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听爷爷讲那过去的故事
干掉了光头裸奔男,雍博文便和丁茹来了个脸对脸,眼对眼。
雍大天师一眼就看出丁茹此刻使岔了劲,法力满身乱流,若不及时施救,只怕会走火入魔,连忙蹲下身子,想伸手帮忙。
才逃狼吻,又遭虎擒,丁茹心中哀叹不已,深深觉得今日运程不利,莫不是总归是难逃那一辱?一时间满心绝望悲愤,什么平静心菩提心都抛到脑后,恨恨盯着雍博文,心中暗道:“只叫我逃过今日这一劫,一定要杀你!”
雍博文一腔好意却被当成了歹念,自是不知道丁茹心中在想什么,但看她目光中满是凶意,不禁有些背上发寒,连忙劝道:“不用紧张,这种事情,人人都会经历,保持冷静,配合我的动作,很快就会过去!”
无耻之尤!强*奸居然还要被害人配合,见过无耻的,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丁茹又恨又恼,却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怒视对方,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雍大天师现在估计已经死上一万遍还带转弯了。
雍博文正要伸手救人,忽听耳旁响起爷爷雍汉生的声音,“文儿快走,不要管她了,那个大乐金刚古阳定追上来了。”雍博文自是不知道自己这个躯壳在那十三个神魂地驱使下做过什么事情,心中还想古阳定上来有什么打紧的,正好让他帮忙一起救治丁茹。心中虽然存疑,不过他对爷爷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小时候没赶上青春期爷爷就去世了,现在重逢,他已经过了那岁数,自是没有什么逆反心理,听爷爷这么一说,立刻停手起身,转头撒丫子就跑,倏的一下跑出谷口。
雍大天师这边刚一出谷口,那地穴口处金光闪烁,大乐金刚古阳定脚踩祥光自其中飞出,朝那谷口方向一张望,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丁茹,略一犹豫,便没有去追雍博文,而是停下救治丁茹。他毕竟身负着保护丁茹安全的重任,看到丁茹身陷走火入魔前兆,这可比被人掳走要危险得多,随时都可能万劫不复,自是不能置之不理。至于雍博文,跑掉也无所谓,刚刚在电话里,老爷子只是强调要他三天之内生擒雍博文,若是不能便要击杀,要求宽松得紧,实在不行回头找到雍博文干掉也就是了。
丁茹看到古阳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古先生,我以大日如来佛尊法像起誓,早晚有一天一定要杀了那小子。”
雍博文不知道丁茹发了个跟自己关系相当重大的誓言,跑出山谷,沿着当日逃出高野山的路线狂奔,沿途半个人影也没见到,唯有路边处处尸骸显示出就在不久前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血腥的战斗,只是这些尸体上已经没有了魂魄,也不知是已经成鬼离开,还是被刚刚那群日莲宗僧人给收割了去。诺大的高野山阴气森森,无论人影鬼影都欠奉一只,竟成了森森死地,不知空海泉下有知,是不是会对自己白手起家创下的这份家业变成如此模样而感到痛心疾首。
“文儿,慢点跑,先找个地方呆下,我有话对你说。”
雍汉生的声音再次在耳旁响起。
雍博文此时刚刚跑到一条岔路口。此地大约是高野山分路的中心,岔路四通八达,也正是适才野比不二雄等人追踪俄罗斯法师分兵的地方。雍博文听到爷爷发话,停住脚步,问:“爷爷,什么事情?”
