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男子时却顿了顿,有点疑惑:“这位小程是……”
幸好这位程姓男子已经大方地站了起来,缓解他的尴尬,非常随和地自我介绍:“我叫程子默,是晓蒙的朋友,今天认识大家很高兴。”又转身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来:“陈医生,很荣幸认识你。”
陈莫楞了一下,才伸出一只手来和他相握:“幸会幸会,不知道程先生是哪个程?”
他解释得非常详细:“禾木程,沉默的默。”突然顿了顿,又对着她微微一笑:“你好……”
一只手伸了过来,隔着漫长的岁月,穿过十年的光阴,从时光的河底伸出来,幽幽地伸到她面前。
你好,程子默。
她依然呆了一下,仿佛还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那只手却有了记忆,不由自主缓缓伸了出来。他的指尖仍然微凉,只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指便迫不及待地松手离开了。她把那几根手指蜷缩在了手心里,刚刚的那点冰凉渐渐被捂热了,暖暖地贴着手心。
他还站着,没有坐下。她慢慢从他背后走过去,在那张拉开椅子的空位上坐下了。他在说话,声音低低的,像琴弦一样,那些跳动的音符,一颤一颤的,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遥遥响起,悠远飘渺,一直沉下去,深深地,深深地沉到最深最深的地方。
宴席是传统的中式,菜肴依次上来了,照例是少不了酒的。服务员挨个斟酒,倒是讲究男女有别,男士一律白酒,女士则为红酒。在新郎新娘的号召下,满场宾客一齐起身,举杯共饮,婚宴也由此真正拉开序幕,场面顿时嘈杂热闹了起来。
有人隔着桌子大声喊:“小歆,你们家谭医生说你不让她喝酒,这你就不对了啊,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能少得了酒吗?”
“你们尽听他胡说呢!谁不让他喝了?”这个叫小歆的娇笑连连,倒是一点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说,“谭裕,我把话说在这儿了,你能喝就喝,不能喝就不喝,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哟,听这声气还是不让喝啊。”这分席而坐倒是给大家增添了不少乐趣,马上也有人伸长脖子跟着说:“林老师,你也要给句话,要不然你们家陈莫连杯子都不敢碰。”
林欢知道是玩笑话,只是抬起头对着他们笑了笑,收回视线时,眼角余光留意到右边一只手端起了酒杯。他以前很少喝酒,白酒几乎是不沾的,刚刚已经一口气喝下了一杯,她甚至记得他都没有吃一口菜。
“董医生,我敬你。”
那董医生反应极快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碰了一下杯,竟然都喝得干干净净。这一下,在座的几位男士都被勾起了兴致,先举杯对着几位女士客气了一番,马上便撇开她们,在一边喝开了,开始随意敬酒。只见一只手闪来闪去,他面前的酒杯不断举起又放下,她的一颗心也跟着忽上忽下漂浮不定。服务员开了第二瓶酒,他又一次举起了杯子,她再也忍不住地朝他看了一眼。
他的一杯酒已经到了嘴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放了下来。她手足无措地夹菜吃,或许是肉太滑嫩,那块鱼怎么也夹不起来,试了几次,倒是把好好的一块鱼肉给弄得不成样子,这下非得夹起来自己吃了。一只手伸了过来,她只是闪了一下神,手里的公筷便被抽走了。他非常轻松地夹起了那块鲜嫩的鱼肉,用一只勺子接住,然后放进她面前的白瓷小碗内。
她连道谢都忘了,愣愣地看着他又夹了一块,这一次却直接放进了自己的碗里。宴会厅里面嘈嘈切切,喧哗热闹,一波一波地传递过来,又渐渐地远去了。她慢慢吃着那块历尽千辛得到的鱼肉,只觉得宁静安详。
他后来也举起过酒杯,可只是轻啜一下,做做样子,因为那一杯酒一直都没有完,过了许久还有大半,直到新郎新娘来敬酒才喝得干干净净。大约是这次喝得太急了,连带着早先下肚的酒劲一起上涌,他终于咳嗽了起来。低低的,非常压抑的声音,因为隔得近,那声音听起来更是沙哑。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拿起水杯就递了过去:“喝点水吧。”
她的声音轻而淡,没有重量,仿佛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一个一个的音符,落不到实处。最初的那一瞬间,他以为仍然是幻觉,可近在眼前的水杯还有那真实的掩藏在声音最底下的关切令他瞬间从迷茫中清醒过来。
她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两双眸子怔怔地望着。还是他先反应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水杯,连喝了好几口。放下水杯的时候才发现这是她的杯子,他的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你不要担心,我没事。”到底怕控制不了,不敢再看她,仓促地起身离开。
宴会厅外向左走是一道寂静幽深的走廊,墙壁上镶嵌着一盏一盏的琉璃宫灯,浅绿色的椭圆小球,大约是为了婚宴特意布置过,那灯罩外面裹上了一圈红色的绒线,细细地编织成一朵朵玫瑰花瓣,垂下长长的一串珠子,那璎珞也是红色的,非常喜庆,衬得绿幽幽的灯光里都透出嫣红来。
他一直以为已经过了许多许多年,可是真真也才只有几年。那一天也是这样一条寂静的灯光幽暗迷蒙的走廊,他走啊走啊,一直往前走,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永远都找不到那一扇门。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有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急促而慌乱,仿佛是怕来不及,要追赶什么似的……他惊喜地转身。
蒋佳怡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起先还带着笑意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他脸上的失望是那么的明显。她突然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担心了起来:“子默,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程子默顿了一下,这才慢慢笑了:“蒋阿姨,今天晚上是晓蒙的婚礼,我怎么样也该来看一看。”
这句话提醒了蒋佳怡,她记起来了追出来真正是为了什么:“那你妈妈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是什么感受?程宏伟……你爸爸做出那样的事情已经够让她难过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中午你又稀里糊涂地开车往树上撞,她接到电话时一张脸都吓白了。你不在医院呆着,还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倒是好,干脆把电话都关机了,她到处找不到你,又担心你腿上的伤,急得团团转。”
“她是我妹妹。”长长的走廊依然寂静,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来任何感情,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早就存在的事实。
蒋佳怡略微有点吃惊,犹豫了一下,终于默然,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