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心里无端端平添了莫名的烦恼,竟怔忡着想起心事来。
远远地,管家带着两名男仆出现在迂廊,径直朝这边走来。阿梨因为分神,待他们到了近前才发觉。她暗叫不妙,想躲进院子里,管家已经看见她了,“抓住她!”
两名男仆跑上前一边一个挟住她。阿梨挣脱不得,只好扯着嗓门喊:“美香,回头告诉少爷,我又要被关起来了!”
美香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跑出来,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管家边走边叱骂阿梨:“老实点,小小年纪尽干下三滥的事,挨鞭子还没挨够是不是?”
杨劼一路闷着头进了娘的院子,老远就闻到那种熟悉的药腥味。那味道越来越浓,待走进里屋,逼迫得整个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杨靖业的结发妻子——杨劼的娘就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周围寂静,连个伺候的人影都没有。
听到步履声,大夫人动了动,无神空洞的眼睛转将过来,呆呆地看着儿子。
面对形如槁木毫无生气的病人,杨劼一时心酸,站在床榻前不言语。半晌,大夫人似乎清醒过来,语气有了迫切,“阿劼,去外面看看,老爷来了没有?”
“娘,别念着他了,他早就忘记你了。”杨劼提醒着娘,负气地说道。
大夫人长长地吁了口气,眼睛里含着深深的悒愤。大概心里有所通透,竟然阴冷地笑起来,“也好啊,杨府如今妻妾成群,我死了怕是连个守灵的也没有。”
杨劼的心里也装满了恨意,他跪在娘的面前,慷然道:“儿子守着您。”
“男人一发迹就变心……他对糟糠妻尤其如此,何况对一个外人……”大夫人浑圆的眼睛瞪着屋顶,咬牙说着,“以前是怕他,不敢说出去……阿劼,难为你孝心,娘不想把秘密带进棺材里去……有关你的身世……”
杨劼心中一颤,急问:“娘,您快说,我是不是你们抱养来的?每次老爷看我的眼光不是陌生,就是冷淡,我就怀疑自己不是他亲生的!”
大夫人缓缓说话:“老爷把你交给我的时候,是宣平三年春天,都城刚发生一场政变……老爷曾经投靠过姓邰的老乡家……那时家里穷又没子嗣,就把你当亲生儿子养了。具体的娘不清楚……又怕他,一直不敢问。”
“娘……”杨劼哽咽着唤了一声。
大夫人的眼角淌过一滴清泪,一只手从被子里抽出,颤抖着伸向他。她想说什么,呼吸却突然的不畅,接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块绫绢从她松动的手中落下,飘飘悠悠地落在杨劼的脚下。
青梅
阿梨挨了几下鞭笞,照例被关进了后院的柴房里。
已过了第二天的晌午。碎金的光透过婆娑的树影照得后院蒙晕一片,空气中蕴含了晴暖。静寂处,紧挨柴房的乌柏开得浓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迅捷地出现在后院,他的步子落得极轻,几乎无声。
他站立在乌柏下面,很娴熟地三下两下爬上了树。双脚圈住树枝,一个倒挂金钩,从柴房的天窗伸进脑袋。
柴房里,阿梨懒洋洋地靠在柴垛旁,坐得久了,连双腿都有点僵硬。阵阵饥饿感加上后背的鞭伤更是折磨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气恼地嘀咕一声,又翻了个身。
啪,一只圆油油的馒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落在她身边的柴丛里,接着又是一只。
阿梨粲然一笑,抓住馒头大口咬着,抬眸望着天窗,含糊地叫:“伍子,怎么现在才来?我快饿死了。”
叫伍子的少年看着阿梨的馋相,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今日厨房里总是有人,我好容易才逮上机会。”
伍子的父母是杨府的长工。因为贫穷,伍子的四个兄长全部送了人,伍子从小长得英武机灵,他的父母不忍心,好说歹说方经杨靖业的允许,带进了府中。伍子与阿梨一块长大,却是自由身,无人管束他。
“你被关起来,大少爷怎么没反应?”伍子突然对杨劼有些不满。
“大夫人病重,他应该守在那里。”阿梨解释着,一只馒头已经落进肚子里,另一只沾上了点碎叶,她用纤柔的指尖捻去,然后悠然吃着,吃得津津有味。一缕阳光落在她漾着恬淡的眉目间,仿佛染上了金色的光晕,耀目得伍子眼晃晃的。
他一时失了神,只觉得心跳不均匀,说不出的感觉。
“阿梨,你将来只对少爷好吗?”他脱口道。
“我当然对少爷好了。”阿梨扑闪着眼睛,极为干脆地回答他,“还有你,伍子。”
伍子心下释然,再度露齿而笑。
不管怎样,只要阿梨待他好,他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阳光细撒清辉,一切都安静。
忽然,伍子张眸望向院外,竖起耳朵听,能够辨别出声音的来处,“有人来了。”
他朝阿梨嘘了一声,很灵活地攀上树枝,阿梨只听得细微的树叶沙沙声,天窗外的人影已经消失了。她的眼前黯淡下来,四周又恢复了静谧。
柴房的铁锁被哐啷打开,管家出现在门口。
“阿梨,出来。”管家挂霜的脸上褶起皱纹,像是在嘲讽,“你不是很喜欢看老爷和七夫人恩爱的样子吗?现在就如你所愿,七夫人房里缺个丫头,点名要你呢。”
“除了少爷,别的人我不伺候!”阿梨一怔,随即顶了过去。
“臭丫头,你以为你是谁啊?”管家勃然大怒,一巴掌甩在她的头上,“你不过是个小奴婢,伺候谁不是任由着你。少爷有美香服侍着呢,去七夫人房里算你有福气,还不快去?”
阿梨摸着被打疼的头皮,瞪着倔强的眼睛随管家出门。拐过荷花池时本能地回过头,抬眸望了望杨劼的院子。
小院寂静,少爷还没回来。
七夫人的庭院里,海棠花娇艳无比地开着。阿梨刚进七夫人的房间,一股似浓还淡的胭脂清香扑鼻,跟杨劼书香气息的房间浑然两个天地。七夫人坐在鸾凤镜前卸妆,檀木香案上挂一件翠粉青红的戏袍,下面放了五十弦蛇腹琴,在房间里泛着幽暗的颜色,斑然极了。
阿梨听别人说起过,七夫人原是都城里的女伶,弹一手好琴,那首《黄金缕》唱得荡气回肠,哀婉动人。杨靖业本无心,与旧友文士酢酒笑谈于席间,却不知那日七夫人尤其动情,直弹唱得梦断彩云无觅处,引得杨靖业频频仰望。
杨靖业便将七夫人收了房。不知是本人还是琴声,七夫人独宠后院。
此时七夫人看见阿梨进来,一边朝着镜里梳理发鬓,一边慢吞吞道:“你就是那个阿梨?要不是我心善,替你向老爷求情,指不定还要关多长日子呢。”
管家推了阿梨一把,“还不谢过七夫人?”
阿梨低言谢过。
七夫人也不介意,优雅自若地站起身。阿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