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来来来, 买定离手！”荷官将摇晃的骰盅放下, 招呼着围在赌桌的人下注。
“大大大！！”
“小小小, 肯定是小！！”
一堆人呼啦啦跟着下注。碎银，银票跟着往上压，期待着一次翻本。唐无乐掏出一定金子, 荷官跟着眼睛都发光了！来了条大鱼！
唐无乐没有多做犹豫, 直接压了大。桌边的赌徒纷纷催促着荷官开盅。
“好咧！四四六, 大！”荷官脸色微微一边, 却还是笑着将账分好, 重新开局。
但是连着这么四五把, 唐无乐全押对了, 桌上的赌徒也聪明了，唐无乐压什么，他们就压什么。这么几轮下来，荷官脸上的笑容就有点挂不住了。赌庄坐庄，唐无乐这么一直赢, 可都是赌庄在赔钱啊。而且唐无乐每次都是全压, 赌注也从十两黄金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荷官的脑门上沁出了点点冷汗, 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怕是有几分真本事，中间有两次他分明做了手脚，篡改了大小, 可开盅的结果却还在唐无乐那边。这会碰到铁锤子了。
“他, 他这么厉害的吗……？”云朵惊讶的问身边的唐祈, 云朵看着那越来越庞大的金额，再看看仍旧稳如泰山的唐无乐，也知道，这赌庄里是没有绝对的公平和运气的，唐无乐多半是有恃无恐。
唐祈点点头：“那是，无乐少爷吃喝嫖……玩乐无一不通。”
“……”你刚刚是想说吃喝嫖赌没错吧！
云朵多看了唐祈一眼，要不是唐小哥一脸正直骄傲的样子，云朵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有，这特喵的有什么好骄傲的啊！
唐祈被云朵盯的默默地将视线转到了旁边。其实唐祈还是很有底气的，虽然唐无乐在蜀中名声不咋滴，但无乐少爷从任职开始就一直是他们杀手组织的骄傲，就连之前内定的下一任继承人唐曲都对唐无乐赞誉有加。
唐无乐是唐傲侠老来得子，从小就鬼精鬼精，聪明的让唐傲侠是又爱又恨。爱的是这小混蛋什么东西看一遍就能学会，可每天每天的都在折腾唐门上上下下也是让唐傲侠头发都提前白了好几根。
唐无乐拎着装满碎银和银票的小包袱离开骰子桌的时候，荷官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唐无乐一转身就把那包袱往牌九桌上一方，吓得那牌九坐庄的荷官手一抖差点把理好的牌给打散了，赶紧重新整理好。
这时桌上正……好散了一局，一人输光离席。唐无乐很不客气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刚刚骰子桌那边的盛况牌九桌这边其实也听到了，所以唐无乐一坐下之后，有一个虎背熊腰的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凤翔赌庄的人出来了。”唐祈看着那人袖摆边上红线绣的火焰花纹，小声的提醒云朵，那是凤翔赌庄手下人特有的标识。
唐无乐瞥了那人一眼没说话，那人见唐无乐没有反对走上前，立刻有一个人主动让了座。
云朵见过麻将却没有见过牌九，也不了解牌九的规则。两只小手紧张的绞在一起，他们拖得时间越久，小雨和毛毛的情况就越不好说，可是……不行，不行，她要冷静……
小雨和毛毛不会有事的。唐祈看着云朵有些发白的脸色，知道小姑娘着急。那两个孩子虽然是云朵无意间救下来的孩子，可是唐祈也很清楚，云朵很重视她的两个家人。
就像当初在风雨镇，云朵想都没想就要先送毛毛离开就能看得出来。如今两个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长安失踪，云朵着急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没事的，赌注很大，牌九倍数高，最多三轮，这凤翔赌庄的管事必会出来。”唐祈轻轻拍了拍云朵的肩膀。
“请下注。”荷官伸手示意。
“全部。”唐无乐弯了弯嘴角，看着云朵的心都跟着一跳。
那边凤翔赌庄出来的那人已经拿起蛊盅开始摇骰子，发牌了。然后一轮下来，云朵也看不懂，好在有唐祈在一边给她解说。
所有人拿到牌九之后，都或多或少有些动作。只有唐无乐全程几乎没怎么动自己面前的牌，就看所有玩家开始按顺序出牌。
唐无乐分明没有看自己拿到的牌是什么，却好像知道一般，要牌，消牌全程没有开过牌。那虎背熊腰的壮汉脸色开始变得不大好。其实他一开始就安排了人站到了唐无乐身后的人群之后。
