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绝那逆贼,为朝廷锄奸而已。
孟聚的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又危言耸听,十句真话里夹杂着两句假话。迷惑性极大,不要说蒙朝廷来的钦差们,就是亲身经历过的东陵卫官员们听了也是半信半疑: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啊,敢情我们都误会孟镇督了!
听孟聚说完,南木鹤抢先表态:“中丞大人,事情看起来真的有些隐情。因为事态紧急。孟镇督被迫所为。虽然有违律令,却也是为朝廷尽忠的一片忠心,法无可恕,情有可原。”
魏平捋着长须,沉吟着缓缓点头。他不动声色地扫众人一眼,沉声道:“既然如此——先放开他吧,孟聚,你先起来。”
金吾卫士兵们松开了手,孟聚站起身来躬身行礼:“谢钦差中丞大人明察。”
“孟聚,你且不忙谢我。事情真相如何,不可能光凭你一人分说,本座还得调查勘查过再说罢。希望事情真如你所言吧。”
“卑职万万不敢欺瞒钦差大人。”
魏平点头,他不再理会孟聚,转过头去问肖恒:“肖都将,麻烦你再帮我介绍东平的诸位同僚吧?”
“啊啊,是是,中丞大人请。这位是……”
一通风波过去了,钦差们波澜不惊地继续接见诸位东平的官员们——事实上也没多少人好见的,在场的官员除了东陵卫的人外,就只有肖恒和易小刀两个边将了。
易小刀通报姓名时,魏平眼睛微微一亮,他问:“易将军?听说拓跋六镇是你的义父?”
易小刀很谦逊地说:“末将无能,有辱义父大人赫赫威名。”
魏平转头看看孟聚,又看看易小刀,眼中满是疑惑。他显然很不明白,为什么拓跋雄的义子会出现在孟聚组织的欢迎仪式上?只是这番话显然不好出口,他含糊地说:“将门虎子,果然气度不凡,好好好!”
“中丞大人过奖了,末将愧不敢当。”
谁都知道,现在东平真正做主的人是孟聚,只是他是犯官的身份不好出面,肖恒就代为主持了接下来的欢迎仪式。欢迎仪式忙碌又热闹。其实却没多少实质内容,无非大家都些套话罢了。钦差们说好好干加油干朝廷很倚重你们这些边将,地方将领们说感怀圣恩万死不辞,谁都没把出口的话当回事。
接见完在场有头有脸的官员,魏平当众发表了简短的讲话。他说,如今,朝廷正是多事之秋,有不轨之徒在中枢蠢蠢欲动。尽管天子仁厚,已经给予了他们极大的容忍和克制。但心怀野心的逆贼们依然顽冥不化。对他们,朝廷已是仁尽义至了,当今天子英明,势必很快将他们铲除。现在,朝廷希望北疆边塞的将领们,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要忠于陛下,恪守职责,为捍卫大魏朝的社稷而尽忠职守。
听众们纷纷交换着眼神,大家都觉得魏中丞的这番话与寻常的勉励不同,透出一股恶狠狠的杀气来。但边将和东陵卫的官员们还是习惯地齐声呼喝:“效忠陛下,效忠朝廷,万死不辞!”
孟聚觉察到,魏平说得已经很露骨了。对慕容家,朝廷很显然是失去了忍耐力,动手在即。魏平的话,算是给大家提前吹风,造一番舆论声势吧。
钦差的队伍在连江呆了一天,他们没有停留,径直奔靖安而去,孟聚随着队伍前行。现在,孟聚的身份十分尴尬,他虽然是东平的主人。钦差们却把他当未定罪的犯官看待;说他是犯官,但钦差们的行程、伙食、住宿和安全保卫等一应问题都得由他操心。光是服侍三个钦差也就罢了,但钦差队伍里上上下下几十号官员和两千多官兵,要操心的细琐事情实在太多,光是安排他们的住宿和伙食就繁琐得不得了,更不要说洛京来的这群官都是难侍候的主,不光是住宿,他们还经常提要求这个那个的,孟聚忙忙碌碌奔上走下的,却连个名头都没有,他说不出的郁闷。
太昌九年八月五日,钦差队伍一行终于抵达靖安。
到了东平刚安顿下来,魏平就提出了要求:“带我们到都督府看看。”
孟聚心里嘀咕,这帮家伙还有看第一现场的意识?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把钦差们带到了都督府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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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下,都督府人烟萧瑟,杂草丛生。大片建筑的轮廓隐藏在夕阳的阴影里,透出一股黯淡和陈旧的味道来。都督府的卫兵和杂役们已被东陵卫遣散,官员们们大多也被抓在东陵卫的院子里。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一些老幼妇孺居住。看到大队东陵卫的兵马从正门开进来,住户们吓得脸色煞白,急匆匆地躲了开去,谁也不敢凑上前来观望。
虽然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多月,但那晚交战的痕迹依稀犹存。那些倒塌的围墙、生锈的箭头和青石板上斑斑的血迹,默默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过残酷的战斗。
看着眼前萧瑟的景象,几位钦差都沉默不语。沿着都督府的小路,他们一路慢慢行走着,神色凝重。
看到钦差们脸色沉重,随行的人们都不敢说话,一行人像幽灵一般走在那荒芜的树林中。
“长孙都督是在哪里……那个的?”
魏平问得有点没头没脑的,但孟聚却明白他的意思。他领着钦差们走到那晚的空地土,指着一片地面说:“就在那里。”
看着那片毫无异状的褐红地面,几位钦差神情都十分凝重。然后,他们上前对那片空地默默鞠了一躬。南木鹤还轻声祷告了几句佛经。
魏平转过神来,看到孟聚边无动于衷的样子,他脸上出现了一丝怒意。
“孟镇督,不管你与长孙都督恩怨如何,如今他毕竟已经往生了。死者为大,你上来念两句佛经化解恩怨两句也是好的。”
孟聚微微躬身:“中丞大人有令,卑职不敢不从。只是卑职与长孙都督之间仇深似海,杀他的命令,是卑职亲口下达的。所以,卑职不愿违心行那虚伪之举,请中丞大人见谅。”
魏平眉头轻轻一蹙,旋即很快又松开了。他轻声“哦”了一声,转身不再看孟聚了。
看完那晚的战场和长孙寿殒命的地方,魏平又问:“孟镇督,长孙都督死了,都督府的长史、参军等官员们呢?他们都在哪?我想见他们。”
孟聚一下头大,那帮家伙至今还被关在靖安署的黑牢里呢——而且让这帮家伙被关在黑牢里一个多月,满腹怨毒的,见了钦差,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见到孟聚在那踌躇犹豫,魏平微微抬高了声量:“嗯?孟镇督?”
“请中丞大人稍等,卑职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孟聚退下来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