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这个爹都不说话也不见面,都是为着您。您就是再不想从前的夫妻情分,也该考虑一下孩子们的将来。一山和一河现在和姑爷比较亲,如果闹得太紧,让外人得了便宜去,可怎么好?算起来那个养在外面的都有八岁了,您要是再这么下去,……”
“她就是养一车来又有什么打紧,不是还没认吗?何况我们还有陆姑娘呢。”
“唉,没到最后,我是不想您走这条路的,我哪能眼睁睁得看着您步太太的后尘呢?敏小姐同太太再亲,终是她老人家心头的一根刺。大小姐……”
程映琳颓然道,“已经晚了,当年我醒来发现腿没有知觉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能吃,也没有后悔路能走,阿乔,我已经老了,心里剩的只有这三个孩子,若不是为着他们,我又何苦和他纠缠不清。”顿了顿,“你该不是为了陆姑娘求情吧。”
乔阿姨一懔,“怎么会?我只是为着您想的,可是陆姑娘也怪可怜的,孤零零一个人……”
“她怎么会孤零零一个人呢?现在有我,将来我也能给她争名争份,什么都不会少得她的。”
乔阿姨想到陆姑娘接完电话就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心下念了声造孽哟,好好的小姑娘要被送去当妾。
程映琳没有再说话,说是为了孩子们打算,她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前程,并不需要她操心去铺路。
只是不甘心。
是的。当初闹得那么僵,两个人偏偏个性都极强,都不肯先服软。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就断了,她也不会心痛得那么久。两个人在同一座城却不见面,后来,他走了,终是打破僵局了。程映琳想着过些日子,大家情绪都缓和了,到时他说句软话回来了也便算了。毕竟,当时他也是不得己,毕竟,他不是不声不响的把弟弟妹妹偷偷送走了吗?早知道他会如此,她又怎么会大冬天跪在院子里……原来她错怪他,可是,为什么他不解释?孩子没了,腿也废了,她满腔的恨却无处发泄。
十年前,本想着借着女儿结婚生子,他这个做父亲的该露面了,她想他回来,她不在乎他会不会低头,她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传来的消息却是他在外面生了个野孩子——凭什么?!凭什么我在这里拖着残破的身躯等你回心转意,你却在外面逍遥快活,居然连孩子都生了……
表面上波澜不惊的程映琳恨不能一死了之,当她内心最痛苦最挣扎的时候,刚好一个远房的亲戚把一个孤女从苏州送了来。
小姑娘按辈分叫程映琳表姐,看着她面黄肌瘦,一双杏眼却水汪汪的惹人怜惜,程映琳露出一个非常温和甜美的笑容,“你叫我表姐?呵呵,真是缘份……从今后,你就拿这里当自己的家。”
小姑娘姓陆,和程映琳的小儿子许一河一样年纪。许一河当着姆妈的面叫她小姨,其它的时候叫她名字,雅茹。陆雅茹唤程映琳表姐,和一河一样唤程一锦大姐,程映琳叫她陆姑娘。
陆雅茹刚来程家的时候,程一锦生下方芳不久,陆雅茹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帮忙照顾孩子,看她干活时麻利的样子,乔阿姨就知道这个陆姑娘从小没少受苦。
转过年,程映琳亲自教导陆雅茹,每天早晨习大字,然后就是读史书,从史记到资治通鉴,下午请了专业的老师教陆雅茹昆曲,学完戏,陆雅茹和乔阿姨学厨。晚上,陆雅茹和许一河一起由方平教英语。
时光匆匆,到了1977年,陆雅茹已经22岁了,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在音乐学院做助教一年了。
陆雅茹的男友是音乐附小的老师,说起他们的相识,颇有一见钟情的色彩。陆雅茹刚被分到音乐学院不久,一天下午,偶尔经过琴房,听见琴房中隐隐传来歌声。陆雅茹悄悄从后门进去,看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青年在钢琴旁引吭高歌。
他唱的是一首外国歌曲,陆雅茹一个字儿都没听懂,可不知为什么,她站在门口听他唱歌,禁不住潸然泪下,那男青年唱完一抬头,就看见一位妙龄女郎,梨花带雨的站在远处,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弹琴的是音乐学院的一位老师,回过头看见了陆雅茹,便给他们做介绍,陆雅茹擦了泪,非常不好意思的解释,“您唱得太美了,我听了就不自主的想哭。”
老师呵呵一笑,“果然是知音人,音乐是不分语言国界的。”
那男青年姓区,出生于音乐世家,父亲是歌唱家,去世了,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虽然现在只是在小学做音乐老师,但他却一直没有间断在歌唱方面的学习,他最大的理想是到意大利去学唱歌。
陆雅茹很快就和这位年轻人陷入了恋爱之中。这天,陆雅茹正是带着一个好消息去见男友,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这对区家生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如果他能通过年末的高考,那么,他就有可能实现理想,一展抱负。
打算
陆雅茹谈恋爱的事没瞒过程一锦,虽然辈分上她是程一锦的小姨,但两个人相处一直像姐妹一样,程一锦是大姐,陆雅茹是妹妹。
陆雅茹一直对程一锦是无话不谈的,这天见完男友,回家就对程一锦讲了,“……他一直都接受辅导的,应该没问题,肯定能考上的。”
程一锦一笑,“那么肯定呀?不过说实话,他考得上考不上我都看不好。”
为什么?陆雅茹扬头看着她,程一锦见她皱着眉毛撅着嘴,孩子气十足,便道,“他有什么好呀?不过就会唱歌而已。”
陆雅茹不服气,“能唱出那么纯粹的美丽的歌声的人,他的心灵也是纯粹和美丽的!”
“光心灵美,能有什么用?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程一锦看着陆雅茹,“生活可不是你只要听他唱歌就能过得下去的。”
“我已经工作了呀?”事实上,陆雅茹在程一锦的引导下已经想过两个人的未来了。
“那就要养他们母子四年?”程一锦摇头。
陆雅茹不吱声了,这些年物质上相对普通人的优越并没有让她遗忘曾经的贫穷困苦,她不是像方芳和方博那样一直养在蜜罐中的幸运儿,她不是真正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她侧身靠在长藤椅的椅背上,“我们都能赚钱的,”想了半天,她还是觉得区家生和她是有未来的。
陆雅茹不再是当年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儿了,她已经长大了,眉目间很是像程一锦的外婆,比程映琳更要像。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孩子,有着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