准备好了出千的手段，可这人全程不开牌，这么叫一轮下来，唐无乐手里具体是什么牌谁知道。难道这人一开始就把所有牌的顺序全部背下来了吗？不可能，这么多轮叫牌下来，他怎么可能记得住所有的牌数！
“他……”云朵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个人竟然把交牌消牌的可能性全部背下来了吗？
“刚刚那个人重新洗牌的时候，无乐少爷就全部记下来，”唐祈看向身边目瞪口呆的小姑娘，笑道：“无乐少爷能对看过一次的东西过目不忘。”
云朵回过神，就看到唐无乐冲她勾了勾手指。
小姑娘左右看看，发现唐无乐是在叫她 ：“……我？”
“过来。”
唐无乐无奈的弯起眉眼，这个傻丫头，这边除了她，他还能是叫谁啊！
云朵疑惑的走过去，叫她做什么，她又不会玩牌九：“怎么了。”
唐无乐将手里的始终合着的那几枚牌九神秘兮兮的放到了小姑娘面前，小幅度的扬了扬下巴，笑眯眯道：“小仙女，吹口气，许个愿吧。”
小仙女还是因着中秋节那会儿，她和琦菲的扮相唐无乐给她们两个起的外号。
云朵俏脸一红，都什么时候了，唐无乐还逗她！小姑娘有些气，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又不好直接甩袖子走人。
唐无乐却没怎么在意云朵的反应，凑到她身边，眼角的余光始终牢牢的盯着二楼扶栏边站着的那个锦衣华服的男人：“看到二楼，那个人了吗，就是手上带着一块翡翠扳指的那个，他应该就是这凤翔赌庄的主人。”
云朵一愣，装作俯下身往唐无乐手上的骨牌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点了一下头。
唐无乐笑了，看来小姑娘是听懂他的意思了。
随手将自己一直合着的一对牌扔了出去，双天的牌面引得周围人一阵哗然，也让那新上来的凤翔赌庄的人脸色瞬间惨白。
最后计分，唐无乐的分数几乎是在场另外几人的总和还多。这下子简直要赔的血本无归了！完了，完了……
就在所有人关注牌场的时候，一开始被叫上去的云朵悄悄退了出去。二楼那人见状走了下来，和云朵正好擦肩而过。
“这位公子，今天好利的运气，鄙人不才正是这凤翔赌庄的主人，可否请公子上楼一叙。”说是说着请的说辞，可那人转动碧玉扳指的动作和趾高气昂的态度完全没有一点请的态度。
看来这坊间传闻，凤翔赌庄背后有人，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主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唐无乐翘起嘴角，这赌庄的主人，比他想象的倒还要沉不住气。竟然就这么亲自出现了。
“请。”
上了二楼最里面的雅间，主厅里的喧闹声被隔绝在了竹帘之外但是清净了不少。云朵和唐祈跟着唐无乐一起上楼，却被拦了下来：“这个小姑娘可以上去，你不行，我家主人要见的只是你家主人罢了。”
那家丁生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云朵的目光怎么都不怪好意。这小姑娘生的可真水灵，怪不得刚刚庄主上去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一句。等庄主玩过了，说不定还能分上一杯羹呢！
唐无乐的面色冷了下来，唇边原本玩世不恭的微笑已经变成了冷笑，虽说这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不代表连条泥鳅也能在他面前蹦哒。小爷身边的人也想动，怕是昨天吃了雄心豹子胆吧！
唐无乐带着云朵上了二楼。门在他们进去之后就被关起了，凤翔赌庄的庄主坐在首位，圆桌边还坐了一个身穿道袍的青年。
云朵看着他那身道袍觉得眼熟的很。和她在天都镇外见到的荆空儿还有欧阳离离身上穿的衣服很是相似，应该也是纯阳弟子的门派服饰。
眼前这个人的身份顿时呼之欲出：“你是……方轻崖？”
“呵呵，听听，这声音，简直比那黄鹂鸟还要好听啊，果然这不仅人长的水灵，声音还好听，这身子应该也软的很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到了自己的地盘，还是因为方轻崖在此的缘故，那凤翔山庄的主人言辞越发轻佻不入流。直接露骨的调戏了起来。
方轻崖脸色有点难看：“杨兄！你！”李绣娘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杨城璧竟然又开始犯浑了！眼前这姑娘才多大，怕是连及笄都尚未吧！
