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到了S市,茶末就找了家地市级的招待所蹲着并换了一身朴素的装扮。乔装打扮一翻之后才敢在S市走动。
虽然结交权贵,但现在她身上还有债正是避风头的时候,不宜大风大浪的打草惊蛇。高层用不了,却也可以用底层。正所谓猫有猫路,鼠有鼠道,扎根人民群众之中也能打探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茶末到哪儿都和居住小区的居委会大妈熟悉,所以一到地儿就立刻找大妈帮忙。
别看大妈手里就那么点发放耗子药宣传单的权利,可人脉那叫一个广。茶末拎了许多水果保健品去探望,末了还塞了一摞超市卡。
第二天下午大妈的二娘舅家的堂兄弟的侄孙子就打探来消息,说是孩子在城北的少年劳教所那儿关着。还没判,就拖着。据说来捞的各方势力还不少,但都给挡住了。这案子背后有高人,手可通天,轻易不能撼动。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孩子没事,单间里关着,好吃好喝招呼着,没一点怠慢。
据这位侄孙子说,他在看守所的发小也纳闷,说所里都搞不清背后那高人到底打算把这孩子怎么着。反正就这么不放不判的拖着,也不知玩什么猫腻。兴许这不是羁押,是保护?反正小老百姓看不明白。
听说孩子好好的,茶末松了半口气。也只有半口,好吃好喝待着又如何?这看守所又不是招待所,那是养人的地方吗?
小炆从小那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别说看守所,就是住招待所,茶末都觉得委屈了他。
再说这孩子从小穿衣吃饭都很挑剔,看守所你的都是大锅菜,他那娇嫩的小细喉咙怎么咽得下去?那衣服也都是工厂里出来的大包件,线头都不清理一下,粗老老的岂不要磨坏了孩子那一身细皮嫩肉?
哦哟喂呀,这当娘的把自家孩子想象的就跟剥了壳的水煮蛋掉进了石子堆里似的,眼看就要磕坏了碰坏了擦坏了。恨不得立刻捧到自个手心里,含进自个嘴巴里,这才算放心。
要说茶末嗯,也不傻。光是这马路消息一听,她就能猜到八九分。不消说,这背后的高人脱不了朱三一伙的关系。
S市手眼通天的当然不止朱三一伙,可跟她茶末有债的却只有朱三。
当然,也难保说她猜错了不是朱三。可想要从S市手可通天的高手那儿要人,还是要过朱三这关。
横竖是华山一条道,不走也得走。
但怎么走呢?却要想一想。
正想着,孟浩然的电话过来了。
电话刚通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吭声,各有各的心思。
茶末心虚理亏,她总觉得这事是因她而起,面对孟浩然她无言以对。虽然明知道孟浩然从来不会怪她,可他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心虚理亏。有时候她宁可孟浩然怪罪她骂她,那她还能给自己找找借口。偏他总什么都不说,害得她只能乖乖认罪。
孟浩然也理亏,自己手里的权说小也不小,关系网也一大把,可到头来儿子出事了还得靠老婆出马,他这个当爹的真是窝囊透了。虽然他和茶末已经离婚了,可在内心深处,茶末是他唯一的妻,唯一的孩子妈。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老婆天天跟别的男人一起鬼混,他曾经以为自己能看开,但事实证明这种事,永远不可能有男人看开。所以最后他同意离婚,义无反顾。只有离婚,只有他不再是茶末的丈夫,他才能从嫉妒的泥沼中走出,站在一个客观角度守望这个女人。他将永远爱她,但他再也不愿做她的丈夫。这个位置太痛苦,太折磨,太残酷。丈夫这个角色定位,从某种角度上深深的腐蚀了他对茶末美好的男女之爱,让他都有点害怕起来。
尤其是小炆出事之后,他更是惊恐的发现,原来从很早以前在他心目中小炆的重要就已经替代了茶末。
茶末不属于他,她属于她自己,属于这个世界上所有值得她去招惹的那些男人们。形形色色,络绎不绝,永无止尽,至少在他有生之年这一切不会结束。她已经越行越远,她的脚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跟上,无论是谁终将有一天会被她抛下。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追逐她的脚步,也不想再追逐她的脚步。
所以他决定停下脚步,低头审视自己身边真正能够拥有的真爱和永远,那就是小炆。
这个从她身上分离出来的一个生命,带着她的一半基因,没有任何人能夺走,甚至是茶末自己都不能。
茶末将离开,但小炆不会。
茶末终有一天会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但小炆永远不会。
所以,小炆是最重要的,而不是茶末。
想到这儿,孟浩然深吸一口气,开口。
“小末,听说你回到S市了。”
老夫老妻的也不必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谈正事。
听他果然为这个而来,茶末脸一红头一低,心虚的应一声。
“嗯。”
“小炆的事,知道了吧?”
