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迷茫星途苦行僧
看下书我要网网 更新时间:2010-8-3 11:36:36 本章字数:5782
“喂,尼鲁,把船长的大烟斗叼过来。”尖声细嗓的林青冲着小黑狗下了一道命令。
尼鲁划动开四肢扑向船长,船长有意把头躲向旁边,尼鲁在空中飘游着,它用前爪抱住船长的头,身子和尾巴随着船长的头左右摆动。维卡斯基企图制止它,一次次用手将它推出老远,尼鲁总是执著地返回来,它很任性,直到把烟斗叼在了嘴里,自以为权力得到维护,这才算罢休。
林青得意的拿到手,她高兴地摇动着手里的烟斗,就象得到了一件战利品。
尼鲁是一条极通人性的狗,它给我们单调的飞行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它活泼机灵,随叫随到,绝不摆什么谱。大家都爱逗它,它没架子,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把它唤到身边嘻闹一番,由此也打发掉不少无聊时光。很多时候,它会缠抱住你的腿脚,贴着你身体来回上下滚动。有时候,它伸出那粉粉绵绵的舌头,不停地舔你的脸和脖子,那种痒痒的感觉挺舒服也很肉麻。每当这样,林青和菲尔都会一边惊叫一边用手把它推出老远。
说到烟斗,别看维卡斯基整天叼在嘴里,可自打我见到这只黑红色的烟斗,还从没看见它冒过烟。它被维卡斯基叼在嘴里好象就是个摆设。不过,换种思维方式来想,如果没有绅士帽,没有长手杖和尖角靴,那也就不象卓别林了。同样,如果船长嘴上不叼这个烟斗,我们看上去也会很别扭,也会蛮不习惯。
塔莎说:“你不知道,船长的烟瘾可大了,在地面的时候,他晾晒起烟叶,铺天盖地。”
我自然感觉她这样的形容有些夸张,可还是相信船长烟瘾很大这种说法。
塔莎见我有些将信将疑,解释说:“这是在飞船中,维卡斯基是考虑到安全性和大家的健康,所以才忍着不抽。”不过,她窥视过船长偷偷咀嚼烟丝的样子,她说看了之后挺难受。
离开太阳系,我们“诺迪号”己经在银河系的恒星际间飞行了三个多月。每天,我们都处在失重的状态下,象神仙一般在太空舱里飘来飘去。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自由自在让我有些得意忘形。我可以用手借助舱内任何突出物体自由往来,随心所欲地伸展和倦曲身体,变换着各种姿态,在舱内翻来覆去。这种因兴奋而不知劳累的玩耍,在我和林青身上体现的尤为突出。为了来回多飘游几趟,我们两个人精力十足,抢着为他人服务,甚至相对碰面的时候,还喜滋滋地相互击一击手掌。
更有趣的事情发生在喝水的时候,如果不小心将水袋里的水泄漏,液体便会飘浮在空中移动,成为一颗颗大小各异的水珠。我呢,犹如伏在热带丛林枝上的变色龙,伸出长舌卷食这些可怜的四处逃避的水珠。更多时候我变成了一条鱼,畅游在船舱里,兴致浓时追逐一下旋转的香蕉皮,或者将苹果当球一样推来顶去。八人之中,也有守株待兔者,象丹尼,他就坐在那里不动,待水珠飘到眼前时,突然象蛇一样伸出脖子,发起一个漂亮的偷袭,将水珠儿吞掉。
这一天,塔莎将我带到她的太空试验室。几间相通的温室里,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有西红柿、青椒、卷心白菜、紫茄、萝卜……还有攀爬上架的丝瓜、扁豆角、苦瓜、葡萄、葫芦等等,它们有的生长在土壤里,有的则插在溶器中,那些溶器中灌注着不同颜色的生长液。温室的右手是个内间房,那里安设着一条长案桌,多层的隔架上摆放着不同的试管和烧瓶。桌案旁竖立着三个锃光瓦亮的大罐,镀铬的金属罐表层反射着冷光,每个罐上都安有阀门和胶管。塔莎就是一个女魔术师,只要站在那里,她就能用罐中的营养液制造出各种各样的肉类产品。
“你在空间站就研究还些?”我好奇地问。
“不,还有很多,”塔莎说,“我的专业是生物学,生物学它很广泛,其中就包括分子生物学。简单地讲就是研究蛋白质和核酸的结构和功能,也包括各种生命过程。”
“生命的过程是什么样子?”
“比如光合作用,肌肉收缩,神经兴奋,遗传特征的传递等算了,说这个你不会懂。过来,你尝尝这个象什么动物的肉。”
我接过塔莎递过来的肉片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味道有些象熏烤的牛肉。
“哒哒”,有人在敲窗,我走过去拉开门,原来是林青和曾勇华。
“哇,好香呀!塔莎博士,你不能太偏心,光给黄泰一个人开小灶。不行,也给我尝点儿?”林青低头闻了闻,不由分说,伸手捏起一大块肉片,自已先咬去半截,然后把剩余的半截送到曾勇华嘴边,“尝尝,你猜这是什么味?”