雍汉生道:“择地不如撞地,就在这里吧。你看这里路途四通,前景八达,正是极好的预兆,正适合我们谈话。”
雍博文没有任何异议,自在路边找了颗大树跳上去,在枝杈上坐下,依着雍汉生的指示,凝神聚气,将神识重新沉回到灵台当中,便觉眼前金光闪闪,再次看到那个分割的栅栏。
便有看官要问了,这雍博文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又离开爷爷多年,怎么就这么听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这您就有所不知了,雍博文之所以对雍汉生言听计从,一方面是因为那是打小时候养着自己的爷爷,亲近关系在这到层,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雍汉生*精通天机术数,也就是预测未来相当准确,当年素有五大洲天机术第一人的称呼。要知道这天机术流传极广,凡是法力高强的修行者多半都会推算一翻,只不过方法不同,大抵就是掐指一算抛一卦之类的,但这东西是易会难精,雍博文小时候也学过,而且因为对预知未来这种能力相当感兴趣,尤其是因为很想预知学校的考试题目和彩票号码而下过一翻苦功,只可惜雍大天师在这天机术上没有半点天份,苦修多年,最高成就也不过是连续二十次准确地预见抛硬币正反面哪面朝上,除此之外,便是想预测个色子抛几点都办不到,最终也只能放弃。可雍汉生的天机术却是不同凡响,近的无一不中,远的十之八九,据传说他最远可以预测身后百年之事,简直就是比专业预言家还要变态的存在。所以在雍博文心目中,爷爷的话那就是未来,自己跟自己的未来找别扭,就算是处在青春叛逆期,也没有这么个叛逆法的。
“这便是两重方便法门的分割,只因是外力促成,所以显出这栅栏状。”
雍汉生自旁闪出,指着那栅栏道:“以后若是有事解决不了,可以到此呼唤花间。她当年身为青龙护法,那是惠果身边专司打架砍人的狠角色,若论打斗,便是惠果在她面前也要自愧不如。”
雍博文道:“她要是不肯帮忙怎么办?看起来她对我的印象不怎么好。”
雍汉生大笑道:“这由不得她不帮忙,尤其是遇到危险,她若是不回应你的呼唤,那你自管放开对身体的控制,我就不信她在完成护法大愿之前,会自走绝路。”言下之意就是这身体也关系着花间的安危,若是遇到应付不了的危险,只管什么都不做,花间自然就会跳出来帮忙。雍博文听了恍然大悟,感情这方便法门就是在自己这个身体里装了一个应急操作系统,而是还比自己这正牌系统强悍百倍。
花间愤愤不平的声音自栅栏那边飘来:“死老头子,恁多算计,难怪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天机术那般厉害,所见无一不中,怎么就没有算到自己的结局?”
雍汉生道:“所谓天机,不过是这天地间万事万物交错影响的过程,正如你们佛家有言有业因方有业果,这万事因果纠缠相互作用,天机术只不过是用来推断这相互作用最终会产生何种结果将事情引向何种方向,自千头万绪之间挑出其中一个加以干涉,让事情的变化按自己的意愿发展,但有得必有失,世上无十全十美之事,为了达成一些目的,就必然要舍得某些其他方面。我今天所处境地均在掌握之中,这些不过是为了最终目的而做出的取舍而已!”
花间默然片刻,道:“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可以让你连自己都肯舍得的,我不如你,落在你的算计当中也是理所当然。”顿了顿,又道:“我虽然从不修佛,但跟一个和尚纠缠了十几世,原也应该看开些的。”便没了声音。
雍博文忍不住问:“爷爷,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花间看开认命了。”雍汉生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文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雍博文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爷爷这是要讲这封身狱的前因后果啊,连忙洗耳恭听。
“这个故事,要从光绪三十一年讲起,那一年,我十八岁,刚刚遇上师傅两年多,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小学徒,每天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师傅身后。那个年代山河破碎,西方列强仗着坚船利炮打开我中华国门,随着军队而来的,还有教廷的传教士和巫师公会。这个巫师公会,就是现在那个国际法师联合会的前身,只不过那个时候洋鬼子虽然野心勃勃,但术法界却也知道自家代表不了世界,不像现在张口国际闭口国际那么张狂。咱们中国地大物博,特产丰富,尤其是可以用于术法方面的原材料丰富无比,远不是欧陆本土那种贫瘠之地所能比拟,那些洋鬼鬼子就像看到了骨头的狗子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打着传教的名义,大肆在我国收刮那些珍贵的术法材料,同时更以我国百姓的身体、魂魄制作各种恶毒法器修炼各处邪术,搞得中华大地乌烟瘴气。我们这一派向来奉行入世修行,接济苍生,师傅行走人间,眼看着那些洋鬼子胡作非为,自是看不下去,便出手教训了一些家伙,有几个作恶多端的直接就结果了他们。可这样一来,却捅了马蜂窝,教廷派了个什么圣十字骑士远征军,足有上千人马,要来中国远征我们这些异教徒。师傅本领虽然了得,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若是毫不知情地任远征军杀上门来,那下场可就大大不妙了。万幸的是,师傅事前得知了这件事情。”
雍博文忍不住插嘴问:“祖师爷是用天机术测知这件事情的吗?”雍汉生天机术独步天下,想来这高徒的明师定是更加厉害,必定是某一日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便知了这事的前因后果,预作准备,把那远征的十字军杀得大败而归。要是这仗打败了,祖师爷他老人家不幸挂掉,那怎么可能还会在几十年后跑来在他这个小字辈的身体里设下封身狱这种古怪的东西?