“嗯,我知道的。你,你别担心。这边好歹我比你熟,我有路子,你放心。我一定尽快把小炆弄出来,你,你别担心。你,你现在身份特殊,千万别冲动。有我,一切有我。反正。。。。。。”茶末本想说反正这原本就是她搞出来的事,可话到嘴边却有说不出了,堵在喉咙口发涩。
孟浩然猜也能猜到她后面想说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又不说了,无外呼是怕他听了心里不痛快。
有时候他欣慰茶末的懂事,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厌恶茶末这种懂事。
在心底他还是期望茶末面对他能像面对董卿或者其他情人那样,想说就说,想撒娇就撒娇,想撒泼就撒泼。可以不必当一个懂事的好女人,当一个坏女人没关系。
如果他是一个坏女人,是一个真正自私自利的坏女人,那他至少有理由说服自己去放纵。可她偏偏是一个坏女人堆里唯一的一个好女人,这样一来,他就没有了放纵的借口。
他被她堵在好爸爸好丈夫好儿子好领导的位置上动弹不得,只能做一个抛弃了七情六欲十万魔障的金身菩萨,供她瞻仰崇拜骄傲。
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一身金衣之下,全是烂泥。
可他无能为力,毫无办法。为了小炆,为了她,为了孟家,他只能到死都做一个菩萨。
因为他也明白,在茶末的心里,小炆的份量也远远大于自己。为了小炆,他必须是那一尊菩萨,她需要小炆有一个高大健全值得崇拜和瞻仰的父亲,以弥补她身为母亲的那一半缺失。
父母之爱就是这样,超越男女之爱,远比男女之爱更加残酷无情。
深吸一口气,将千言万语都咽下,只化成一声轻叹。
“好吧,你也别莽撞,有事一定要和我联系。”
“嗯,我知道的。”茶末小声的应承,在电话那头连连点头,就跟小学生挨老师训似的。
听她这唯唯诺诺的声音,孟浩然真是有力都无处使。茶末之于他,从一开始就跟学生对老师,下属都领导似的。她对他的爱带着崇拜和远大的期望,有时候真是一种负担。
“那好吧,回头我再打电话给你。”他叹口气,揉揉眉心。
“哦,拜拜。”茶末还是小声的应承,然后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她心情有点郁闷。
在电话里她明显感觉到孟浩然对自己有点疏远和冷淡,她和他之间不知曾几何时渐渐隔起了一道玻璃墙,看得见彼此,却越来越感受不到彼此。
明明他和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毕竟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可偏偏他和她并不是最交心的人。
他之于她,是一个高大完美的存在。而她之于他,却不是一个温柔娴熟的存在。
这种差距总让她觉得无力,心怀愧疚但也日渐生怨。可埋怨归埋怨,却也不敢冒犯,只好生闷气压在心里。
一年两年三年,到现在就成了顽疾。
估计他也是这样,久病成疾。
他和她最值得庆幸的就是在最好的时候分手了,所以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完美的悲剧,值得所有人唏嘘叹息。而不是熬到最后熬成仇,翻出所有的鸡零狗碎让所有人倒胃口。
好在还有小炆,这个并不完美但绝对珍贵的鲜活生命,证明他和她的爱情发生过开花过也结出了果实。
所以,为了小炆,振作起来吧。
朱三太子算什么?她茶末牙好胃好腿脚好,别说区区一个朱三太子,就是十个也消化的了。
朱理,你等着接招吧。
茶末在招待所里握着她那厚厚的一匝钱气宇轩昂的挥拳向朱理宣战,但走出招待所被大太阳一晒,就气虚腿软头晕。
这软脚虾三分钟激情过去了,又开始畏畏缩缩起来。
她有点怕朱理,觉得小太子架子太大,冒然凑上去只怕非得给他削掉三尺老脸不可。孟浩然说的对,不可莽撞,要迂回一点。
这狗头眼珠子一转,绝对先从朱理的软肋下手。
朱理自以为他这一伙固若金汤,却不知在看不见的角落早已经被她挖出了一个小狗洞。狗洞虽然上不了台面,可至少也是个趁虚而入的好地方。
茶末手搭凉棚嘘一口气,招一辆出租车钻进去,直奔市中心。
没错,这狗头决定去撬朱理的墙角,就从王谋谋下手。
王谋谋的公司对她来说熟门熟路,茶末电梯坐上去,摸到前台。前台小姐换了一个,茶末跟她说来找王谋谋,再次被拦在哪儿。
而且这一次的前台小姐可远没有上一次的那么心肠好素质高,没有预约坚决不肯茶末在此逗留。说是王总吩咐了,现在社会环境不好,为了公司和客户的安全,没有预约的不许进公司,也不许闲杂人等在公司大厅里转悠。
嗬,这架子摆的,差点没把茶末鼻子气歪。
罢罢罢,这一番她是来求人的,受点闲气算什么。
成,不让在公司大厅等,她去安全楼梯那儿等总行了吧。
茶末能屈能伸能文能武,踩着高跟鞋戴上墨镜钻到安全楼道里潜伏。
她在这里潜伏着,王谋谋呢,正开着他的小跑有气无力的往公司来。
市中心高楼林立,世茂不是最高的一桩大楼,但绝对是最骚包的一桩,造得跟比萨斜塔似的,贴上玻璃就跟一把出鞘的剑似的。S市人称此楼为好一把淫贱!