曾勇华张开大嘴,一双眼睛却偷着瞅我。真没想到,就这点喂肉的小动作,竟让一个大男人露出了腼腆状。
“说,什么肉?”林青逼问道。
曾勇华摇摇头,表示没尝出来。
“你真是个笨……笨……”
我知道她“笨”字后面会说什么,可等了半天,清秀文静的林青硬没说出来。真是大家闺秀出来的淑女,从她嘴里听不到半句粗话。
“那,你说是啥肉?”曾勇华竟还要打破沙锅问(纹)到底了。
“呵呵,想知道哇?这是……天鹅肉。”林青一边笑一边卖关子,瞅着曾勇华疑惑不解的模样,她忍不住越发笑得厉害了。
“天鹅,什么天鹅?吃着肉还堵不住嘴。”塔莎眼都没抬一下,两只手仍旧忙碌着。
“塔莎博士,你不懂。黄泰知道,你问他。”林青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凑在塔莎耳旁低声说:“林小姐的玩笑话,她把男友比成癞蛤蟆。”
曾勇华大步冲上前,二话没说,抱起林青扛在肩头。他往四周瞅了一眼,见身后有一个高架子,便毫不犹豫地将林青搁在上面。林青尖叫着不敢往下跳,无奈,只好连声告饶,闹了一会儿,曾勇华才还给她自由。
塔莎熟练地将肉片装入几个盒子密封好。
“好吃,真话,这肉的味道真不错。”曾勇华夸赞道。
“有你们吃厌的时候。”塔莎说着将我们带进一个小舱房,那里面养着不少小动物,有乌龟、白鼠、鸽子、灰兔、青蛙和蛇。塔莎把这些地球上的动物带上了太空,她称它们同样很伟大,为了航天科学,在这里与我们人类同呼吸共命运。
“它们都有自己的名字,”塔莎指着古铜色的大龟说,“呶,寿伯……”她又指着几只咕咕叫的鸽子:“它们是白领组合。”
“哟,它呢?”林青指着一条翠绿色的小蛇。
“这是青青索娅。”
“哈哈,原来青青是条美女蛇。”曾勇华总算找到一个报复林青的机会。
看到一对情人嬉闹不休,我一个人无趣地走出温室,独自静静来到后舱。我将身子倚着舷窗上,窗外是广袤的星空,我掏出亲人的照片,不知道母亲和妻子现在怎样了?月儿现在怕再没有象林青这般开心的时刻。
“喂,忧郁的男人,独自苦想什么呢?”菲尔悄悄走过来,她是个健康漂亮的女人,浑身充满朝气,“唉,都一样,我也想我的家人,但愿他们没什么事。”
“这么遥远,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菲尔手里拿着一瓶酒,她把身子依在舷窗的另一侧,扬起酒瓶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我:“来,喝两口,什么都忘了。”
我啥话也没说,抓过酒瓶狠抽了一大口,脸马上就鼓胀起来。酒精开始起作用,人没醉,可话逐渐多了起来。
“菲尔,回想以前的事,真是幼稚可笑。就为了一个小小的职位,我绞尽脑汁,跟那个吴彪争来斗去。为了当官,我和王福根冒着危险去偷证据……结果呢?官没当成,害得他还丢了性命。”
“吴彪是谁?王福根又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身在外太空,我己经没什么可隐瞒了,我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菲尔。
“这些事,我从没对任何人讲过。当初,恨不得吴彪能出什么意外,恨不得他马上就死。现在……我是一点都不恨他了。”
“莫非你已经淡忘了他?”
“不会,你应当相信我的记忆力。”
“奇怪,那为什么?”
“也许相隔太远,阻断我们的太空使我明白不少事情。”
“嗯,你能有这样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现在想起来,吴彪有时候也满不错。记得有一次,他还替我在上级面前承担了责任……还有一次,他刚巧遇见我儿子自己摔破了头,连忙抱着他往医院跑,多亏他的及时。”
“王福根怎么死的?”