雍汉生看着雍博文一脸憧憬,嘿嘿笑道:“那倒不是,师傅符杀之术通天地惊鬼神,那是独步天下,不过在天机术上却是没什么天份。不过,本门在欧陆那边有个有些渊源的远房同门组织,是他们给师傅提供了情报。当然,他们也未见得抱了什么好心,要知道当年教廷和巫师公会结束了千年战争,达成合解并联手之后,欧陆的其他术法界势力处境极为不妙,给师傅提供情报,想是要借咱们中华上国的术法高人让教廷和巫师公会栽个大跟斗。”
雍博文奇道:“咱们天师北派在欧洲居然还有同宗,真是厉害,是怎么过去的?”
雍汉生干咳了两声,显得有些尴尬地道:“文儿,其实我们不是天师北派。”
“耶?”雍博文一脸惊诧,并且呈现一定程度的呆滞状态。
“不用紧张,其实门派叫什么名字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叫中国法师!”雍汉生大义凛然地道,“用天师北派这个名字,只是权益之计,天师派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可是我很在意啊!”
雍博文心中发出呐喊,自称了这么多年的天师北派正宗传人,可突然之间却听说自己其实不过是个冒牌货,这么残酷的现实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接受得了的,但雍博文在心中喊了半天,最终只是问出一个问题:“可是,爷爷……我们倒底是什么门派?”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雍汉生神色肃穆地吐出这两句中学历史课本上的话。
“太平道?”雍博文大惊,这可是个干了上千年造反勾当的宗教啊,跟天师派这个向来走与政府合作路线的宗派那基本上就是南辕北辙唱对台戏的角色。
“正是太平道。我道传自南华真人,由张氏三兄弟于汉末发扬光大,只可惜他们三人造反未成,以至太平道在此后数百年内一直屡遭官府打压,其中一部分人对于在中华继续传教感到悲观失望,于是携着部分典藉一路向西,跋涉过整个中亚大地来到小亚细亚,并最终在数百年后进入欧洲。这时最初的华人道友已经纷纷老死,到达欧洲的时候,所有成员都变成了日尔曼人、斯拉夫人、凯尔特人甚至犹太人。当时的欧洲正处于基督教的严密控制之下,出于对基督教宗教迫害的恐惧,这些道友隐藏身份,并且隐去一切看上去与宗教有关的名称,自称为GelbHalstch隐修会,不用奇怪,这是两个德文,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呆在如今德国统治的地区内,并且一直处于地下状态,保持在一个很小的规模,缓慢而谨慎地扩展着自己的势力,并且最终发展成为一个极为强大的地下势力。并且在清季进入中国后,重新与太平道传人取得联系。”(关于GelbHalstch隐修会,请参见马伯庸的《GelbHalstch密码》,在此借用这个设定,仅以此向马亲王天马行空般的幽默细胞表示敬意。)
“这经历太离奇了。”
“现实总是比小说要离奇得多。”
“爷爷,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要伪装成天师北派了,咱们这太平道的名声似乎不怎么好啊。”
“胡扯,我们太平道可是当年术法界抗击教廷与巫师公会入侵的主力,当年听到我们太平道的名号,谁不得伸出大拇指赞一声好样的?”
“既然名声这么响亮,为什么还要伪装成人家天师派?”
“就是因为名声太响亮了,所以才不得不伪装,这是为了让你小子能平平安安地多活几年,不过今天这事情一过,以后只怕你也就没有什么安稳日子了。”
“……”
“不要打岔,好好听我说,一会儿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要借用天师北派的名义做掩护了。”师傅当年接到这个情报之后,深知仅靠我们太平道的力量无法抗衡教廷与巫师公会的这次大规模远征,于是奔走四方,拜访同道,在远征军抵达之前,终于召集十余个志同道合的门派,在上海举行了一次集会,锸血为盟,发誓要共同抗击外侮,绝不让教廷与巫师协会的势力渗透中国!这个联盟取名为同信会!”
