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1 章(1 / 1)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戏诸侯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就住在这个略显狭窄阴暗的地方,他陈望此时可不是什么被朝廷贬谪边寒之地的戴罪之身。

  徐北枳晃了晃酒壶,笑问道:“不喝?不喝的话,就又是我独自畅饮了。”

  陈望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京城多宴席,可我极少喝酒,其中缘由,以先生大智,当能理解。”

  徐北枳笑道:“可真不是到了家乡吗?”

  陈望依旧摇头道:“我这种人最怕‘万一’二字,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先生海涵。”

  徐北枳无奈道:“难怪离阳只有一个陈少保。”

  陈望难得玩笑道:“‘北凉陈少保’说的又是谁?”

  徐北枳喝了口绿蚁酒,抹了抹嘴,“连陈大人也听说过我徐北枳的名号?”

  陈望点了点头,“希望先生不要觉得是辱人的说法。”

  徐北枳笑眯眯道:“虽然不觉得荣幸至极,倒也不会觉得是侮辱我徐北枳,这酒才喝了一口,所以这不是酒话,是心里话。”

  陈望看着这位年纪轻轻却经历坎坷的北凉外乡人,轻声笑道:“先生在朝廷吏部和户部那边都有厚重的档案秘录,我曾翻阅多次……既然先生说这里是‘家乡’,那我就破例借先生的酒意说些我的酒话好了,自祥符以后,京城官场那边私底下有个新习俗,就是给北凉道文官排定座位,分别按照学识、才干、声望、家世在内总计八个门类,来为北凉道文官来一场其实注定永远轮不到吏部插手的‘地方评’,而先生高居榜首,副经略使宋洞明、经略使李功德、流州别驾陈锡亮、幽州刺史宋岩、青鹿洞书院山主黄裳、被姚白峰誉为三个刺史之才的王熙桦等人,紧随其后,当然如今名列前茅者中,又多了一位横空出世的白莲先生,但依然在先生之后。”

  陈望略作停顿,凝视着眼前这位慢饮绿蚁酒的昔年北莽北院大王之嫡孙,缓缓说道:“所以先生之名,在太安城远比先生自己想象要更为如雷贯耳,我曾经有过一番计较,养神殿小朝会上,陛下亲口提及的北凉文官,先生次数之多,更是远胜他人。更曾经与吏部尚书殷茂春笑言,若是在祥符三年能够将先生招徕入京,那么殷茂春在整个祥符四年,可以半年时间不用去吏部衙门当值。”

  徐北枳伸出手指抹了抹嘴边酒渍,啧啧道:“徐凤年这家伙真不地道,这些事情拂水房那边肯定都有记录,却从不对我提起过半个字。”

  陈望笑问道:“就不问我为何要与先生说这些?”

  徐北枳豪气道:“不用问,我知道陈大人不是那种说客,想必陈大人也知道我徐北枳做不来三姓家奴,给清凉山那个姓徐的家伙做事,最好能够有生之年当上北凉道经略使,就已经是这辈子最后仅剩的一点指望了。”

  陈望摇头道:“先生错了,我陈望于公于私,其实都希望先生能够前往太安城。”

  徐北枳酒壶刚刚提起,重新放下,眼神瞬间阴冷尖锐起来,盯住这个号称离阳官场比中书令还管用的陈少保,冷笑道:“陈大人如此一心为国,确实出人意料。”

  陈望淡然道:“在我看来,北凉少了先生,最终一样可以打赢北莽,但是离阳朝堂多出一个被视为北凉王臂膀的徐北枳,却能够让中原心思大定!”

  徐北枳心头一震,“太安城那边,已经这么乱了?”

  陈望没有说话,脸色沉重。

  徐北枳站起身,把还剩下半壶绿蚁的酒壶放在凳子上,转身后说道:“谢过陈大人此番言语。”

  有些话,蜻蜓点水溅起的涟漪,便可遍观沧海全貌。

  陈望这些话看似是说徐北枳一人,实则是在透露京城或者说整个中原大势。

  接下来北凉如何取舍,前提就建立在这些说清楚了离阳朝廷心中底线的话语之上。

  陈望没有起身相送,也没有望向徐北枳的背影,说了句题外话,“帮我捎句话给北凉王,当年他不该冷眼旁观的。”

  徐北枳停下脚步,“当时若是拂水房为那名女子出手,今天陈大人就没机会坐在这里了。也许陈大人并不知情,离阳赵勾盯着那名女子已经整整十二年了,甚至极有可能那几名幽州权贵子弟,也是被赵勾暗中怂恿蛊惑,一旦拂水房贸然插手,陈大人的身份必然随之泄露。北凉的苦衷……”

  说到这里后,徐北枳没有继续说话,再说就是多余了。

  陈望站起身,站在窗口,默不作声。

  等到徐北枳离去多时,陈望始终凝视远方。

  看这家乡一眼两眼三眼,百眼千眼万眼。

  都已看不见她了。

  看不见她在自己读书时,抬头之时她在看自己。

  读书人皆是负心人,最负痴心人。

  他泪眼朦胧,嘴唇微动。

  我陈望只愿当年不曾高榜提名,只愿当年黯然还乡。

  ……

  如意驿馆外的街角有一口水井,井台上架着巨大的轱辘,需要两个青壮汉子才能转动起来一桶水。

  那名担任陈望马夫的年轻宦官,在独自走出驿馆后,看到这口中原不常见的水井后,就没有挪步,很是好奇地盯着大轱辘,好像这样粗陋不堪的土气物件,比起太安城皇宫内的巍峨大殿、花团锦簇的御花园、比离阳年龄更大的参天大树,还要吸引人。

  不久以后,一名腰间悬刀的年轻人来到井边。

  两人在半丈之内。

  来者命悬一线。

  哪怕他是徐凤年。

第343章 有人与国同龄

  年轻宦官依旧目不转睛盯着那架水井轱辘,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停在街道尽头处的一架马车走下一名棉衣老人,遥遥望来,然后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当视线昏聩的年迈老人能够依稀认清年轻宦官的容颜后,竟是飞奔起来,年近古稀的老人显然并不经常奔跑,加上身子骨也衰老不堪,临近这口水井处时,狠狠摔了个狗吃屎,溅起一阵尘土,眉发皆雪白如霜的老人没有起身,匍匐在地,抬头确认年轻宦官的身份后,顿时老泪纵横,使劲磕头起来,哽咽抽泣着重复“阿爹”。而那名年轻宦官仅是低头瞥了眼老狗一般的可怜老人,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回忆老人到底是谁,记起之后,眉头缓缓舒展,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在他皱眉之后,舒展眉头之前。

  站在井口旁随意而立的年轻宦官,带给站在极远处的糜奉节樊小柴两人,一股心魄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的无形威压,两人脸色苍白,支撑得很是辛苦。随着貌不惊人的年轻宦官眉头舒展后,两人又恰似如沐春风,好似双肩瞬间卸下千斤重担。一直以来都将年轻宦官视为普通宫中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