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像个乡下人。
一只和莎丽生得差不多的大斑点狗摇着尾巴,轻轻叫了几声。黄妈接过岳敏之手里的皮绳,把两只嬉戏的狗带回灶间。
芳芸用力想甩脱曹二少,岳敏之不悦的盯着曹二少的手,道:“曹云朗,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二少笑道:“我握了一个晚上,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芳芸的脸涨得通红,现在不是难为情的时候,她小声道:“他一直不肯放手。”
曹二少轻轻松开手,道:“你不是喜欢我握你的手么。”
岳敏之绷紧的脸突然放松,他笑道:“至于么,在我们芳云的手腕上都捏出一道红印子了,你们不是在演王老虎抢亲?”
芳芸快步走进灶间,灶间里传来哗哗的洗手声音,过了一会,洗过手脸的芳云漉漉的出来,冷着脸道:“曹二少,方才我在令妹和想做你妾的樱子小姐面前已经讲过了,我不喜欢你,更没有想嫁你的意思。请你带着令妹和那位樱子小姐走罢。”
曹二少看看笑嘻嘻的岳敏之,拉着曹四小姐一言不发的出去。樱子盯着芳芸看了几秒钟,拿手帕捂着脸追了出去。
岳敏之走到门边停了一会,轻轻将大门合上,走到芳芸身边坐下。两只久别重逢的狗在灶间热闹的嬉戏。黄妈和黄伯在灶间小声商量烧什么宵夜招待客人,只有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的两个人相对无言。
岳敏之看着坐立不安的芳芸,到底舍不得让她为难,轻声道:“这一向功课忙不忙?”
“还好。”芳芸因他不提方才的事情,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先生想我考金陵女大。可是你晓得的,金陵女大一向难考的很。”
“你们先生是外国人,不晓得进金陵女大单是功课好是不成的。”岳敏之笑道:“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想考北平的清华大学。”芳芸看着岳敏之的侧脸,不由自主的说;“你又哂黑了,最近在忙什么?”
“我打算把炼乳工厂搬到温州去。这一向在那边寻合适建奶牛场的地方。”岳敏之皱眉道:“到上海的犹太人越来越多。地产大王沙逊反而把经营重心移到美洲去了,听讲他在上海的房地产全转了手,我琢磨着,他必定是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八成是中国也要卷到这场世界大战里去。你家在上海还有房地产么?有机会都换成金条罢。”
“家父手里好像没有了。我还有几块地,”芳芸侧着头想了一会,道:“既然现在有许多人从欧洲跑到上海来。中国打仗了,老百姓也是想着到上海的租界来,地皮只会更值钱罢。”
“英法租界不过是暂时安全,”岳敏之冷笑道:“倘若英法战败,中国会怎么样?从前日俄在咱们国土上就打过仗,难保诸强不会在咱们中国的……罢了罢了,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岳敏之叹了一口气,说:“我自己当自己是中国人,旁人都当我是外国人。”
芳芸轻笑道:“你觉得对的就去做罢。”说这句的时候她想到俞家和岳敏之的官司,笑容慢慢收起。
岳敏之愣了一下,道:“夜深了,你早点休息罢,我回去了。”
芳芸有些难受,又有些期待的看着岳敏之,好半天,她才笑道:“我送岳大哥。”
岳敏之笑道:“常走的地方,送什么。”打开大门将芳芸堵在门里,说:“你的保镖不在家罢,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他将芳芸轻轻一推,把大门拉上,毫不迟疑的大步下楼。
芳芸怔怔的靠在门边。黄妈听见动静从灶间伸头,发现岳敏之居然走了,不禁道:“岳公子怎么不吃夜宵就走了?连他家的迈可都没有牵,是不是家里有急事?”
芳芸看着两只欢乐打闹的狗,沉思不语。
岳敏之并没有回来牵狗,第二天白天也不曾来。直到芳芸再一次休息日在家,他提着一篮子新出的樱桃到祥云公寓,笑对芳芸道:“我这几天搬家,可以把迈可托黄妈照管几天吗?”
芳芸低头洗樱桃,也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樱桃洗好了,她拿青花磁碟盛了一大碟送到客厅,道:“岳大哥吃樱桃。”回到写字台边算她万年算不完的数学题。
岳敏之慢吞吞吃樱桃到中饭时,顺理成章留下来吃中饭。吃过中饭擦过脸,他也不提走,在书桌边翻芳芸的杂志,笑道:“《国家地理》你居然每本都有,可以借我几本么?”
雁九倚在一张书橱边,抱着胳膊冷哼道:“上回忘了狗,这回又要借书。大叔,追求我们九小姐,你太老了。”
选择(上)
岳敏之自然晓得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是芳芸的保镖,但他还是把杂志放下,故意笑问:“这位是?
“是伊万大哥的朋友。伊万大哥托他暂时保护我。”岳敏之把注意力转移到雁九身上,芳芸心里好受许多,连忙说:“伊万大哥上回寄来的信还提到他很想念岳大哥呢。”
“他在美洲还好罢?”岳敏之笑着看浑身不自在的雁九一眼,道:“你是伊万的小朋友?你从哪里来的?”
“哼。”雁九冷着脸缩回自己的卧室,重重的合上房门。
岳敏之吃了他的闭门羹也不生气,重又笑眯眯看着芳芸,轻声问:“俞九小姐,这几本杂志可以借我吗?”
岳敏之明讲借书,其实是借着雁九话里的意思问芳芸可不可以重新追求她。芳芸看着他,微笑权当默认。
岳敏之会意,将桌上那两本《国家地理》卷成一卷夹在腋下,道:“那我拿走了,下个休息日再来。”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道:“听讲颜如玉女士最近的情形有些不堪,你小心些。”
黄妈老两口在灶间,雁九的房门紧闭,这个时候客厅里只有她们两个。芳芸不肯瞒他,压低声音说:“她的贪婪害了她。”
岳敏之微立刻明白是芳芸做的手脚,不由笑道:“你果然想明白了。”
“嗯。”芳芸有些伤心,又有些无奈,“敏之,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人。”
“替她留条后路罢。”岳敏之眨眨眼,笑道:“逼急了,莎丽都会咬人的,何况是她那样的人。”
芳芸犹豫了一会,毅然道:“敏之你说的很对,不当把人逼到绝路上的。”
岳敏之轻轻握住芳芸的手,笑道:“我去了。这两个月我要把工厂搬到温州去,恐怕都没有空来看你。哦,还有一个消息,曹二少下周将会调到察哈尔去。”
“察哈尔……”芳芸微笑道:“那可是个好地方。我现在觉得金陵女大很不错。”
“极好。”岳敏之大笑出门。
芳芸轻轻掩上门,回到卧室打电话给亚当,压低声音问他:“现在颜女士一共有多少外债?”
“听讲她在外头的欠款数目在两万五千块左右。”亚当笑道:“伊莎贝拉,你想现在停止的话,她最多变成没有名誉和信用的穷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