“同信会成立之后,各派立即选取本门精英弟子组成联军,北上威海卫,根据GelbHalstch隐修会的情报,十字远征军便是定于此处登陆,先出关扫清关外门派,在关外建立据点后,再组队南下,沿途扫荡各大门派。关外一直是咱们术法界实力薄弱地带,仅仅长白、采青等寥寥几个小门派,根本没有力量对抗十字远征军。同信会联军联系山东当地几大门派,最终决定在仙姑顶伏击十字远征军。那一仗若是能够按计划实现,绝对可以全歼十字远征军。可惜,我们却没有料到,最危险的敌人不在外部,而是在内部!有些势力看到同信会成立,不认为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抗击反侮,反而觉得我们另有所图,担心我们实力过于强大而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于是不惜向敌人出卖我们的计划。又有九洞十三岛的妖人为虎作伥,自甘为洋鬼子做前驱引路,结果这场伏击战最终变成了正面硬捍。八百同信会战友血战仙姑顶,誓不后退半点,关键时刻那些出卖我们的家伙突然撤退,将我们同信会联军独自抛下不说,反过头来自后狠狠*插了我们一刀,结果联军阵线崩溃,最终惨败,八百同信会战友仅有数十人活了下来!”
说到此处,雍汉生满脸悲愤,几乎讲不下去,若不是只剩神魂,怕是要当场流泪了。
雍博文也是气愤难平,问:“出卖联军的是什么人?”
“那是几大术法世家共同行动,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在同信会成立不久,便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专门为对付我们而产生的组织,自称世家大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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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个月开始啦,继续努力奋斗,争取拿本月的全勤奖。
只为了让你幸福的生活
成立于光绪三十一年的同信会,是一个相当悲壮的存在。
自仙姑顶战役伊始,同信会与教廷、巫师公会、大联盟和九洞十三岛组成的妖统阵线展开了一连串激烈的战斗,直至1949年红朝定鼎,赤色风暴席卷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山河,至1950年代,所有列强势力均被驱逐,教廷、巫师公会失失去可以依靠的世俗力量,不得不黯然撤出中国,而做为豪门大派代表的大联盟面对洪涛般的革命风暴也被迫大举撤出中土,各大世家分散到世界各地,妖统阵线在1953年黄公屿最后一役中被全歼,其间凡五十余年,大小战斗数百场,其中能以战役称呼的参与法师过千的便先后有仙姑顶之战、老窝河子之战、威海卫之战、苏州河之战、奉天城之战、黄河渡之战、津门之战、重庆之战等等三十余次,有与十字远征军的战斗,有与大联盟的战斗,有与妖统阵线的战斗,可以说是为了对付内外敌人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
这场最终蔓延至整个中华大地的术法界战争将数百个大小门派家族卷入,最终导致数万法师死亡,近百门派灭绝,而教廷与巫师公会方面也是损失惨重,最初派遣的十字远征军在民国十一年伤亡殆尽,不得不在国内再次挑选精锐组成第二军团前往中国参战,并且在民国十七年与民国二十年先后两次派再增援军,教廷骑士团近万忠勇的骑士命丧异教徒的国度,其中仅教皇亲自册封的圣骑士和荣光骑士就几达三百之巨,要知道从中世纪直到法国大革命之前教廷总共也才册封过千余名圣骑士,由此可知这个伤亡数字的惊人了,而做为同盟者的巫师公会则有数千魔法师战死,其中魔导士级别的高级巫师就有数十人,这些都是举手就能翻江倒海移山换岳的人物。
过重的伤亡最终导致了教廷与巫师公会在对华立场上的分岐以及二者联盟在欧陆的压倒性优势,红朝共和三年,教廷与巫师公会的联盟因对华作战的失败而导致失败,被联盟压制的各种势力乘势而起,其中势头最凶猛的莫过于GelbHalstch隐修会。教廷最终认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恢复中世纪时代的荣光与独大,被迫与众多势力达成妥协,并于公元一九七三年在梵帝岗达成最终和平协议,以此协议为基础,成立了国际法师委员会,专门用于调停术法界内部纷争。
