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迟疑。
过了一阵,文先生慢吞吞地说:“易将军的话,倒是也不无道理。虽然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但元帅先前的初衷并没有改变,我们依然愿意与孟镇督和睦相处。所以,上次元帅提出的条件,那是依然有效的。”
孟聚淡淡一笑:“让我做东平镇督吗?元帅实在太瞧得起在下了。”他斜眼睥睨着文先生,眼神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嘲讽味道来。
看着孟聚的眼神,文先生说不出的憋闷。他也弄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明明元帅兵多将广,地盘广阔,兵力更是数倍雄厚于孟聚,但现在的样子,却象孟聚才是掌握优势的一方似的——老话说得果然没错,强的怕愣的,对着一个不怕死又无所求的二愣子,即使强如元帅都得退避三尺。
“孟镇督,我说过,只要你肯归顺元帅,不但元帅先前的条件依然有效,除此以外,你上次提出的条件,那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我上次的条件?”孟聚愣了一下,才记起来,上次自己提出的,只要拓跋雄交出申屠绝和宇文泰,自己就答应与他善罢甘休。
“怎么,莫非元帅现在想通了,愿意把申屠绝交出来了吗?”
文先生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申屠绝是元帅的部将,宇文泰也是元帅大人的部下,他们并没有背叛元帅,也没有做对不起元帅大人的事。若是无缘无故将他们交了出来,元帅无法服众。”
“哼!文先生,你又想来消遣我了!”
看到孟聚板起脸很想要发飙的样子,文汉章心头一颤。他不敢耽搁,赶紧继续说:“孟镇督,您不要急。学生只是说,元帅没办法把他们公开交给你,但事情并不是没有变通法子的——元帅的意思是,倘若孟镇督您肯加入我们这边,那您也就成了我们的人。这样的话,倘若您与申屠绝和宇文泰有什么私人恩怨要解决,那是你们的私事。元帅不会插手,也没有人会来阻挠。”
孟聚愣了好一阵,他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孟镇督,边军是一个很大的团体,作为这个团体的领袖,元帅他必须要坚持一些原则。让步到这个地步,这已是我们的极限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倘若你还不能接受的话那没办法,大家真的只好回去各自点齐了兵马,再来厮杀一场了。
当然,孟镇督,除了这个以外。你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提出来。能答应的,我们尽量答应你。合则两利,分则俩败,镇督,请您三思吧。”
屋子里静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关切地注视着孟聚。
他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
…………………………
当晚,吕六楼是凌晨两点,在睡梦里被人叫醒的。
“吕将军,镇督大人有请。”
“孟镇督?”
听到是孟聚的邀请,吕六楼浑身的睡意顿时跑得不翼而飞了。他知道,孟聚不是大惊小怪的人,这么半夜里把自己叫起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当前,东陵卫与边军战事正紧。十有八九是战情有变了。
“镇督大人在哪里?城楼上吗?”
“不,大人在住处那边,等着您过去呢。”
吕六楼匆匆穿好了衣裳,跟着孟聚的警卫出去,两人顺着长街一路策马小跑,长街清冷,寒风嗖嗖,整个城市安静地沉睡着,连绵的屋檐犹如守夜的卫士树立于长街两头。
孟聚的房间亮着灯光,灯光柔和的透出窗户来。吕六楼站在院子的台阶上,月光清凛如水,他敲响了房门:“镇督大人,末将过来了了。”
门里传来了孟聚的声音:“六楼吗?进来吧,门没锁。”
吕六楼推门而进,
案上点着油灯,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堂的,但孟聚却坐在离文案很远的一个堂阶上,恰好是在阴影中,他在黑暗中安静地坐着,瘦削的背影落寞又颓废。
吕六楼微微蹙眉,孟聚显得消沉,寂寞,令他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他沉声问:“镇督,可是出什么事了?”
“六楼,没事。”孟聚站起身。从阴影里走出来,吕六楼这才看到,他手上提着一个酒罐,他专进来的时候,吕六楼闻到了一股酒气,他吃了一惊:“镇督,你……你喝酒了?”
“喝了,但还没醉。”孟聚摇摇头:“这酒,实在太淡了。要想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六楼,陪我喝两杯吧。”
一时间,吕六楼只觉啼笑皆非,孟聚半夜里把自己叫醒唤来,只是为了让自己陪他喝酒。
“镇督大人有雅兴,末将自然是应当奉陪的。只是现在还在打仗。镇督您这样,只怕让下面人看到了不好。而且,明天我们还要战备。”
“没事了,已经不用打仗了。”
“就算不要打仗也……啊?”
孟聚抬起头,望望吕六楼,他的眼神很亮,眼里像是有一团幽幽的火光,深邃又锐利。
“拓跋雄的人刚刚来过,他们是代表边军过来求和的。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孟聚一字一句地说,话语中透出了深深的疲倦。
“拓跋雄主动派人求和了?”
吕六楼心头涌起一阵狂喜,他急切地问:“大人,那边开出什么条件来了?要我们赔偿吗?赔偿多少银两呢?”
在吕六楼看来,敌强我弱,虽然东陵卫小胜了一场,但这并不足以改变两军的态势,所以,为了求得和平,即使给边军一点赔偿也是无所谓的。
“赔偿?”孟聚盯着吕六楼看了一阵,他的表情很古怪,像是听到了什么很荒谬的笑话一般。然后,他笑笑:“确实有人要赔偿的,所以——六楼,武川都督的位置你可有兴趣?”
“武川都督?”吕六楼张大了嘴,眼睛瞪圆了。过了好一阵他才反应过来:“难道,拓跋雄要把武川割让给我们?这这怎么可能?”
“其实,我本想把武川和赤城一起要过来的,但拓跋雄的人说,他们做不了赤城的主。
赤城都督元正斌不会听从拓跋雄的差遣。所以,只能给我们武川。至于赤城,他们愿用五万两银子来补偿我们的损失。”
听着孟聚说话,吕六楼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镇督,您是说,我们非但不用给边军赔偿,边军那边反到还要给我们割地和赔钱吗?”
“对。另外,拓跋雄还答应我们,倘若我们要找申屠绝和宇文泰报仇的话,边军那边不会阻拦,还会暗中协助。”
吕六楼使劲捏疼自己手,以确认并非在做梦,他嚷道:“镇督大人。您不是在开末将玩笑吧?您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这么好的条件,您到底是怎么跟那边谈下来的?”
孟聚惨淡地苦笑,他喃喃说:“这个条件,很好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能谈成这样的条件,这简直比打一场大胜仗还难!要知道,能这样迫使拓跋六镇低头的人,您怕是第一个了!大人,这实在是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