王谋谋的骚包投资公司就在这把淫贱上,装修的也勾淫够贱,一副钱多没处烧的死德性。
他一边开车一边抽烟,小跑本身格局就小,一时烟雾弥漫。他就在里面吞云吐雾,吊着双死鱼眼一脸的晦气。
开到世茂地下停车场,把车一扔。
他又叼着烟上电梯。在电梯里换了一根烟,狠狠的抽着。
世茂的电梯金碧辉煌,四面的不锈钢墙亮的跟镜子似的,倒映出他全方位的倒霉晦气外加死气沉沉。
他车刚到世茂,上面公司里的人就都得到了消息。一时间人人自危,个个皮紧。
没办法,如今这公司里是一片血雨腥风,到处尸横遍野,满地死伤无数。原因嘛,自然是这位晦气老总最近肝火旺盛,凶恶异常,十分的生人勿近。
关于老总肝火旺盛的原因,公司BBS上有各路春秋笔法的小道消息,非内部人士不能看懂也。
最热门也最可信的消息是老总最近可能失宠于小太子,所以心情不好,逮着点错就开火。证据是老总最近不像以前那么总和小太子黏糊在一起了,而且从各种动向看,似有要改换门庭自立门户的意思。当然,这些门道都是很玄乎的,上方的意思不能猜也不能说,只可意会,意会。
最另类最爆炸的消息是老总前几年玩的太过了,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男人嘛,那一方面的问题可是非常要命的。王总还那么年轻,就碰上这样的问题,怎么可能心情好。这消息的证据就是王总最近换女朋友的速度简直是神了,而且据不可靠消息称,好几个妹子都在私下透露王总哪方面出现了一些障碍。
一想到年轻英俊的王总有这样的隐疾,全公司大小花痴的玻璃心都碎了一地。男人那方面不行,脸蛋在俊,身材再好,也是白搭。一时间,女同事们伤心断肠,男同事们暗自幸灾乐祸。
更昙花一现的小道消息是说王总为情所困,被女人甩了有点想不开。证据是有人曾经在顶楼摸鱼的时候见王总独自一个人上来,站在栏杆边发呆,害得那人以为公司破产了王总要跳楼,吓得小心肝差点遭不住。默默守了一个多小时,王总才悠悠长叹一口气回转身,仰天45°,眼中似有热泪,表情无比情伤,比韩剧还煽情,比日剧还狗血,比内地偶像剧还白烂,一看就是为情所困为爱所伤的天涯伤心人。
不过鉴于这个马路消息太不可信,而且无照片无真相,很快就被淫民群众抛弃与汪洋口水之海中,一瞬间就沉底了。
事实其实很简单,王谋谋就是咽不下茶末那口气。这口气埂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他都快闷出内伤来了。
小太子最近有北迁的想法,正跟宋家搞得热乎。他不想离开S市,所以就不凑这个热闹。关于男女方面的问题,倒还真给这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给蒙中了一些。但王少爷坚决不承认自己有问题,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别人的问题。
因为他的好兄弟能站起来,而且十分□耐久。但问题是,他的好兄弟面对别的女人不能正常工作。只有当他自己脑补的时候,它才愿意发挥真实水平。
毫无疑问,他的脑补对象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茶末。
那个可气可恨,咬一口都不解恨戳一刀都不解气的穷酸鬼。
他着了她的道,中了她的魔,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日思夜想辗转难免,他都害了相思病,中了情花毒,落了菜花痴。
他快被她折磨的人不成人鬼不成鬼,在这样下去,他恐怕有一天得进精神病院去住一辈子才行。
有时候望着自己烧钱骚包的公司,望着楼下的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他觉得很空虚,很可笑。
曾经他笑傲天下,潇洒红尘。到如今才知道自己被天下笑话了,被红尘潇洒了。
劫数,真是命里的劫数。
人生遇到劫,过去了就能上一层,过不去,这辈子就算到头了。
他想过去,可他TM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去。
是忘了茶末才算过去呢?还是拥有茶末才算过去?