“诶！方老弟，你是不知道，这女人的滋味就像赌博，一旦经历过，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人间极乐！”
“你就是欧阳离离和荆空儿的师弟？”唐无乐看向方轻崖，嗤笑了一声：“你堂堂一介纯阳弟子，竟然和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混在一起，简直丢尽了你师门的颜面。”
“你是什么人！”方轻崖性子暴躁，听唐无乐骂到他头上顿时手握住了长剑。
“给你一个机会离开这里，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唐无乐歪头松了一下脖子。
“阁下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我凤翔赌庄是你一个外乡人想来就来……”杨城璧话说道一半，突然腹部一阵剧痛，跪倒在了地上，“你们……”
“你们竟然下毒！”方轻崖大怒！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杨城璧这个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可是他下山这几日，待他确实极好，好吃好喝好玩伺候着，也算是仁至义尽。是以虽然杨城璧那些破事他不愿意去管，却还是碍于情面去了，虽然阳奉阴违，也是帮他把面子上都抹了过去。
“闭嘴，你个纯阳败类！”
云朵的金铃索愤而出手，笼花金铃直击方轻崖面门。方轻崖反应不可谓不快，手一抖，长剑出鞘，却不妨那铃铛撞在他的剑上后，猛得爆发出一团细如牛毛的毒针。
那诡异的色泽显然是喂了毒的。这江湖上使用金铃索的人向来不多，是一门很生僻的武器，方轻崖又哪里曾交手过，猝不及防之下被数根毒针刺中，被刺中的部位立刻失去了知觉。
方轻崖条件反射想用内力逼出毒针，可没想到，他越是用内力毒发的反而越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被毒的失去了全身的知觉，意识却清醒的很，直接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以为，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好事就不要紧了？”
云朵简直看不起方轻崖，他明明就知道这凤翔赌庄鱼肉乡里，欺男霸女，却还是不愿意离开这里，虽然他并没有按照杨城璧的命令去做那些事，可他就在这里不就是对凤翔赌庄和玉泉山庄气焰的一种助长么？
说到底，为什么不离开，不还是贪图这两家给他的锦衣玉食，给他荣华富贵么！在这种环境下，人只会变得越来越骄奢淫逸，终有一天方轻崖也早晚会堕落成和杨城璧一样不是东西！
“方轻崖，你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小人！”小姑娘呸了一声，待会儿再来收拾这个混账。
跟影走的那一趟让云朵知道了，凤翔赌庄和玉泉山庄背后的其实就是红衣教，更是让小姑娘对方轻崖越发不齿。
唐无乐两枚暗器就解决了房间里剩下的两个护卫，甚至都没让他们能叫的出声喊人。然后一脚踩到了杨城璧脸上：“小爷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怎么说？”
这时被腹中剧痛折磨连叫都叫不出来的杨城璧只能吭哧吭哧的喘着气，还得小心翼翼的挤出笑：“大爷饶命，饶命……你要银子？我给你！你要多少我都给你！饶命！饶命啊……”小命被捏在别人手里，面子算什么东西！
“怎么，你刚才不是还觉得这朵小花又娇又美么，还想感受软不软，你告诉小爷，软吗？”
唐无乐碾了碾脚，像是要把杨城璧踩进地板里。
软……软个屁啊！杨城璧看着停在他面前的紫色丝履，这哪是一朵娇花，这他妈的根本就是一朵食人花啊。
“我给你下了断肠散，可以足足让你痛上这么七天才死。想要解药就告诉我，今天派人去镇东李家的是不是你们的人！”云朵厉声问到，“你们有没有抓两个小孩儿回来！”
“镇东李家……？”杨城璧懵了半天，难道是李绣娘家？两个小孩又是怎么回事？什么两个小孩儿啊？“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唐无乐脚上又用力了几分，杨城璧觉得他的头都要被踩爆了！
