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与峥嵘山势全然吻合,以至于安静远观的道人轻而易举就可以辩认出八十一剑各自象征着的山峰名称。
王仙芝轻轻一笑,高坐斩魔台的齐玄帧也好,骑鹤下江南的洪洗象也罢,当初都不曾跟他王仙芝“一般见识”,但他不得不引以为憾,他曾有一式,钻研多年,一开始是想针对齐玄帧,后来齐玄帧被说成羽化登仙,之后好不容易又出现一个剑镇龙虎山的武当后人,王仙芝又重新捡起那一招,继续默默查漏补缺,只是再一次失望,到头来始终没有机会出手。既然王小屏没有让自己失望,王仙芝也就不再刻意收敛隐藏,双膝微蹲,做那霸王扛鼎势,力拔山河。在八十一剑飞掠大顶之时,一座远比巨石更加壮观巨大的峡壁也给硬生生连根拔起。
惊涛骇浪,地动山摇。
世人皆误以为移山倒海这门神通,仅是那神怪志异小说里的荒诞传说。
这时候江上船只渡客亲眼所见,吓得肝胆欲裂,不少人都跪拜在船头上,不敢去看那座遮天蔽日的飞山。
一山镇压八十一峰。
尤为匪夷所思的事实是王仙芝本人,亦是身处飞山镇压范畴之类。
显而易见,王仙芝是要以此来力压王小屏一头,老夫移山而来,你若是连山也摧不破,何谈跟王仙芝分出一个胜负!
一座山崖轰然压下。
广陵江这一岸尘土漫天,那一声震响刺破耳膜。
王小屏挖出一截大江之水,做一把天地之间绝无仅有的大剑,但那把不知所踪的木剑才是根祗所在,桃木剑本是道门镇宅灵器,王仙芝竟然以山镇剑,无疑是对吕祖证道的武当山一种莫大挑衅。
王小屏的剑是新剑,王仙芝的山也是新山。
新山之顶,于这座江湖而言却很老的白发老人,麻衣不染纤尘,负手而立。
那才半招的新剑没有就此烟消云散,而是破开了大山,八十一剑仅存一剑。
水剑不过三尺,但剑气长十丈。
由百丈青水长剑余下十丈剑气。
王小屏看似屡战屡败,但在修为艰深的老道人看来,站在山巅的王仙芝赢得并不轻松,粗麻双袖已经破败不堪,先前弯膝移山,应该是顾不得太多旁枝末节,雄浑气机外泻所致,双膝处的粗麻亦是由缜密编织变成了略显宽松。
道人望向山外那一柄剑身窄短气却长的飞剑,眼神中有些忌惮。
一报还一报。
不愧是武当山上性子最执拗的剑痴,你王仙芝以飞山镇剑,我王小屏便以飞剑取你头颅。
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十里最艰难,登山尤其如此。
要想彻底破王小屏去这完整一剑,就是登山,愈行愈难。
剑是如此。
那出剑之人?
是念着最后一趟返山看旧人才对吧?
道人有几分唏嘘,这便是王小屏最后所悟毕生所求的剑心?
龙虎山,历代有飞升真人,近三百年来声势远胜武当,可似乎从没有这样的剑啊。
老道人不由自主得眼皮子一颤。
出剑了!
王仙芝怒喝一声,迎头撞上,在摇摇欲坠的飞山之巅一步猜出一个大坑,每一步就将这座山踩踏下数丈,破开剑气,一掌推在剑尖之上。
人可死,剑可毁。
七尺男儿三尺剑,人与剑,尚有一气。
不可退!
剑气剑意剑锋,皆是一寸寸毁去。
王仙芝步子也变得极为缓慢,高大身躯与手掌只能一寸寸向前推进。
掌心被破出一个窟窿。
当天下第一人终于以举世无匹的姿态,强横摧破三尺剑时,不光是掌心血肉模糊,更有一丝剑气在他胸口刺出一朵猩红血花。
剑气消散于王仙芝背后。
一剑已是贯穿王仙芝。
与赵家天子同姓的老道人重重叹息,王小屏生前有一剑,可算不负此生不负剑了。
道人蓦然睁大眼睛,心中巨震,望向岸边那一处。
王小屏早已死了?
几乎没有人留意到在飞山镇剑之时,天际早有一抹光影一闪而逝。
似乎是在代人返山而去。
那时候,武当辈分最高的中年道人盘膝而坐,望向江面,脸色枯槁,神情却笑意安详,他的温煦笑容,在山上那些年从未流露过,“小师弟,等不到你回家了。”
王小屏闭上眼睛,根本不去看自己的最后一剑。
因此,那一剑,是心有所憾却心无所愧的王小屏,他的死后一剑。
第024章 一苇下江,敬香落剑
峡口之外是一场世间武夫的巅峰一战,而在战场上游十几里外的广陵江畔,茅屋少了那个还欠着村民百姓十几柄桃木剑的道士,就只剩下一个浑浑噩噩的和尚,当王小屏双手叠放膝上,悄然观水逝世,疯和尚也脱下那件从烂陀山一路相伴的破败袈裟,换上了一身前两天才托付王小屏去集市上买来的洁净衣衫,素来不苟言笑的中年道人还破例笑言就当收尸的工钱了,不用还。
和尚摸了摸光头,然后伸手一招,从江畔芦丛驭气摘下一片苇叶,飘落入江,他跨入江面,轻轻踩在芦苇之上。
一苇下江。
几艘船只逆流而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见识过两位神仙中人的酣畅大战,又正巧看到当下这幅画面,都有点震撼到麻木的地步了,都在纳闷今日是撞了什么大运,简直就是仙人辈出啊,只是这样一股脑全部冒出来,难道隐世高人就这般不值钱了吗?
苇叶出峡,飘至江心,已经不披袈裟的无用和尚左右各自一望,先看了眼王小屏,后瞥了眼老道人,神情平静,横跨出一步,身形迅速沉入江底。
广陵江底江水浑浊,光线昏暗,寻人寻物都无异于大海捞针,可他仍是准确落在了那一袭紫衣身前的几丈外,徽山女子六识七窍俱是封山状态,娇躯蜷缩,状如孕育腹中的婴儿,天地为双亲。
刘松涛怔怔凝望着这名女子。
岸边那个一意孤行修孤隐的老道人之所以离开龙虎山,原本应该是想见她临终一面,往前推去,之所以在龙虎山修道,也有一份知情者寥寥无几的难言隐秘。
百年前,三人携手游历江湖,他还不是烂陀山僧人,是逐鹿山的第九代教主,是一个历代魔教教主中最不像逐鹿山主的邪魔外道。而那道人也不是如今的龙虎山住客,是离阳皇室公认不是太子胜似太子的四皇子,事功学问武道才情四者都出类拔萃,至于那名最终身世凄凉至极的娇憨女子,并无什么倾国倾城的姿容,也无不可一世的豪阀背景,可隐姓埋名行走江湖的刘松涛偏偏就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