反正这样没着没落的,他恐怕迟早要完。
想忘,忘不了。大脑有时候不是有人自己控制的,天下其实没有醉生梦死酒,所以有些事情永远忘不了。
不忘,找人,可往哪儿找?中国那么大,找个三条腿的蛤蟆还容易些,找个两条腿的长相普通的女人,实在太难。
真是天要亡他。
难道是他做了什么孽?
这建希望小学,捐款什么的,他也从不落后呀。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王谋谋真是想不明白,想不通。
他想啊想啊,电梯就升啊升啊。叮的一声,到了。
门开了,想傻了的王少爷还愣在里面,叼着烟呆站。
前台小姐听到这一声叮,挺直腰板,血都往头上涌,紧张极了。结果等了半天,那霸王龙愣是不出来。这绷着的神经松不下来,整个人吊着,苦不堪言。
而那头安全通道里的茶末听到有电梯来,先是扒拉在门上看了看。瞅到熟悉的身影,心里先欢呼一声,刚要推门又止住。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确定只有王谋谋一个人傻愣愣杵在那儿,这才推门出去。
她一边走过去一边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把手一招。
“喂,王谋谋,王少爷,你好,是我,茶末!”
见这躲在安全通道里的三八跑出来大喊大叫,前台小姐欲哭无泪。死了死了,这下她也要被王总解雇了。
想那前一任的蒂娜,就是因为在休息区收留闲杂人等被王总狠狠批了一顿之后解雇的。想不到她也重蹈覆辙,这前台真是一个受诅咒的岗位。
而那呆傻了的王谋谋,则被她这一串招呼给劈醒。
一抬头,看到朝思暮想的人挥着手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朝自己走过来,真跟梦境里似的。
王少爷当时一个冲动,拿下嘴上叼着的烟头就往自己手心里一摁。
“啊!”当下呲一声,一股烤肉味伴随一阵钻心疼。
好疼,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我操!”王少爷狠狠把手里抽了半截的烟扔在地上,破口大骂一句,拔腿就冲出了电梯。
他挟江河之怒,以雷霆之势,虎啸龙腾似的唰唰几步,扑过去一把将茶末抓住。
“操!我操!我操你奶奶个祖宗十八代!” 王少爷开口是一串脏话,骂的那叫一个粗俗不堪,一改往日贵公子的形象。
他抓着茶末,整张脸因为太用力太激动,眼珠突起,青筋爆出,很是狰狞吓人。
前台小姐看在眼里,真担心王总会不会一口咬死眼前这个女人。
说起来这女人也就是闲杂人等乱逛而已,不至于让王总生这么大气吧?
茶末也吓得干咽一口口水,然后皱着眉开口说道。
“别靠近我,你嘴好臭!”
王少爷被打击到,差点一个踉跄,然后听见茶末在那头继续抱怨。
“我最讨厌男人抽烟不刷牙了,一嘴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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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头熬的灯尽油枯,差点就心灰意冷的要去神经病医院报到,真可谓深情不寿可表天地。她倒好,一上来就吊着眼撩着眉捏着鼻子歪着嘴,嫌弃他嘴臭。
这都是谁害的?都是谁?
王少爷瞪着眼前这个黏糊糊矫情万分的女人,心里的怒火啊,跟井喷似的。可这怒火却被空气中那微妙的荷尔蒙点燃,烧成一把熊熊烈火。
于是他咬着牙,瞪着眼,拧着眉,二话不说,气势汹汹拽起茶末就往里走。
“哎哎哎,你干嘛?你慢点,你急什么?”茶末呢,手里拎着她的小坤包,脚上踩着细高跟,踉踉跄跄拖死狗的被他拖着,嘴巴里咋呼个不停。
王谋谋懒得理她,他现在基本上理智都被烧光了,只剩下那一腔的怒火和欲火。
知道这位爱好劈人的雷神爷爷回来了,公司里都是神情肃穆严阵以待,结果大大小小的领导员工就眼睁睁看着雷神拎着个咋呼咋呼的女人冲进来了,那气势,人挡杀人,佛挡弑佛,哪一个敢拦?
