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家主的个性非常刚强,如钢铁般不可动摇。
镇定了心神,孟聚深深鞠躬:“孟聚拜见叶公爷。”
叶剑心也不还礼,他一拂袖子,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沉声说:“孟督察,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叶剑心拂袖、走动、坐下,短短几步里,孟聚看的屏住了呼吸:他的动作实在太完美了!
这一连串动作里,对方竟连半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举手、一投足都仿佛拿着尺子量好的,那尺度、那节奏与韵律,简直像艺人苦练半生的舞蹈一般完美无瑕,毫无破绽。
孟聚做得端端正正,大气不敢喘。
叶剑心淡淡道:“孟督察,不必拘束。你是我们叶家的恩人,倘若你在我这边觉得不自在,那便是我叶剑心待客不周了。”
“不敢,叶公爷言重了。”
“在见叶剑心之前,孟聚对双方的会面有过很多预料,甚至想过同样悲痛的二人会不会抱在一起痛苦怀念叶迦南——但看着面前冷静的像冰一样的叶家家主,孟聚立即知道,自己的所有设想都落空了。
孟聚有种感觉:眼前的叶剑心,一点不像个刚失去唯一亲生骨肉的人。
在他身上,无声无息地散发着一种泊泊然的压力,他的说话,他的神态,他的动作,甚至他的目光,都给了孟聚很大的压力,让他连呼吸都放缓了——即使当初对着魔族的军阵冲击时,孟聚都没感觉到这样大的压力。
望着孟聚,叶剑心平静地说:“小女来到东平后,一直承蒙孟督察的关照。孟督察为了救回小女,出生入死,在数万魔族乱军中抢回了她,自己身负重伤。孟督察如此厚恩,我这个当父亲的,却一直没能亲口对孟督察道声谢谢,实在很失礼。孟督察,请接受我和叶家的谢意。”
他站起身,对孟聚弯腰深深一鞠。他白衣胜雪,长袖若云,一连串动作流畅的如行云流水,不带半分火气,悦目之极。
徐伯跟在叶剑心身后,也对着孟聚跪了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他老泪纵横:“孟督察,您救回了小姐,您是我们叶家的大恩人哪!若不是您,小姐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啊!我们叶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啊!孟督察,您长命百岁,多福多寿啊!”
孟聚急忙跪倒还礼:“叶公爷、徐管家莫要如此!一直以来,都是叶镇督照顾提携于我,在下所尽的微薄之力,实不足报答叶镇督厚恩之万一。只可惜在下无能,功亏一篑,没能将叶镇督救回,本已羞愧无地了,怎还能愧领您的谢意?该是孟聚向您请罪才是,在下没能保护好镇督,纵死亦无颜再见镇督于地下。”
孟聚说的激动,眼角微微泛红。叶剑心看到眼里,岩石般刚强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但那笑容却是飞快地消失了。
“孟督察,我是大战之后赶到靖安的,虽然多方打听,但在事件的一些关键环节上却还是有些模糊。听说孟督察你是事件的重要参与者。
在小女离世时,唯有你在身边听到了小女的遗言。关于此事的由来,你能够详细告诉我呢?当然,我知道,有些事可能设计了你们东陵卫的事务,但无论如何,还是请孟督察莫要对我隐瞒吧。”
想起事情的经过,孟聚心如刀割,痛苦在不断地吞噬他的心,倘若有可能,他是在不愿回忆那惨痛的一幕。但无论在情在理,叶镇督父亲的这个请求却是不能拒绝的,他振作起精神,肃容道:“在下谨遵公爷吩咐,不会丝毫隐瞒,事情的发生,要从上个月说起……”
叶剑心打断他:“事情的起因,我大概知道了,是由孟督察你在酒楼与申屠绝的冲突而起,这里就不必浪费时间再说。我只是想知道,为何申屠绝对小女如此痛恨?为了一场意外冲突,竟不惜兵变谋逆也要将她置于死地?这个,我很不理解。请孟督察帮我解惑。”
孟聚微微犹豫,他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在下恳请公爷屏退左右。”
叶剑心抬抬眉,神色间有些不满。但他还是做了个手势,徐伯和两个婢女立即退下了。
孟聚这才肃容:“申屠绝在狱中时。他暴出一桩惊天机密,并写下了供词。在下猜测,正是为此,申屠绝狠下决心,不惜铤而走险,企图杀人灭口。”
“什么机密?”
“申屠绝指证,拓跋六镇企图谋逆。”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一百二十六节 剑心
“拓跋雄企图谋逆!”
几个字吐出口,孟聚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被移走似的。这个秘密,已在心里藏了太久。叶迦南已去,知悉秘密的刑案官和侍卫相继遇害。世上只剩自己孤独地承担这个惊天的秘密,孟聚感觉十分惶恐。
元义康和蓝正,他们都曾旁敲侧击向孟聚询问过他与拓跋雄结怨的真正原因,但孟聚都选择了沉默——蓝正的人品很靠得住,元义康是皇族地位也很高,但孟聚直觉地感觉到,要担当这个秘密,他们的分量都还不够,告诉他们,只会害了他们。现在,亲眼见到叶剑心,孟聚直觉地知道,眼前的人,他是能担当得起这秘密的——或许,在整个北魏朝廷,除了东陵卫总镇白无沙外,他是唯一够资格的人了!
当代叶家家主果然也没让孟聚失望。
听到这个足以让一般人吓的魂飞魄散的消息,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说:“原来是拓跋家的家务事,难怪了,小女当时是如何应对的呢?”
叶剑心轻描淡写的将可能导致江山变色、伏尸百万的大浩劫说成“家务事”,被他的气魄震撼,孟聚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镇督的具体手段,她不曾和在下说,在下也不得而知。不过当初申屠绝亲口答应效忠镇督,那是在下亲眼所见,而镇督在临终前,她曾亲口嘱托我,说她书房里有申屠绝的供词和她的奏折,让在下代为上奏朝廷,杀拓跋雄和申屠绝二人复仇。
由此,在下斗胆揣测,镇督的计划是将申屠绝的供词控在手中,逼迫他暗藏在拓跋雄阵营中,偷偷为我方效力——”
孟聚黯然道:“只可惜在下实在没用,不但追杀申屠绝不到,还昏迷了二十多天,醒来时,镇督的住处已被焚毁,证据全被烧毁,她的一番心血全都白费了,在下实在愧对镇督。”
叶剑心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他淡淡说:“孟督察不必愧疚,这几天,我在靖安城中多方打探,无论元都督、易将军、肖将军等军中首脑,还是普通将士,他们都是异口同声的称赞你的壮举,赞赏你高风亮节的为人。你冒死救援小女,为帮她复仇又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