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我缓缓摇头,“说到底,是他们对我这个魔主没有信心。罪责在我,阿翁何需替我揽过?”
阿凡提长叹一声:“魔主体察下情,胸怀豁达,可惜入主魔刹的时间毕竟太短了,一时难以收摄人心。我担忧军心继续涣散下去,会有不少士兵脱离大军,私自逃跑,不知魔主有何良策?”
我冷笑道:“他们以为逃回家就能苟延残喘?这是天地大劫,谁也躲不过去。天精肯定大举进入了魔刹天,妖怪若不抱成团,必然被天精一一击杀。你不用担心大军溃散,我自有法子驱使他们。”我唤出绞杀,密语了几句。绞杀轻笑数声,化作一缕微不可辨的红芒掠向天际。
没过多久,前军忽然鼓噪不前。一座火焰形成的巍峨巨山横阻在前方,烈焰吞吐摇曳,火光直冲云霄,热浪夹着烟火气到处喷涌,周围赤地千里,岩浆横流,空气像水波一样晃动不休。
我定神察看片刻,想要绕过这座庞大的火焰山,必须从向北的红岩高原攀爬而过。那片高原地势陡峭,多是嶙峋岩石,极难翻越。眼看暮色渐重,我只得下令大军驻扎安营。
“过去这里根本没什么火焰山,应该是虚空之火勾动了地火形成的。”
“这样的火焰山一定还有不少,唉,但愿我家的桃源谷还在。”
“俺的七星洞藏在白龙瀑布后,家里的几个小崽子只要别跑出去,就不会出事。”
“这可说不准,你没见八百里的碧螺江都干成小池塘了?白龙瀑布能好到哪里去?”
……
一干妖将聚在一起,面有忧色地望着远处的火焰山,七嘴八舌地议论道。天地破灭的势头愈加迅猛,这么下去,魔刹天的大好山河都会陷入火海,焚烧一空。
“魔主大人,随军的口粮已经不多了,是不是要暂时限制一下将士们的配额?”龙眼雀悄声说道。因为干旱,沿途的果林大片荒芜,野兽也难觅踪迹,无法补充大军供给,而许多妖力平平的小妖仍然需要进食维生。
我默然了一会,摆摆手:“现在不是时候,粮草尽管发放下去,不要有任何缩减。”
阿凡提皱眉道:“可是以后……”
我森然道:“不是还有天精么?他们很快就会现身的。”
龙眼雀大惊失色,一脸骇然地看着我,阿凡提也面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栗:“魔主是说,是说要吃,吃天精?”
我不露声色地道:“每逢战乱,人都能吃人,何况是天精?他们是送上门的食物,正好腌干了充作军粮。”魔刹天物产丰富,食源充沛,这些妖怪根本没经历过什么乱世。当年在大唐,我听父亲说无论是三国混战,还是五胡乱华,许多穷苦人家都被逼得易子而食,吃点天精又算得了什么?
丢下两个瞠目结舌的妖王,我巡视了一圈营地,又去海姬、鸠丹媚处陪伴了几个时辰,才返回自己的营帐。
奎土连夜守在帐外,眼神幽怨地看着我,饱满的胸臀绷得战甲都要裂开了。
“进来吧。”我把奎土召进帐内,让他平卧在地,放松情绪,又给他服食了一枚凝神静气的安香丹丸。等到药力慢慢化开,我才盘膝坐定,安神调息,使心镜臻至洁净通透的最佳状态。
“我会以神识深入你的意识深处,你要敞开念头,听我吩咐观想行念,切忌遮掩抗拒,胡思乱想。”我语声柔缓,一根弦线慢慢伸出心镜,宛如一条灵活轻巧的藤蔓,探入了奎土的精神世界。
喜、怒、哀、惧、恶、爱、欲、眼、耳、口、鼻、生、死,奎土的七情六欲尽显镜中,像重重绽开的花瓣,被弦线慢慢打开,展露出独属于他的情绪波动。
以往我以心镜窥测人心,通常到此为止。但有奎土心甘情愿地配合,便能再进一层,直入蕴藏在最深处的精神核心。
“随意观想一物,以念相合,以神为引。”我对奎土说道。
过了片刻,一头威风凛凛的双翼灰狼跃现在精神世界中,抖了抖鬃毛,发出高亢的嗷叫声。
这是奎土用念头观想出来的虚物,我驱动弦线,探入灰狼,与其中蕴含的神念一点点相触,直到双方紧密相缠,难以分割。
“化去观想,灭除此念。”我沉声道。
灰狼倏然崩解,念头分散成星星点点的无形波动,回归奎土的意识深处。弦线也随着一点散开的波动,顺势而入。
弦线探入了一个冥冥渺渺的所在。
初始,只觉得此处皆是虚无,没有颜色没有景物没有感情的变化。弦线宛如一点柳絮,飘飘悠悠,什么也触及不到,心镜上一片阴晦迷蒙。
“此刻此境,我不再是林飞,不再是探入奎土精神核心的异念。我就是奎土,奎土就是我。”我守神默思,弦线不住摇曳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
“轰!”
明明没有任何声响,我却感到四面八方传来潮水般的轰鸣声,似希声大音,无形无质,又无处不在。
紧接着,一缕光芒乍现,顷刻照亮天地,斑斓的色彩像烟花般喷薄倾泻,纷纷扬扬,洒满四周。
空间渐渐生出奇特的质感,层层叠叠铺砌,远近高低相错,无数玄妙瑰丽的景象精彩纷呈,流光闪烁。
“哗哗哗……”轰鸣声越来越响亮,化作有形的波涛声,碧蓝色的海水从每一个角落涌出来,巨浪排空,水气升腾,汇聚成无边无际的海洋。
澎湃的浪潮淹没了弦线,我盘坐在帐中的本体顿时感到一阵窒息感,俨如自身被海水没顶,无孔不入的水流渗透全身。
我不惊反喜,这说明我已经真正进入奎土的精神核心,双方意念相合,并以我的弦线为主导,并未遭到奎土的排斥。
海水卷住弦线,滚滚奔涌,跌宕起伏。又过了许久,我突然觉得遍体生寒,神念僵冷,弦线竟然陷入了晶莹剔透的冰层里。
顺着冰层向外瞧,赫然是一座雄伟壮丽的冰山。冰山屹立在大海中。大部分山体藏在深不可测的海水中,只余尖险的山巅浮出海面。
弦线恰好冻结在海面下的山腹中,难以动弹,我感到身上越来越冷,血肉渐渐麻木,心镜上居然凝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我心知,寒冷只是精神上的错觉,是弦线传入本体的感知。魔刹天气候如此炎热,本体又迈入知微,寒暑不侵,水火难伤,区区冰冻算得了什么?
但偏偏这种感知如此真实,以至于本体难以忍耐,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牙齿咯咯作响,血管里的血液也似被冻住了。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冬雪皑皑的洛阳,我蜷缩在冰冷的巷角,衣不蔽体,浑身哆嗦。
一念及此,杂念便生,心镜猛然颤动,乱象纷呈,无数念头此起彼伏,扰乱心神,就连深藏在我精神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