谁也不敢,连喘大气吭声的都没有,就这么目送着这位雷神爷爷一路扬长而去。
等着位煞星过去了,好半天都没人敢吭气。
过了半晌,众人的气才缓缓吐出,结果吐到一半,就看见雷神爷爷从走廊那头又冒出来。吓得一干人等那半口气噎在喉咙里,一个个都跟被人掐住脖子的乌龟似的,十分可笑。
然而王少爷其实压根就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神色,他只是冒一下头,匆匆扔下一句话,又华丽转身而去。
“待会的报告会延迟半小时。”
反正他是老板,他说了算咯。
劫后余生,众人终于喘出那半口气,脆弱的几个女同事都相互拥抱起来,就差留几滴眼泪应景。
虽说是早死早超生,但如今这煞星出牌越发不按牌理,众人还是能拖一刻是一刻了。
而那一头,茶末则被王谋谋拖进自个办公室,再一次扔在他休息室那张单人床上。
把人扔下,他转身锁上门,然后恶狠狠瞪她一眼,旋风似的冲进了浴室里。
茶末歪躺在单人床上,扬手。
“哎,你。。。。。。”
王谋谋想做什么,茶末当然知道。但她想不明白的事,既然都急成这样了,怎么这家伙还有心思去洗个澡?真是丑人多作怪,就数这些贵公子事多。
算了,他爱洗洗去,洗干净了总比脏兮兮的要好。
三五分钟不到,王少爷就全须全角的冲出来,身上还是那一身,一点也不动。
茶末一挑眉,愣一下。
王谋谋眨眼就冲到她跟前,一低头,扑面一股漱口水香气袭来。
原来他在刷牙漱口。
茶末嘴一歪,眉一挑就笑了。
她一笑,半路上的王谋谋脸就腾的烧起来,等贴到她嘴唇边时,整张脸已经红 得跟猴屁股似的。
茶末以为他要吻她,谁知王谋谋却只是把脸贴过来,在她嘴唇上贴一下,脸颊上贴一下,然后轻轻厮磨,跟撒娇的小动物似的。
他弄得她有点痒,那红通通热乎乎的脸黏来磨去,惹得她不住轻笑。
他越磨,茶末就笑得越欢。她笑得越欢,他越磨。等两张脸凑一块,肉贴肉,烤得是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明明一开始他是那样来势汹汹跟饿狼似的,可动了真格却有如此缠绵起来,着实令茶末有点措手不及,但也感到一种安逸和舒适。
她在W市猫了半个多月,荤腥不沾的修身养性,都淡的出个鸟来。
这一回大鱼大肉凑到眼前,肚子里的那头饕餮猛兽就叫嚣着冲撞着要跑出来一饱口福。
那王谋谋还在厮磨缠绵,茶末就按耐不住伸手将他圈住脖子,翻身一压,骑上去。
“乖乖,想不想我?”这歪腻的东西骑在他腰上,娇滴滴的问。
眼眸就跟那七月里刚熟透的紫葡萄似的,薄薄一层皮包将将的裹住那饱满的果肉,水灵灵甜丝丝酸溜溜的果浆都要透出汁来。
“想,想死你了。”
王谋谋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他被她骑着,显得有点弱势,于是不甘心的拿腰顶她一下。却立刻就被她两条大腿夹住,死死的将他摁在床上。
“乖乖,你喜欢不喜欢我?”她还问,肉麻又矫情。
一边问她还一边抵着他的腰扭屁股,那动作,即凶狠又下作还十分挑逗。
“喜欢,喜欢死你了。”王少爷已经傻了晕了,她扭一下,他就抽一下,跟要死了似的。
“乖乖,你乖不乖?”
“我乖,我乖死了。”
“乖乖,你听话不听话?”
“听话,我听话死了。”
“乖乖,我要天上的月亮,你给不给我?”
“给,你哪怕要太阳我都给你。”
“乖乖,你真好。”
“好,我好死了。”
王少爷就跟傻冒了的复读机似的跟着她唠叨,表现的很是令茶末满意。
这妖精于是咧嘴一笑,伏□,一口咬住王谋谋的耳朵,准备给他来最后一击。
她舔着他的耳垂,用黏糊糊甜蜜蜜天真又邪恶的语调轻轻问。
“乖乖,你想不想操我?”