而在中国这边,同信会亦是伤亡惨重,最初会盟的二十七个门派中有二十三个门派在漫长的战争中惨遭灭门,身为发起领袖的太平道更是由最初的道众三千剧减至寥寥十几人,在红朝共和元年,大联盟迫于压力出走域外,战争基本结束,众多伤亡惨重的门派却把怨气指向了发起这场战争的太平道,势力锐减的太平道在同道的压力下不得不宣布退出同信会,率领剩余弟子出关,在白山黑水间寻了暂居之地。
此时松岩道人年迈,将掌教位置让给了自己的衣钵弟子雍汉生。雍汉生天机术造诣天下无双,在战争中崭露头角,并且指挥联军数败敌人,威信在教中已经不下于松岩道人。雍汉生继承掌教位置之后,不但没有大力发展太平道,反而收敛声息,极尽所能地低调行事,不仅不准门下弟子外出传教,甚至是连以太平道自居都不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这些太平道门人因为聚集在山洼中的一个小小自然屯中而得了一个标准的官方称呼:曲柴河子乡红旗村新农村屯生产大队。
对此,教中那些百战余生的弟子颇有怨言,在他们看来,经过艰苦争战终于击败了所有的敌人,正是大肆扩张,全力发展的好机会,怎么就这样像缩头乌龟一般躲了起来?那先前的艰苦奋战又倒底为了什么?雍汉生的地位一度因为置疑而岌岌可危,关键时刻还是退位的老掌教松岩道人出面力挺,才算勉强维持了雍汉生的地位。
但历史不久就证明了雍汉生的正确性,红朝定鼎之后,大力扫荡一切封建残余,那些没有这份识务的还在乘着战后空窗期大力发展信徒的门派很快就遭到了无情的打击,与那些江湖骗子大小邪教一并归入了同一处置科目:反动会道门!大部分门派在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终于清醒意识到了时代的不同,乖乖如太平道般当起了缩头乌龟,也有一小部分门派仗着自身术法高超,不太把来自凡俗世办的压力放在眼内,甚至拥有数千弟子的广陵宗更是公然对抗政府,要独立山头,于是他们的很快就被挟着定鼎天下龙气的百战雄兵给一一消灭,广陵宗的掌门,号称金身甲术宇内第一的正阳真人被大军堵在修行的山洞内架起机枪扫了足足一个小时,最终法力耗尽被打成了筛子。
太平道的众弟子这才对雍汉生最初的决定心服口服,而此时雍汉生却再次下了一个令所有太平道弟子目瞪口呆的命令,那就是遣散众弟子,令所有人归乡自存,并且严令每一个弟子在返乡后不准自称太平道弟子,从此之后只有自己一家人连同师傅留在了关外的太平道总部。
虽然对此有些怀疑,但因为先前雍汉生长远英明的决定,弟子们还是服从了这个荒唐的命令,各带一部人教中典籍回归故里,过去了隐居的生活。而雍汉生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曾经叱咤天下的威风,与垂垂老矣的松岩道人一起乖乖过起了平静的务农生活,并且安安稳稳地熬过了红朝共和纪年和文*革纪年,直至改元改革,天下动荡渐止,太平迹象初露,也没有任何一点想要重新召集太平道,另立山头的想法。
如果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或许太平道会就这么平淡奇地最终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渐渐被所有人遗亡,事实上到了改革元年的时候,除了那些老人,已经很少有人会记得当年曾搅动天下风云的太平道了。
可惜,有些人却并没有忘记太平道。
出走域外的大联盟虽然在海外闯出了极大的名声,甚至入选了国际法师委员会的常任理事,但对于当年的战事依旧梗梗于怀记恨在心,只不过因为红朝初年国内国际形势紧张,从上到下都保持着对外来者的警惕,大联盟找不到机会潜回国内报复,只得一直隐忍,到了改革元年的时候,红朝在太宗的带领下解除了锁国政策,开始门户开放,旧有社会体系与观念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大联盟立刻寻到机会,重新潜入国内,找到了隐居的雍家与松岩道人。
结局自然很明显,雍家惨遭灭门,除了带着年仅一岁的雍博文在外访友雍汉生与松岩道人幸免于难外,包括雍汉生妻子、儿子在内的一家十三口尽遭杀害。
在雍家灭门的第二年,也就是红朝改革二年,大联盟以海外华人的身份重新归国,搜拢在历次运动中侥幸残存下来的各门派,主持召开了中华法师联合大会,并正式成立了中华法师从业协会,并于改革七年正式加入国际法师委员会,当年几经*血战也未能立足中华大地教廷与巫师公会就这样以这种方式堂而皇之的重新进入了中国。