我缓慢地吐了一口气,说:“他有个亲戚在SKR里做事,那天,他透风给王福根,说当晚是个机会,可以带我们进去取证。天黑以后,我们钻过铁丝网,跟着他穿过好几道门,很顺利地拿到了证据,并拍了一些照片。返回的时候,忽然警报响了,到处都是人喊狗叫,我们惊慌地往外跑。他的亲戚见事不妙,早躲得没了踪影。我们跑到最后一道门时,谁想,我重重跌了一跤,福根转身回来拉我。这时,几条大狗扑上来,福根慌忙把证据塞给我,他一把将我推出门外。我执意不走,福根说不走谁也走不了,说着,他用力关上铁门,身体紧靠在上面不放狗出来……”
“后来呢?”菲尔关切地问。”
“第二天,人们在‘夜巴黎’的大石桥下发现了他的尸体。”
说到这儿,我解下腰间的红布带,掏出那些废纸一样的证据,我想撕毁它。
菲尔阻止了我,她把纸片重新折放好,递到我手上:“收着吧,就当是对朋友的怀念。”
时光一天天流逝,按不确切的人体生理钟来算,我们在太空已经度过了一年零三个月。其实,自从我们飞离地球那一刻起,时间己开经丢失。冲出太阳系后,“诺迪”号飞船就成了一颗自由天体,孤魂独石一般在银河里游动。我不知道运行在宇宙星空中的正确时间,只是按睡眠次数来计算,用此寻找生活规律。地球的起居时间好象还与我们息息相关,我还能感到它真实的存在,从太空表和仪表盘上也能找回一点它的痕迹。
每天,我们依照这个时间,到健身舱运动两个小时,菲尔说这是成为太空人的必修课。因为长时期停留在太空,失重的影响使我们身心交瘁,脆弱不堪,只有增强体质,才能克服因失去引力造成的钙质流失、肌肉衰退、下半身缺血麻木,心脏功能下降等症状。
健身舱里养生设备,有跳舞毯、游戏运动机、定位脚踏车、履带机和各种扩张器,这些锻炼对提高手臂拉力和下肢行走能力行之有效。我将伸缩性很强的橡皮带套在大腿上,然后跳到履带机上不停地奔跑,一直跑到筋疲力尽为止。这时,回到各自的小房间,脱下负压衣,擦干汗水,钻进专用睡袋美美睡一觉。可惜这种房间只能容纳一个人,丝毫没为曾勇华和林青这样的情侣考虑。不过,维卡斯基对这种事看管的很紧,他不允许任何人在吉凶未卜的飞船上发生性关系。
“不可理喻,我要是爱了谁,才不会管这些。”菲尔不以为然地甩了一下金色的长发。
“你不会爱上我吧?”丹尼飘到菲尔跟前打趣道,“菲尔,我保证,好好陪你一起疯。”
“闭嘴,呆一边去。”菲尔伸手一掌把丹尼推开,丹尼在空中翻了几个滚。
菲尔笑着拿起一串葡萄扔过去:“要挑选,我就挑选我们的文人黄泰,没你什么事。”
我假装没听见,手持耳机,眯着眼睛继续听我的音乐。
“丹尼,”维长斯基手拿工具走过来,“你去把米耶夫换下来,我要带他去检查A75引擎电路。”
操纵飞船在幽蓝的太空里航行,除了我和林青无法胜任,他们六个人每两人一组,每天按时轮换值班。为了摆脱无聊带来的胡思乱想,我有时也到前舱看他们在控制盘上按键、观察、控制喷射程度、修正航道等等。太空里难分昼夜,舱内24小时都开着灯照明,为了降低消耗节约能源,我们常开一盏微弱的小灯照明。这时,舷窗外星云和星团的光照进来,它比小灯的光还亮,那些星光很吸引人,让我百看不厌。这种感觉,就象米耶夫比喻的那样,好似造物主在俯瞰自已脚下那一片发光的宇宙大图。
真实地讲,我们只能看到图的极小一点,即使是极小的部分,你如果能象我这样身临其境地俯视,也足以让你愉悦不已。眼前的景象,会让你惊异的终身难忘。从一个极佳的角度看银河系,它明亮炫目,上亿颗恒星集聚成光带和星团如一个巨大的旋涡悬浮在宇宙中,它的四周点缀着无数颗亮暗各异的恒星。那个旋涡异常地美丽辉煌,它主要由金、白、蓝、黄、紫各种色彩组成,星带及中心放射着一种璀灿的白光,白光的边缘镶着多层次的金色光辉,这是我从没见过也无法形容的光辉。这种极具震撼又神秘的光,我第一眼看它就让我热血沸腾,心跳加快。这个灿烂炫目恰似旋转的星系,停在太空,静谧、肃穆、庄严、神秘,它的气派让我心生敬怕。我用望远镜还看到了一些不规则的星系,有的呈椭圆状,都是飘浮在银河外的河外星系,一团帽状的星云,我年少时从地球上就知道,那是仙女座星系。
我想起小时候,家门前有一块平坦的水泥地,炎热的夏夜,我常和父母铺着竹席睡在那上面。没有月亮的夜空,天,看上去并不高。夜深时分,四周一片寂静,不远的地方,偶尔传出几声草虫的鸣叫,柔柔细声催人入睡,劳累的父母很快便用鼾声做了回应。我平躺在竹席上,眼睛凝视着幽蓝的天空,天空真大,上面繁星点点,我盯住一处数,怎么也数不清,除去极亮的还有中度和微弱的星,其中有些还闪烁不停。我老猜想:那上面会有什么?那些星星,离我们有多远,它会不会掉下来?好多次,我幻想:长大了,想要是能上去看看该是多好?
现在,儿时的幻想成为现实,奇迹发生了,我竟然真的上来了,上到天空上。兴奋之余,我并没感到那些星星近多少,看似近了,也并非一伸手就能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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