好家伙,这一句一出,王少爷就跟被雷劈中了似的。只见他手脚抽搐,两眼发直,从鼻孔里冒出两团黑烟。四肢百骸里猛生出千钧力道,蹭一下蹿起,将腰腹上这一只吃人的蜘蛛精给翻身压住。
“操,我想操死你!”他咬牙切齿骂一句,杀气腾腾。
茶末嫣然一笑,整个人跟被掐住了七寸的蛇似的,关节寸寸发软,妖妖娆娆千娇百媚的仰头往床上一躺。
一副随便你了的浪荡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
别说她是个人,就算她真是 要吃人的蜘蛛精毒蛇妖,王少爷也无路可退了。这时候要是后退了,就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于是王谋谋就义无反顾豪情壮志的为激情献身了!
那一头王少爷正在为社会主义和谐事业添砖加瓦,这一头为了祖国的四化建设,公司里的大小领导们都在会议室里愁眉苦脸的捱时间。
老板说了,会议推迟半个小时。
但现在已经半个小时过了,可老板还是没有从办公室里出来。对于是不是需要去提醒老板的时间观念,大家都有清醒的认识。老板之所以是老板,就是他有迟到的权利。
大家并不烦恼于老板的迟到,只是担忧等会老板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老板凶神恶煞似的拎着一个女人进了办公室,一关就是半个多小时,里面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大家不敢猜也不想猜。
但是老板待会出来以后会是雨过天晴还是火烧浇油,大家却不得不猜测一下。
要知道今天这个会议本身就是杀头关,各个部门都有痛脚,万一撞在枪口上,那可真要死伤一片。
会议室里的大小领导们担忧,外面的虾兵蟹将们也都战战兢兢。最难熬的就是前台的那一位,原先担忧放个闲杂人等过来得罪老板,现在得担忧得罪那个一点也不闲杂人等的未知大人物。
哎呀呀,做前台怎么就这么难?这真是一个血雨腥风的职位,总是令人欲哭无泪。
等指针轻飘飘划过一圈,一个小时过去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哒过来,敲在众人的心坎上,痛的令人抽抽。
机要秘书推开会议室的门,喘着大气说道。
“各位,王总过来了。”
众人刷的就起立,目光刷刷刷射过去,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机要秘书用力一点头,环视四周,给所有人一个安慰的眼神。
“王总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众人面无表情,但双眼都闪耀着欣喜的泪光。
老天爷开眼啊,大家也许这一次能全身而退。
机要秘书说完这一句,就把手臂一夹,侧身站在门口。
不一会,王谋谋少爷精神抖擞气宇轩昂的大步而来。
他一进来,众人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一股春风得意,将前一阵凝结在大家心头的雪剑霜刀都细细化去,只留下一股股涓涓细流,潺潺而下。
“都坐吧,抓紧时间,咱们这个会议速战速决。”王少爷走到顶头位置上,手臂一扬,说道。
他说速战速决,潜台词就是不会纠结于细节,也就是说不会吹毛求疵的劈人。
得到大赦,众人立刻精神一震,开始各自汇报。
果然,这一场会议,大错小批评,小错不批评,雷神变成了温暖之神,众人都被感化的喜极而泣。
一场原本计划要开五个小时的会议,因为老 板的宽宏大量,三个多小时就开完了。原先各部门之间以为不能解决不可调和的问题,也都在和平的气氛下沟通解决。
每一个人从会议室出来都是一身轻松,笑容满面,气氛和谐的不得了。
王谋谋也是哼着小曲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轻轻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幽暗一片。
走过去,将窗帘拉开一些,外面阳光依然灼热,投进来些许。
单人床上四仰八叉睡着的人呻吟一声,抓了抓头发,撩开一只眼。
王谋谋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玉如意,走过去用大头捅了捅茶末的胳膊。
“该醒了,太阳晒屁股了。”
茶末哼哼一笑,翻个身蠕动几下,然后一把撩开身上的薄被,把自己那翘嘟嘟的屁股晒出来。
“我的屁股在这儿,太阳呢?”
