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世子殿下,贺铸当时也就不答应这事了,毕竟淮北贺家当年就是被徐大将军满门抄斩,可既然答应了贾姑娘,男儿一诺千金,不得不为……”
徐凤年紧紧握住那枚沾血的钗子,柔声问道:“贾姑娘如何了?”
初看面目可憎的丑陋游侠儿忧心忡忡道:“只知贾姑娘跟三名身手高深的魔头相互绞杀了好久,其中一人剑气惊人,沿路杀人如麻,自称一截柳,其余两人亦是北莽口音,武当李真人道破天机,多半皆是北莽那边的一品高手,贾姑娘交给我钗子时,距此两百余里的庆湖城,在城南一条叫梅子巷的巷弄,受伤颇重,希望徐公子赶紧前去救援……”
徐凤年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缓缓注入真气,为其续命,“知道了。”
贺铸摇头道:“徐公子不用管我贺铸生死。”
李玉斧飘然而来,徐凤年站起身,朝贺铸深深作揖。
李玉斧轻声道:“殿下放心北行便是,由玉斧在此送贺兄弟最后一程。”
徐凤年双手往下轻轻一压,地面一震,只见他身形拔地而起,如同一抹长虹贯空,径直跨过了快雪山庄。
李玉斧蹲在贺铸身前,双手握住青面再次转惨白的贺铸,那匹与主人多年相依为命的劣马轻踩马蹄,来到贺铸身边,低下头颅,碰了碰贺铸,然后屈膝跪地,依偎在墙角根,为主人遮挡风寒。
贺铸笑问道:“李真人,有酒喝吗?”
肩头血迹斑斑的李玉斧陷入两难境地,贺铸摇头豁然笑道:“算了,身上也没酒钱了。都说穷得叮当响叮当响,可贺铸这会儿囊中都无半点叮当声响了。贺铸只做过不入流的小城酒税吏,不会察言观色,稀里糊涂混了几年,挣下银钱也就只够牵走这匹军营不要的劣马,本想在江湖上走一走看一看……要是可以用诗词买酒该多好……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一诺千金重……”
年轻游侠呢喃声渐渐小去,李玉斧久久不愿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只听劣马呜咽,李玉斧站起身,将贺铸背到马背之上,牵马缓缓走出快雪山庄。
第075章 必死之地必死之人
田家庄大小村子星罗棋布,长短堰渠罗织,有一大片桔园植树六千余株,所产洞庭黄柑是皇宫乙等贡品,只是入冬以后,不见果实累累的盛景,不过桔园有每一棵橘树留一桔过冬的风俗,寓意年尾有余迎新年,庄子里嘴馋的顽劣儿童,胆子再大,也不敢去爬树偷采,每次在桔园附近嬉戏,也只敢眼馋远观。此时桔园便是依稀点点挂艳红的景象,一名青衫儒生模样的年轻人闯入桔园,轻轻弹指,弹落有些饱经风霜的干瘪红橘,一股脑兜在怀里,也不剥皮,一口就是半个,大口咀嚼。俊雅儒生身边跟着个面目寻常的枯瘦老人,如同守园的橘农,不甚起眼,年轻人抓起一颗橘子朝老人咧嘴一笑,后者摇头,示意对橘子没有下嘴的兴趣,年轻人嚼着橘肉和橘皮,用北莽言语含糊说道:“离阳江南这边真是饿不死人的好地方。以后要是一路杀到了这边,我非要跟李密弼要到手一个良田万亩,当官就不用了。”
老人瞥了眼年轻人的后背,有三个好似结茧的窟窿,硬生生堵住了伤势,两剑一刀,都穿透了身躯,亏得还能活蹦乱跳。身负重伤的年轻人浑不在意,两口一颗橘子,很快就解决掉一整兜,伸手拍了拍衣衫尘土,牵动了伤口,顿时忍不住呲牙咧嘴,一根手指轻轻拂过胸前一处结茧伤口,身上其余两个剑坑倒还好说,此时手指下的刀口子就阴险了,是一记手刀造就,不比他拿手好戏的插柳成荫逊色几分,想到那个扛一根枯败向日葵的姑娘,年轻人头大如斗,早知道当初就继续跟黑衣少年缠斗出城,而不是跟剑气近互换对手,当时只以为不知名小姑娘再生猛,也厉害不过生而金刚的徐龙象,他在神武城内用巧劲一剑换徐龙象只有蛮力的两剑,也没觉得怎么吃亏,其实略有盈余,不过实在扛不住那少年面无表情拔出体内柳荫一剑的眼神,可惜了那柄常年随身的短剑,给少年愣是拧成了一块废铁,儒生装束的一截柳转头幸灾乐祸笑道:“老蛾,听说黄青跟那小子打得天昏地暗,光是剑就换了七八柄?”
称呼古怪的老人点了点头,看到一截柳身上蚕茧有渗血迹象,加快脚步,贴住他后背,有白絮丝丝缕缕透出指尖,在一截柳伤口缓缓织茧。老人眼角余光处,有一名高大魁梧的人物站在小土坡上,像是在登高远眺,一截柳弹下一颗橘子,落在手心,然后抛向那名比他足足高出一个脑袋的结伴人物,那人头也不回,接住橘子后,双手手心搓滚着橘子,怔怔出神。竟是一名女子,身形在肥壮之间,她身上那套衣服对七尺男儿来说都算太过宽松,在她身上仍是显得紧促拘束,头上沿袭北莽女子五兵佩,面部点搽额黄靥子,可惜相貌中下的缘故,非但增添不了几分姿色,反而有些不伦不类,腰间系了一根玉带,悬挂小刀小囊小火石等诸多小巧实用物件,琳琅满目,瞧着倒挺像个是会过日子的女子。一截柳瞥了她一眼,蹲在地上,狠狠揉了揉脸颊,重重叹气一声,自己再加上两个货真价实的一品高手,竟然还是被那小姑娘不停追杀,天理何在啊,要知道他跟老蛾不但是一品,还是蛛网里极为精通暗杀的拔尖人物,传出去别说他一截柳颜面尽失,蛛网的脸也一起给丢光了。论单打独斗硬碰硬,随便拎出一个对敌,那个不苟言笑的小姑娘胜算都不到四分,可那姑娘袭杀的手段层出不穷,让他们三人吃足了苦头,连蛛网两茧之一的老蛾都说这丫头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不过那丫头日子也惨淡,吃了老蛾一记茧缚和慕容娘们的一掌,更被他废去一条胳膊,差不多算是离死不远,可仍不愿罢休,一直纠缠到今日,一截柳心想下一次露面,也该是她彻底离开江湖的一天了。
老蛾环视四周,自言自语道:“那少女擅长奇门遁甲,土遁水遁都是行家老手,上次咱们就在河边吃过亏,慕容郡主特地挑选了这座土地松软而且沟渠繁多的庄子,大概是想大大方方给她一次机会,来了结这趟长途奔袭,省得大伙儿都劳心。”
一截柳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