而就是中华法师从业协会加入国际法师委员会的头一年,自灭门惨案后一直销声匿迹的雍汉生突然出现在纽约,单枪匹马杀入大联盟在纽约的总堂口,以花甲之年独挡千军,一日之间尽杀大联盟总堂口近三百法师,最终耗尽法力,在众多闻讯赶来的国际法师委员会高手的围攻下力战身亡,用这种最灿烂的方式,给自己传奇般的一生画上了一个句号,也给太平道自光绪三十一年开始的近代传奇画上了终止符,从此太平道就消失在术法界。当然,雍汉生在进行这次报仇行动前,还是把年仅八岁的雍博文好好安排了一下,把他将给自己当年的生死战友的后人照顾,也就是艾震北和米小苏夫妇。
近百年波澜壮阔的术法界战争画卷,就这样在雍汉生娓娓讲述下,于雍博文百前徐徐展开,大时代悲怆激越的交响奏鸣扑面而来,压得雍博文几乎喘不过气来。
雍博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爷爷会冒名天师北派。
想来身为一代纵横天下的风云人物,老年丧亲,又不得不隐姓埋名苟且偷生,那些年中爷爷的心里一定很苦吧。
突然间知道了这么多事情,雍博文觉得压力很大,真得很大。
爷爷苦心布置了这么多年,在他身上设下封身狱,让他炼化十三派邪道高手的神魂,夺取他们的杀人手段,又计赚花间做为自己护身符,想必只有一个目的,让他这个雍家唯一的后人为死去的先人报仇雪恨。
这是身为雍家子孙必须履行的责任!
所以,当雍汉生讲完所有的事情后,雍博文立刻在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坚决要替雍家先人报仇雪恨的立场,“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找大联盟报仇的!”
如果按照雍博文心中拟定的剧情发展,听完自己这句话后,雍汉生应该激动得老泪纵横不能自以抓住雍博文感慨万分地道:“不愧是我雍家的好子孙,就应该这样,不亏我培养你一场,去把我们的仇人都杀光!”然后拿出一本厚厚的仇人名册,指点雍博文应该如何下手,先找谁杀,再介绍些自己当年知交好友忠心部下弟子,通过他们组成自己的势力,把仇人,也就是大联盟赶尽杀绝……真是一出标准的八点档恩仇电视剧情节。
可惜,事情的发展却明显没有按着雍博文的预测走,做为一个天机术仅能预测硬币抛面的笨蛋,他似乎从来就没有预测准过什么事情。
听到雍博文这句话,雍汉生居然一下子就暴怒起来,一巴掌拍在了雍博文的脑袋上,当场把雍博文拍得趴在了地上,万幸的是他现在是神魂状态,不至于因此而受伤,但也是被拍得一阵眩晕,爬起来很无辜且不解地看着爷爷。
“你个臭小子,我刚才说的话你倒底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咱们老雍家和太平道被大联盟害得这么惨,我做为太平道的传人和雍家子孙,当然得找他们报仇雪恨了,这才不会辜负爷爷你对我的培养啊。”
“你个臭小子,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去报仇了?你爷爷我自己去大联盟杀了个底趄天,用他们三百多条命换我们十几条命绝对够本了,还用得着你小子跑去报仇?再说了,这些恩怨都是我们老一辈人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逞什么能耐,还要跑去报仇雪恨,我看你是看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爷爷,你不是吧,要不是为了让我给咱们老雍家报仇,你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把我与花间的神魂剥离开,还把那十三个妖统阵线的高手封到我身体里让我化取他们的本事?”
“笨蛋,我要是想让你报仇,当年还费那么大力气把花间的神魂剥出来干什么?只要你们两个神魂融合,花间的本事就是你的本事,比你现在要强一百倍!就算你是什么青龙护法转世,只要这雍家的因果在你身上,你去看护那个转世金胎之前,也得先把仇报了斩断因果才能了无牵挂地去当护法!至于那十三个神魂,最初是封在你父亲身上的,只是因为师傅感慨当年大战导致太多绝学失传,所以想尽可能保留一些,在最后一战的时候,把这十三个妖统阵线各居一方的大豪神魂拘来封进你父亲的身体里,即惩罚了他们在战争中犯下的罪孽,又可以使他们各自的绝学会不失传,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你父亲死后才转到你身上的。”
“那,那,那爷爷你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什么都不需要,你只要好好活下去,自由自在地幸福的活下去就行了。”
雍博文愕然。
“爷爷,你这要求也太简单了吧,没有点什么更高规格的要求?比如有什么未了心愿,有哪些想干掉的仇人?”
