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还丹境界,还有两个步虚强者,数日前与他碰面,都有一战之力,若是联手齐上,他说不定还要逃命。可如今,这些人却是伏低做小,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鬼厌又如何不知其中道理?
眼中碧焰流转,他又是一声笑,拿过案上一个水果,在手中把玩:“你们自称罪民,罪在何处?”
下面这些人略一迟疑,便有人打头,再叩首道:“是不诚不敬之罪!我等失势无根之人,眼界狭小,胆气微弱,自作聪明,有犯魔君虎威,罪莫大焉。惟望魔君雅量宽宏,暂恕我等罪业。”
鬼厌唔了一声,当头这人,竟是一个女子,其跪伏地上,见不得面容,然而她华服锦履,梳低髻,绾玉簪,耳缀双珠,上下几样佩饰,简单而精致,又是莺声沥沥,婉转悦耳,俯身叩头之际,露出一段雪颈,肌理细腻,令人赏心悦目。
而且,她也是两个步虚强者中的一位。
鬼厌的眼神便在上面打了个转,才道:“你是谁?”
“罪女范陵容,忝为南海龙心斋掌柜。”
能在这儿挑头的,自然不会是一个商铺的坐堂掌柜,事实上,余慈已经从段湘的记忆残余中,知道此人的身份。
他嘿然一笑:“哦,是范东家……”
有范陵容做先例,后面这些人也就依报出自家名号:“罪民南海古药铺王宏昌。”
“罪民东海一段香堂胡四海。”
“罪民天海宗卢乾。”
看他们依次报出名号根底,与段湘记忆中的相对照,确实没有错谬。
跪拜的十几号人,都是东海、南海小有名气的商行商家,虽比不过海商会、随心阁这些庞然大物,但一个个也都应该是身家矩万,在各自一亩三分地上,跺跺脚也要发一波海啸的人物,如今却齐集于这艘飞艇之上,藏头露尾,算计海商会的顶梁柱,还被抓了现行,当真荒谬可怪。
鬼厌脸上笑容不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见得诸位大东家,不用说也是商量生意了。可惜不是要与我做生意,而是要把我当生意做……”
鬼厌此话一出,底下这些人又是伏低颈项,齐道“不敢”。
稍后,最前面那位范陵容,又柔声分辨:“敢教魔君得知,我等与段湘接触,实是贪其简便。此人放言,与魔君多有合作,交情深厚,此事又为魔君所喜,故不需费什么力气。我等将信将疑,却因当前紧拘的形势,也希望少一些投入,姑且信之,却因此冒犯了魔君虎威,此为眼界狭隘之过也,万望魔君宽恕。”
鬼厌哦了一声,没有显出太生气的样子,也没有说宽恕之语,只道:“段湘做事,一向是这般,并不可怪。可你们这些人物,也和他搅和在一起,按那种章程做事,嘿嘿,也无怪乎被海商会打个七零八落……”
其实何止如此?
南国商家,虽说不一定非要行善积德,背地里也能男盗女娼,可怎么也要遮掩一些。若今日此时的场面被传出,这些什么斋啊、铺啊、堂啊,其声誉统统都要打落谷底,再起不能。
别的不说,就是论剑轩一方,就足够将他们灭去百八十回!
他殊不客气,却是言中要害,座下众商家,都有讪讪之色。
余慈任鬼厌戏弄这些人物,自己则在考虑,那华夫人在海商会这些年,运筹帷幄,使海商会一统南海,攻占东海大部,几乎占据南方沿海七成以上的份额,在法器、海中矿、药资源交易上,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像龙心斋、古药铺、一段香堂这些商家,根子都在东海、南海,却又没有随心阁、三希堂这样的底蕴,自然是第一批被压制、被吞并的对象,若说恐惧海商会势大,联手抵挡、使绊子,也还说得过去,可这两年,华夫人已经渐渐淡出,他们却要联起手来,去坏华夫人名节,这个……着实匪夷所思!
受了他的指示,鬼厌便道:“华夫人……我听说,是位奇女子,颜色殊丽,颇是可观,道爷倒也挺有兴趣,不过海商会大势已成,莫说我不愿去招惹,就是招惹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稍顿,他声音冷了下去:“给道爷细细说清了,不得有丝毫隐瞒。”
前面范陵容正要开口,却听案上当地一声,颇有古意的青铜酒爵与几案相撞,晃几晃,里面盛满的美酒洒出大半,弄出这场面的鬼厌嘿了一声:“酒呢?”
这明摆着是要找麻烦,旁边亦有美婢执壶,可真要如此,十有八九要落个不识抬举的下场。
这些个商家东主,无不是挑眉通眼的机敏之人,在下方偷眼对视,最后目光便在最前方背影上相交,很快又都垂下。
前方,范陵容脸容低垂,谁都看不清她是怎么个表情,但接下来,她不发一言,缓缓起身,莲步轻移,到鬼厌桌案边,一旁正手足无措的美婢,也是迷迷糊糊,便将手中酒壶递过去。
范陵容素手执壶,跪坐鬼厌席旁,将酒爵斟满。
鬼厌只看她,不说话。这位龙心斋的女东家,并非是那种灼人眼珠的绝色,然而容颜精致,通体上下,举手投足,都难见瑕疵。此类美色,令人觉美而不知美在何处,若将她与众多佳丽摆在一起,便可能泯然众人,唯有细细观察品味,才能见出妙处。
如今,鬼厌便发现,此女肌体纯净,如玉中晕彩,可见霞光,所谓“冰肌玉骨”,不外如是。但更有趣的是,此时她倒不像最初时那般伏低做小,眸光清澈,目不斜视,只是专注于酒具,视鬼厌如无物。
真是个有情趣的!
她越是如此,越能逗起鬼厌的兴致,换了以前,他可能立马就擒了过来,不管底下十多双眼睛,剑及屦及,先爽过再说。可如今,他终究是受了限制,只是在女修细滑的手背上轻轻一拍,拿过酒爵,一饮而尽,随即大笑:“这才有滋有味儿……嗯?你们怎么都哑巴了?”
遭他斥责,众商家东主倒有暗吁一口长气的,自从鬼厌到了船上,固然魔威滔天,不可一世,但与传说中的模样,还有一点儿差距,直至此刻,才对得上号,这倒好办了。
至于正执壶斟酒的范陵容如何,龙心斋如何,其后面的那位又如何,此时此刻,关他们屁事?
范陵容神色不变,继续为鬼厌斟酒。
后面又有人叩头说话,却是一段香堂的胡四海,他声线粗厚,如今却是惨淡发颤,论镇定,远比不过范陵容,但两相结合,倒是更显真诚:“魔君明鉴,那海商会在海上虽是横行霸道,但我们这些小商家,联起手来,惨淡经营,勉力还支撑得住。可近日那边变本加厉,要在东海上,设海鸥墟,彻底毁去我等立身之本,华夫人便是主持,若不断去这条线,我们这十几个商家,百万人口生计,怕都要给填了海,苦思不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