她眯着眼咕哝一句,末了还用手拍一拍自己的屁股。
那两瓣白花花的肉晃一下,差点闪瞎了王谋谋的一对狗眼。
王少爷眼一眯,上前一步。
那床上的妖精也很坏,一把拉过被子,咕噜往里一滚,顿时又包的严实。
她窝在墙边,裹着被子跟一条毛毛虫似的。头歪着,发丝乱糟糟,跟一团草似的。眉眼眯着,弯如晓月,带钩子的。红唇白牙,粉嫩嫩的脸蛋,耳垂红通通的。
被窝里还伸出两只脚丫子,大脚趾比作螃蟹钳子,挑衅似的耀武扬威。
如此一个尤物,就这么躺在自己的床上,会哭会笑会闹,会撒娇会发嗲会伤人,她还会跑会跳会飞呢。
王谋谋看得都有点痴起来,撩起嘴角傻傻一笑。
茶末也笑,然后咕噜噜滚回去,趴在床边仰起头,看着他。
他走过去,挨着她坐在床沿上,用手里的玉如意轻轻捅她一下。
茶末嘻嘻一笑,将头靠在他的腿上。
“回来干嘛?你不是不要我了?”王少爷哼笑一声,眯着眼,说出一句怨妇似的话。
“我想你了嘛。”茶末闲闲的说。
“好马不吃回头草。”
“我不是好马,我是驽马。”
“我是说我自己。”王少爷哼一声,眉一挑。
老妖精还是嘻嘻一笑,伸出一个手指头,钻进他的外套,顺着衬衣的缝进去,搔他肚子。
“不,你是种马!”
“噗!”王少爷遭不住,喷笑,但很快就板起脸,用玉如意不轻不重的将她这只咸猪手打开。
“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说。
“哎呀,你好聪明啊,我什么都瞒不过你。”茶末却顺着杆子爬上去,巴上他的腰。
他低头,她仰头,面对面。
“我要是够聪明,我就该把你从窗户口扔出去,省的你再害我。”
“别,我怕高。”茶末缠紧,矫情的黏糊撒娇。
王谋谋用玉如意将她隔开 些。
“现在灌我迷汤没用了。说吧,你揣着什么祸心来的?咱们是聪明人别说糊涂话。”
“哎呀,好人,我哪有什么祸心。我是带着一颗祈求怜悯的心来的。我的好人,我的王少爷,我的大英雄,求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弱女子,搭救我一把吧。”
王谋谋冷笑一声,看腰腹上这一只毒蛇精演戏。
“搭救你?谁要怎么着你了?你不是有那一位愿意照顾你一辈子的情哥哥嘛。怎么?被人家甩了?”他心里的怨气上来,眉眼就恶毒起来。
茶末撩着眼皮闲闲看他这一脸的怨妇气,就笑了笑,撅着嘴撒娇。
“是啊,我被甩了,好可怜的。没地方吃饭,没地方睡觉,也没男人可操,好惨的。我正要找下一家,你肯不肯要?”
王谋谋哪里晓得这主脸皮厚的原子弹都打不透,这一招一去,堵得他郁闷。
“不要,别人不要的我也不要。”气呼呼闷声说道。
“不要啊?那行,不要就不要,我也不为难你。”老妖精翻脸比翻书还快,话音刚落,那两条藤条似的胳膊就抽回来,蛮腰一旋,那娇滴滴的身子就从他腿上旋出去。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算了,我找。。。。。。”她一边说,一边就要下床去。
王谋谋想也没想,一把抓住她。
“你敢!你敢找。。。。。。”
她回头,看着他。
“我敢,我就敢。我就敢找。。。。。。”她还贼坏,话到一半就是不说。
王谋谋抓着她的胳膊,瞪着她的眼睛,那个气啊。
他当然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当然知道她就是在刺激他挑衅他激他,他当然知道他不该上这个当。
可他就是熬不住,也不想熬。
一把将人拽回到怀里,紧紧抱住。
“敢,你要是敢去找他,我就。。。。。。我就。。。。。。”
“咋?你就咋?你想咋?”这坏蛋窝在他怀里,还死命的撩他。
可偏偏他就被她给堵住了话,是啊,他想咋?他能咋?
说不出,想不出,只能紧紧的捁住这妖精,死死的,跟要掐死她似的。
茶末被他掐的有点气喘,挣扎一下,裹着的被子在也拉扯之间松散开。她喘着气,两坨胸器就跳出来,很是晃眼。
王谋谋也喘息起来,牢牢掐着她。
“留在我这儿,我什么都依你,什么都给你。”他开始说傻话。
“真的?”茶末问。
“煮的。”
茶末笑笑,反手打他一下。
“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留下你?”王少爷虽然傻冒了,但还是很能抓重点。跟这个货不能讲感情,只能讲条件。
“帮我一个小忙就可以了。”
“小忙?”越是说小忙的,越是大麻烦。
“帮我捞个人。”茶末说。
王谋谋不接腔,将 手里的玉如意扔在地上,低头咬住她的肩膀。
“喂,和你说话呢。”茶末拿手肘捅他,催促。
王少爷抬起头。
“他是你的谁?”
