来是做警察的,后来因为一件案子,不仅失去了最好的兄弟,还背了一个大包袱,至今他都觉得很对不起那些人。也不能怪他的,当时好像是有人在暗中误导,而且换了谁都没办法释怀吧。”
“到底怎么回事,他对不起谁了?”
“据师母说,师父当时四十五岁,在警局里很得重用。一九八五年,他们刑警队和检察院合作,调查一个贪污谋杀案。具体过程师母没详细讲,只说师父的错误判断,害死了他朋友的儿子和儿媳,还有一个小职员。查到贪污的官员之后,六月六号那天,小珺韵出去就没回来。”
“六月六号?”
“恩,师母每到这个日子就会去庙里上香,我跟着去过,所以记得蛮清楚的。”
“你说的是阳历的,还是阴历的?”
“阳历的啊,你问这么细干嘛?”
梁华瑾眉间耸起,盯着墙壁道:“怎么这么巧,六月六号我妈过生日。”
“应该是巧合吧,六月六号出生的人很多啊。”
“也许吧。”耸耸肩,他垂下眼帘,心中疑惑未消。
五 人阵皆输(5)
上官籣枫抬腕看了看手表,“华瑾,过了这么久,衣服应该干了吧?”
“恩,呆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说着,他便将她抱下来,走出房间,只片刻便将所有的衣服拿了回来,随后又挑出自己的,走到门外,将门关好。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上官籣枫心里泛起微微波澜,只因他这一系列不经意的动作,处处流露着无声的关心和尊重的意味。回想一年来,有时他们之间无需一言半语,便对彼此的心意了然于胸,虽然有时也会意见不合,小打小闹,吃醋犯浑,却总是以属于他们的方式将感动蔓延在身边,亦使感情和信任在不知不觉间愈加牢靠。
上官籣枫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时,梁华瑾正站在楼下花瓶前,表情里透露着沉重的意味。
见他招手,她快步下了楼梯,“发现什么了吗?”
“这里气味最重,刚刚上楼的时候可能是太急了,竟然没闻到。”
“也可能是你刚才鼻子也出了问题,或者味道是刚刚才发出的。”
“大概吧。”
“能确定哪是散发点吗?”
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他转向她,“你没看到我一直盯着什么吗?”
看着面前约有两人高的青瓷花瓶,上官籣枫不免头痛,“怎么检查啊?”
“简单啊,你踩着我的肩上去不就行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她心里却没底,“你也够累了,刚才又抱着我跑了那么长一段山路,而且我脚上还有伤,恐怕会滑下来的。华瑾,咱俩虽然都是学散打的,可这活计好像是杂技的范畴才对吧。”
梁华瑾蹙眉道:“那你说怎么办?”
“找梯子吧。”
“这里有梯子?”
上官籣枫不确定地打量着这厅里的物件,“应该有吧……实在不行,找一张椅子来也可以啊。”
不等他说什么,她便迈开步子走向厨房,他也跟了上去,“那到底是找椅子还是梯子。”
“都行,不过高一点的吧,那个花瓶可不矮啊。”
在厨房和储物间里寻了半饷,两人终于抬着一把梯子出来,将其架好,梁华瑾三两下踏到顶端,稍稍抬手便可触到屋顶。
探头看向花瓶里面,中间被一块板封住,但似乎没封严,可以肯定腐臭味就是从下面冒出来的。
见他一直不出声,她耐不住性子叫道:“里面怎样?”
“籣枫,你去找根棍子来。”
“棍子?”
“恩,或者类似的东西。这里面被封住了,我想检查检查。”
“哦,你等着啊。”
说罢,她又进了厨房。
站在梯子上,他转了身打量起整个厅堂,又玩味地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整个山林间银装素裹,初上的月光从云间洒下,不知是不是下过雪的原因,那光芒显得柔柔软软,似是给整片林子披上了一层纱衣。
迟迟不见她出来,叹了口气,他跳下梯子,“籣枫……”
下面的话却被开门声堵在喉咙里,循声望去,主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人从门缝走出,那木门又被关上,嘭的一声传来,直直落入他心底。
听着外面从窸窸窣窣到叮叮当当的声响,正在储藏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