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子卖纸烟的烟倌们生意依旧火爆,进进出出的男女们仍然衣着光鲜笑容满面,更不用提梦都里面的莺声燕语欢歌艳舞,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真是一点不负与百乐门分庭抗礼的销金窟盛名。
黛绮丝久未登台,连着过来跳了几天舞之后总算在这天晚上一展歌喉,自然博得满堂喝彩,她在舞台上光彩照人,退下场来却立刻觉得疲惫乏力,这些天她晚上要应酬,白日也要亲力亲为操心那婆孙俩离开的大小琐事,实在心力交瘁,是以退场之后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想在休息室静静休息片刻,补一补妆,积攒些力气才能再对着客人笑出来,不想回到休息室却见另外有人早已经大咧咧坐在她的房间里慢条斯理画着眉,正是最近那位尘嚣直上的大帅新宠薇薇安。
黛绮丝和梦都三姝都有自己专属的休息间,便是中间再有什么昙花一现的红牌也从来不至于要让她们退步,她有一段时间没回过梦都,只听说最近这位薇薇安因得霍展鲲高高捧着已经红得发紫,现在看来传言确是不假的,她在门口看了一看,还没有说出什么话营业经理已经得了消息赶来了,他点头哈腰向她赔不是,只说是自己没有安排好,黛绮丝许久没有回来,这休息间便临时派给了薇薇安,这两天薇薇安本来请了假说是要陪着霍大帅的,他想着时间错开了便也没有再去安排,却不想今天薇薇安临时又要来加场……营业经理着急向黛绮丝解释,却听得旁边的薇薇安不高兴了,冷笑起来:
“安经理,你这么说起来难道还是我的不是了?你以为我想来唱吗,如果不是大帅非要听,我在大帅府里面舒舒服服地住着你请也请不来呢!”她最后一句话刻意放高了声音趾高气扬说出来,两只眼睛只看着营业经理,竟是丝毫没把黛绮丝放在眼中,“况且我也早和你说过的,我就喜欢这间屋子,其它的都看不上眼,你却还要把它派给别人,难道真要让大帅去和五爷说吗?”
这薇薇安没成名之前唯唯诺诺到处看人脸色,现在教她得了势,自然要拿出脸子来给别人看,况且她心中向来最见不得的就是黛绮丝,如果不是代替她被泼了那杯酒,只怕她薇薇安早就大红大紫不用受那许多白眼了,她心中正高兴总算逮到了出气机会,却听另一个声音也在门口笑起来:
“好啊,你高兴的话就请霍大帅去和五爷说啊,看他们一个个的是不是真向着你,怕只怕你还没有那个分量!”
说话的是梦都三姝之一的纤云飞,她性子颇为豪爽耿直,也早看不惯薇薇安近日来的嚣张跋扈了,这时瞧着热闹实在忍不住便开口揶揄,薇薇安现在哪里受得了这个气,蓦地站起抱着手臂便耍起威风:
“纤云飞,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不知道现在我是住在大帅府上的吗!要不要我马上去把大帅请过来,再把五爷也请过来,看看谁才有那个分量!”她按着身上的珍珠披肩,画得尖尖的眉竖起来,眼睛再撇一眼旁边不说话的黛绮丝,手作势地捂到嘴上,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嘲弄笑起来,“哦,难不成你是以为某些人还得着宠,可着劲儿去巴结,却不晓得那某些人早已经给灰溜溜打发走了,现在正忙着四处找新的靠山吗!”
纤云飞并不惧她,还要再答话的,却让黛绮丝手肘一撞拦住了,她顺势曲起手臂去撩一撩头发,淡笑出来:
“这样小的一件事也值得去惊动大帅和五爷吗,薇薇安小姐喜欢这房间用着便是,我反正也不常来的,和别人挤一挤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说着便将梳妆台上自己的东西略微收拾了一下,再也不看她,转身便走了出去。薇薇安大获全胜,不禁得意笑起来,愈加派头十足地指挥着几个丫头做这做那,纤云飞也懒得再理会她,急急从后面追上黛绮丝,不解问道:
“难道你怕了她吗,她这样嚣张跋扈,就算真把五爷他们请来了她未必也讨得了什么便宜去!”
如果是从前的钟雪落肯定是不依不饶非要争个输赢的,可是在欢场中沉浮历练这么久,她早就练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也深刻明白了当初霍展谦那一句以退求进的真谛,况且眼下丫丫的事她都操心不完,哪里还有心思和这无关紧要的人来争什么高下,她轻轻摇头只是淡漠一笑,随着纤云飞走入她的休息间,自己开始在梳妆镜前细细补妆,纤云飞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她,见她告一段落了才递一根香烟过去,划着火柴替她点了,自己也抽出一根燃起来,送到唇边吸了两口才开口:
“那薇薇安张狂得意不过因为她是第一个住进大帅府的女人,似乎身份便特殊了去,”她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黛绮丝,眼波困惑,“说真的,其实我们原本都以为你才会是那个人呢,真不知道霍大帅是怎么想的!”她和黛绮丝同在梦都也有三年多了,平时虽然姐妹相称却并不怎么热络,很多时候也嫉妒着她傍到大靠山的好运气,而现在她终于从云端掉下来以后,不知怎么的,却愿意这样和她说一说心里的话了。
黛绮丝的那支烟在手上静静燃烧着,她也静静地笑:
“那些大人物左拥右抱最是寻常不过,他看上的女人难道还少了去吗,我不过是最平凡那一个,玩一玩便换人又有什么奇怪的。”
“他和你在一起两年,似乎从前谁也没听说过霍大帅跟哪个女人好得过两个月的,便是五爷都说他这一次是栽在你手里了,谁又想到会突然变成这样!”
“男人哪里会轻易栽进来,女人如果稀里糊涂当了真,只怕自己先要栽得更惨些吧!”她手指递烟到唇边,缓缓地将那辛辣气体吸进胸腔里去,再缓缓吐出来,朦胧的雾气中一双眼睛却是清明雪亮,纤云飞望着她姿态优雅地吸烟,面上妆容浓艳妖媚,耳朵上垂下的两滴泪水般的钻石耳坠璀璨流光,烟黄攒花的锦缎旗袍高高开衩性感撩人,只有那眼眸中太过明亮的清冷漠然与她这样的打扮格格不入,纤云飞也是心思玲珑的,此刻忽然有些明白了,只将那烟蒂轻轻一摁抛开,低声叹道:
“做我们这一行的人早已经看尽男人丑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