“啊?”
“你要我帮你从朱三哪儿捞的人,他是你的谁?小情人?小相好?小姘头?说呀。”王少爷问的很轻,问一句,就咬她一口,轻轻的。
茶末皱眉,拿手肘捅捅他。
“别乱说,那是我的。。。。。。亲戚。”
“亲戚?可以上床的那种?原来你还喜欢玩禁忌之恋,可真重口。”他还说,越说越离谱。
茶末有点怒了,别人说她什么都行,唯独不能说她的儿子和孩子他爸半点不是。
于是她一皱眉,回头,一口咬在王谋谋捁着自己的手臂上。
“啊!好爽,你咬得我好爽!”王少爷跟叫什么似的叫了一声,却就是不松手。
茶末呸一声松开嘴,回头瞪他。
他咧嘴笑嘻嘻看她,
“你咬死我了!”这也是个不要脸的骚人。
茶末恼恨叫一声,然后用一种恶毒又得意的语气说道。
“那是我的儿子,你救不救?”
王谋谋愣一下,脸上的淫 笑僵住。
“儿子?干儿子?”
“你才被人干的儿子!那是我的亲儿子,我痛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的亲儿子。你到底救不救?不救我就找朱三去。告诉你,我要是落朱三手里,就算他干死我也不会分半勺汤水给你。到时候你就眼巴巴瞧着他搞死我吧,没你的份。”茶末吼起来,话就跟刀子似的飞过去。
王谋谋眨眨眼,愣了一会。然后就跟突然被什么吓着了似的,两条原本紧紧捁着她的手臂刷的就松开,整个人蹿后一步。
“你。。。。。。你。。。。。。”
“我,我什么我。你傻了?喂,问你话呢。你到底帮不帮?痛快点。”
“你。。。。。。你怎么会有。。。。。。会有那么大一个儿子?你。。。。。。你。。。。。。你今年几岁?”王少爷文不对题结结巴巴开口。
茶末皱着眉看他,然后语气冲冲的开口。
“管你屁事!”
王少爷又眨眨眼,瞪着她。脑子开始运转。
那小子大概十五六,那么。。。。。。算茶末。。。。。。十六岁生孩子,现在她应该是。。。。。。。三十二岁所有吧。
还行!
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缓下来。
但很快他又皱起眉。
等一下,这女人怎么十六岁就生孩子了?这还没到法定结婚生孩子的年纪呢。孩子的爹是谁?哪个变态这么恶心,残害未成年少年?
难道说?她是一个曾经受过创伤的女人?也许就是因为小时候受过男人的伤,所以长大了才会变得不相信男人?所以她现在才会这样无情无义的以玩弄男人的感情为乐?
啊,她原来是因为有这样的悲惨的过去,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好可怜,她好可怜呀。
想到这儿,王谋谋顿时对茶末升起许多同情和怜爱来。
“茶末,你。。。。。。你的孩子。。。。。。”他小心翼翼的问。
“你别管,这和你无关。”茶末别转头,打断他的问题,显得对此很排斥。
啊,果然呢。这果然是她的创伤。王谋谋心顿时就软了。
伸手将她抱住。
“那个。。。。。。那个少年。。。。。。真的是你的儿子?”
“当然,我傻了到处认儿子。你要是不信,我给你做亲子鉴定。”
“我信,我当然信。只是。。。。。。”
“只是什么?你帮不帮一句话,你要是不帮,我就。。。。。。”
他掩住她的嘴。
“别说了,我帮你,我当然帮你。我说过了,只要你留下,我什么都给你,什么都听你的。”
茶末抿抿嘴,背对着他眼珠子转了转,不吭声。
这老油条不吭声其实是应不出留下这一句,她怎么留下?她留不下。但她不会点破,她就是不吭声,让王谋谋去自以为是。
王谋谋呢,也再一次被这老油条似是而非的话绕进了自以为是的脑补之中。在他的脑补中,茶末是那受过创伤的荆棘玫瑰,那一身的刺正是因为男人给过她的伤害。于是他圣母上身了,对这个老妖精充满了恋爱和慈悲。
幸好他还没圣母到准备用自己满腔的爱去感怀和安抚茶末,不过显然,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让我们再一次为自作多情的王少爷默哀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