“高你个头,能开心地活下去,你以为是简单的事情吗?”雍汉生又重重一巴掌把雍博文拍得趴在地上,“你个臭小子,我有什么心愿需要你来完成?我们老一辈人拼死拼活地打了一辈子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要打出一个太平盛世,让你们这些后人不用像我们一样每天在生死间挣扎,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臭小子,该了的恩怨,我都已经了结了,也没什么仇需要你去报,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幸福开心,娶他三四个老婆,生他十几个孩子……”
“这个很困难啊,多娶重婚,多生犯法啊,爷爷,时代不同了……”
“笨蛋,我就是打个比方,臭小子较什么真?总之,以后你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安安稳稳地老死,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你不要以为这个很容易,同信会和太平道当年搅动天下,不知多少个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生啖其肉,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你是太平道和我老雍家的后人,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呢!”
“啊,那我不让他们知道就好了。他们知道了,我躲着点也可以,这不就行了。”
“臭小子,说什么呢,我们太平道的威风都被你丢光了。老话说得好,生平不惹事,却也不能怕事。事到临头缩回去,谁能瞧得起你?我又为什么帮你谋划了这么一身本事和一个了不得的保镖。我跟你说,谁要是欺上门,尽管给他打还回去也就是了!术法界从来都是拳头为大,欺软怕硬,那些家伙想找你麻烦,那就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痛,让他们再也不敢来惹你!”
“呃,不用这么嚣张吧,我好像没那么大的本事……”
“胡说,你一承我太平道天下无双的符杀之术,二传青龙惠果的至刚至阳的破魔八剑,三化九洞十三岛的十三大豪的独门绝学,这天底下随便挑出来一个都能斗上一斗,有事别光想着转身就溜,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得放开手脚才能打出一片天地!记住没有!”
“记住了!”
雍博文一看雍汉生又扬巴掌,连忙做出表态。
“记住就好。别的我不担心,我就是担心你个臭小子命线太刚,眉间太正,做事一根筋,不知道圆转,对你以后的发展不利。以后行事要多思虑一下,不要一脑门子撞上去就做!知道吗?”
“知道了。这也没关系,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爷爷你可以提醒我啊。”
“提醒你个头!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全都得靠你自己!”
“啊?爷爷,你要去哪儿?”
“臭小子,我都死了十几年了,要不是惦记着你身上这一摊子烂事儿,早就该投胎转世,该干嘛干嘛去了。现在既然都完事儿了,那我当然得抓紧时间去投胎了,以后记得看到长得像我的小孩子,都多照顾点,没准就是你爷爷我投胎转世呢!”
“急着走干什么?多呆些时间吧,爷爷,我很想你,还想多跟你呆会……”
“男子汉大丈夫做这些小女儿状丢不丢人?没了封身狱印,我怎么可能在你身体里呆太长时间?又不是老鬼附身,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该走了,你这就出去吧。”
雍汉生说完一脚踢在雍博文的屁股上,雍博文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爷爷,就被踢出了灵台之间。看着雍博文消失,雍汉生轻轻摇了摇头,却听旁边有人道:“老头子,怎么不说实话?”却是花间不知何时出现在栅栏那一边。
“什么实话?”雍汉生一脸明知故问。
“你怎么可能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你这残留的神魂应该是马上就魂飞魄散,从此在人间彻底蒸发才对吧。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我死都死了,还让他心里背上个沉甸甸的包袱干什么?这是我自己的先择,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修佛十几世,却连这点生死都看不开吗?难怪到今天也只能当个打手而已。走了,走了……”
雍汉生大笑三声,身形渐渐淡去,最终化为一抹流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间伸手探去,任那抹流光自指间飞逝,许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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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雪纷纷,路上行人冻掉魂,借问烧纸何处有,大叔遥指小卖店。
明天要起早去上坟呢……
话说这违禁字符真是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