“不是……不是！真不是我啊！我对天发誓！我只让方老弟去过一趟！我的人都没去过李家啊！！我今天去玉泉山庄参加完寿宴就回来了！怎么肯定还去镇东李家！”
杨城璧欲哭无泪，拼了吃奶的劲，飞快的解释清楚。他算是听出来了，就是有人抓了这两个煞星那边的两个孩子，又是在李家附近。
人家自然而然就想到是和李家不对付的他做的，这会儿是特意找上门来了！哎哟！这一大口黑锅可真是冤死他了！他今儿个回了凤翔赌庄都还没来得及出去呢！
“真的，真的，我说的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杨城璧指天发誓，“不信你们可以随便问问我的下属，我是真的没有出过门，也没有派人出去啊！！”
“我看你是真的想天打雷劈，小爷现在就送你登程上路！”唐无乐冷笑。
云朵抿紧了嘴唇：“李家篱笆被马蹄踩塌，院子里满是闯入的痕迹，李绣娘的父亲更是被人打成重伤警告不允许把李绣娘的事报官，你还说不是你干的！”
“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杨城璧疼痛难忍，哼哼唧唧捂着肚子挣扎。
方轻崖这会儿缓了过来，有些吃力的开口：“我可以……作证。杨兄回来之后，就没有出去……也没有派人出去找……李家麻烦……”
连方轻崖都这么说？云朵虽然看不上方轻崖的做派，可是这人确实也没帮着这姓杨的做真正意义上的坏事，看来心里还是有些良知的。
可是不是杨城璧的人，那是谁的人带走了莫雨和毛毛！
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云朵顿时失去了方向。
莫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又黑又狭小的屋子里，毛毛并不在他身边。
“毛毛！”莫雨小声呼喊了两声，却没有人回应。
打量了一下四周，莫雨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柴房一样的地方。靠近门口的时候可以看到两个影子映在门上。应该是有两个人守在这间柴房的门口。
莫雨不敢轻举妄动，一是他不知道毛毛在哪，而是他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外面又有多少人在。贸贸然闯出去只会让自己受伤罢了。说不定还会牵累毛毛。
于是莫雨只能选择暂时按兵不动，选了个角落坐下来，回想起昏迷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和毛毛接受了欧阳离离的拜托，去了镇东的李家。李克辛是个老实人，听说了他们的来意又看他们是两个孩子所以就告诉了他们实情。
李绣娘被没有被方轻崖所杀，反而是方轻崖放跑了李绣娘，还叫他藏起来。只不过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一群小厮恶仆突然闯了进来，为首的那个醉醺醺的人更是骑着马横冲直撞，然后一群人将李克辛打了一顿，边打边说说，叫你威胁我兄弟之类的话。威逼李克辛不许去报官。
关键是，这个醉醺醺的人，莫雨和毛毛还认识。正是那在洛阳有过一面之缘，还试图觊觎云朵曾经来过薛记医馆的那个什么劳子少主。
只不过想较他在洛阳城的放荡轻佻，如今看起来就要阴沉的多，眼神更是阴霾。他像是喝了很多酒，负面情绪全部借着酒劲爆发了开来。
在看到他和毛毛之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他们抓了起来，他们人多势众，还用了撒蒙汗药这种不入流的伎俩，他和毛毛着了道，被抓到了此处。
摸了摸自己空掉的兔子包裹，湫瞳不见了！莫雨皱皱眉头，不知道湫瞳是自己机灵跑了还是被捉走了。眼下的境况，也由不得他去确认。
“你说这两个抓回来的小鬼，少庄主他究竟想怎么处理？”
门口的动静引起了莫雨的注意，他悄悄靠了过去，竖起耳朵听外面两人的对话。
“谁知道呢？少庄主自打洛阳赏花回来就性情大变，和夫人三天两头吵架不说，还经常把自己喝的烂醉，就算要处置这两个小鬼，也要等他酒醒了吧。”
“可不是嘛！前段时间还发疯遣散了所有姨太太，每天每天里阴沉的自己呆着。”
“嗨，主子的心事哪是我们这些下人猜的到的。最近少庄主脾气不好，我们还是皮子崩紧点，别白白挨上一顿打。”
聊了没两句声音就听了，莫雨也没摸清什么东西。只能暂时先这么呆着，等入夜再想办法。
“少庄主！”
“给我把门打开！”
莫雨一惊，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