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报业巨子史量才遇刺案(6)
其一:“今日举国之匪,皆黑暗之政治所造成。一面造匪,……一面剿匪,匪既绝不能以剿而绝,或且以剿而势日以张大。……所剿之匪,何莫非我劳苦之同胞,何莫非饥寒交迫求生不得之良民。枪口不以对外而以之剿杀因政治经济两重压迫铤而走险之人民。正如杨杏佛氏所言:“对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之日军,既委曲求全,礼让言和,请其撤退;独对于国内铤而走险之人民,则竟动员大军,大张挞伐。此诚吾人所不解者也。”
其二:“政治黑暗如此,如沧地狱,是正即所谓官逼民变。官逼民变,民安得不变?既逼民变,复从而围剿之,事之可悲,孰逾于此!”
其三:“今日之所谓匪者,与其谓为由于共党政治主张之煽惑,毋宁谓为由于政治之压迫与生计之驱使。政治如不改革,民生如不安定,则虽无共党煽惑,紊乱终不可免。历史上之黄巢、李自成、张献忠以至袁世凯时代白朗之乱,即其例证。故今日剿匪为扬汤止沸;澄清政治,安定民生,乃为釜底抽薪。”
7月初,南京又发生了有名的“中央大学学潮”。《申报》报道了这次学潮的经过,又发表评论说:“外患之刺激,政治之混乱,生活之不安”,是近年来学潮愈演愈烈的“起因”,把锋芒直指蒋介石政权,使国民党当局如坐针毡。教育部长朱家骅、上海教育局长潘公展将《申报》上的评论摘要,向蒋介石作了报告,并说,“上海报阀史量才利用他的报业权威,勾结上海的一般无聊文人,专做‘危害党国’的工作”。蒋介石看了,亲笔批了“《申报》禁止邮递”六个大字。“禁邮事件”,遂由此酿成。
史量才对“禁邮”这一手,极为气愤,为了表示反抗,他不惜花费巨资用普通邮寄的办法,将几万份报纸化整为零寄往外埠。与此同时,他接受宋庆龄、杨杏佛、陶行知等人的建议,派秦墨晒去摸清原因,了解蒋介石的意图。可是秦往返于南京、南昌、汉口多次,蒋介石避而不见,最后由杨永泰(“剿匪总司令部”秘书长)代见,提出三项条件:(1)《申报》时评改变态度;(2)陶行知、黄炎培、陈彬和离开《申报》;(3)国民党派员指导。经多方面研究,史量才答应(1)、(2)两项可以做到,“派员指导”决不接受,否则宁可停刊不办。蒋介石、杨永泰会商后,接受了史量才的意见,8月21日,《申报》恢复邮递,“禁邮事件”宣告结束。
蒋介石慑于《申报》在读者中的广泛影响,妄图对史量才加以笼络。1932年10月,蒋把史量才等上海各界代表召到南京,并将史拉到自己身边留影;此时,上海临时参议会成立,国民党政府又指定史量才为参议会议长,还陆续给他什么农村复兴委员会委员、中山文化教育馆常务理事、红十字会名誉会长和上海战区善后委员会副委员长等荣誉职务。对蒋介石的笼络,史量才或虚与委蛇,或称病请假,或保持缄默。因此,他们之间的矛盾,并没有解决。这时,史量才曾对友人讲过这样一段话:“《申报》有十余万读者,我岂能昧着良心,不讲事实,欺骗读者?现在《申报》得人信任,是由许多朋友们协助而来,我岂能负我朋友?《申报》产业属我个人,玉碎我也自愿。苟且取巧,我素耻恶。”
1932年12月,宋庆龄、蔡元培、杨杏佛等在上海发起成立“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对此史量才给予很大支持,立即派陈彬和(已辞去《申报》职务)、钱华(《申报》记者)参加同盟,任总会和分会执行委员,协助撰写文件及新闻报道。“同盟”成立后,《申报》陆续大量地发表“同盟”的代电、消息,扩大它的影响。12月29日“同盟”在华安大厦(现华侨饭店)举行记者招待会,史量才以记者身份出席,第一个站起来发言,反对国民党当局对革命人士的迫害,坚决拥护争取言论、结社、集会自由的主张,并号召新闻界同人与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并肩战斗。次年3月,共产党员廖承志、罗登贤、余文化等三人在上海租界被捕,《申报》及时报道了“同盟”营救的经过,并发表律师的辩护声明,等等。
1933年春,国民党当局新闻检查官扣发有关东北义勇军抗日的消息,史量才打电话把上海新闻检查所主任、国民党上海市党部委员陈克成找来,严峻地责问道:“时至今日,你们竟然还扣发东北义勇军抗日的消息,你们究竟还像中国人吗?”接着,史又借题发挥,拍桌大骂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政策。陈克成慑于史的雷霆,忙说:“让我打电话向南京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