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无趣,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提起一些应景的话题,偶尔也会连带着提起自己身边的事情。这样的场合能让人安心,林欢倒也笑着轻松自若地吃了一餐饭。
吃完饭还是他买单,她抢着要付钱,他却把她的手一推,说:“都一样,下次吧。”她这半天下来,也没有力气再坚持什么了,便收回了手。
过了那一阵中午的小高峰期,交通便又顺畅了。陈莫直接把车开到了她的学校,熟门熟路地到了她的宿舍楼下。引擎熄灭后,他便拿出手机,报了一串电话号码,问:“这是你的号码吧?”还不待她回答,包里的电话就响了,他笑了笑,说:“现在你也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了。”
他没有说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号码,她也没有问,心里已经想到了可能的原因,便拿出手机把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存进了电话薄。他说:“这样就不是陌生号码,以后你就不会不接电话了。”她以为他是随口的玩笑话,附和说:“当然不会。”
下车的时候,他又叫住她:“林欢,我很高兴认识你。”他忽然改了称呼,像朋友似的,话却说得很认真,她倒也不好意思再喊“陈医生”了,于是说:“陈莫,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已经放暑假了,同宿舍的女孩子拿到毕业证后前几天就第一时间赶到工作单位去报到了。林欢不用工作,已经买好了明天的票,准备回去安安静静地过一段时间,下午便在宿舍打包行李。因为前几天已经整理出来了一大部分以后还需要的物品暂寄存在杜老师家,所剩的东西不多,都是可用性不大的。可她心不在焉地收拾着,看到了某件稍微特别点的东西,又停下来想一想,到最后一件东西都没舍得丢弃,装了满满的一个行李箱,还有一个背包,一下午的时间也过了。她没有胃口,于是没有去吃晚餐,爬上床躺着,这漫长的两天发生的事情又像倒放电影似的,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掠过,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很久之后,反而朦朦胧胧睡着了。
到底还是睡得不安稳,醒来掏出手机一看,凌晨两点过五分钟,她马上就想到他现在应该在吃晚餐了。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只一声就断了,她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渐渐地把手机捂在胸口,又睡着了。
这一次一直到早上才被电话铃声叫醒,她一下子就接了起来。那边却是姑妈,说已经买好了票,明天会带何谓过来看病。何谓在年初的时候做过一次肿瘤切除手术,那一次她也去看望过,这时候听姑妈说又要看病,免不了担心了起来,也多问了几句。
姑妈在那边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以为手术后身体恢复过来就好了,可这几个月一直都没见好,上个星期去复查,医生说可能癌症已经转移了,让我们做好准备,找家肿瘤专科医院好好的看一看……”说着忽然哽咽了起来。
这个消息不啻晴天霹雳,林欢呆愣了半晌,她虽然不清楚实际的病情,可还是明白癌症转移那将意味着什么,也开始跟着急了,千头万绪,什么主意也没有了,一时倒是说不出来话。还是姑妈最先镇定起来,大约是这几天已经逐渐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反倒安慰起来了她,又条理分明地吩咐了几件事情让她帮忙。
出了这样的意外,林欢暂时是不能回老家了,于是去火车站退了票,又跑到中介公司去看房子,一直到晚上才在那家肿瘤医院附近看中了一套合适的二居室。学校宿舍明天就要断水断电,实行暑期封闭管理,她交了押金和一个月的房租,又去把自己的东西搬来了。
这天晚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一个人呆在一栋陌生的房子里面,渐渐地害怕了起来,躺着时间越发过得慢,于是起床打扫卫生。擦窗户玻璃时,外面一道闪电划过,那光穿透玻璃照到手上,抹布掉了下去,紧接着就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她抖着手关上了窗户,恐惧到了极点,却半天也移动不了脚步。雷声越来越大,天空像炸开了一条口子似的,她忽然惊醒了过来,找到手机就按了下去。
他没有接,一声就掐断了,只是很快又打了过来。她接起电话,他在那边仍然喊:“欢欢。”
她说不出来话,紧绷的身体渐渐地地放松了,于是握着手机躺了下来,侧着身子,拨弄着那边一只枕头上的流苏。
又一阵雷声轰隆隆地响了起来,他开始说话,说英国的天气真的不热,又说学校真的很漂亮,有很多建筑,拍了很多照片,像是忽然打开了舌头似的,一直不停地说。她忽然笑了起来,埋怨道:“你为什么一直说话,都不让我说话?”
他于是也笑:“那么现在你说我听着。”
她果然说了许多话,都是他们以前的事情,从月季花讲到了九寨沟,像是这一夜要把两个人所有的从前都再次经历一遍,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
一觉醒来时,手机落在枕头边上,她拿起来,放在耳边,说:“子默,你不要等我了。”
电话那边静了静,然后有一个很轻微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慢慢响起:“好。”
27
27、永远永远 ...
姑妈一家人来的那一天下午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医院,何谓也在医生的要求之下,办好了住院手续,当晚便留在了医院。姑父因为工作走不开,第二天就赶着回去上班了。他何尝不想在这里陪着儿子,然而,治病要花钱,没有工作拿什么来支撑?
为了生活,再大的苦难悲痛都只能咽下去,继续向前走。
那天凌晨挂断电话后,林欢蜷缩在被子里面,听着那一阵又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以为整个世界都被炸开了,离她而去了。然而,雷声还是停了,天亮了,太阳终于出来了。
日夜交替如常,太阳也不会管你经历过什么。
在宇宙万物之下,一个女人的悲哀是多么的渺小,渺小到不值得一提。
像许多年前一样,她埋葬掉又一个夜晚,迎接白日。让夜晚的归夜晚,白天的归白天。
何谓在医院安顿下来之后,林欢负责他们几个人的饮食,白天忙碌地买菜,做饭,往来于医院和租住的房子,只是偶尔恍惚中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她就会抬起头。
以前,他总说她喜欢哭,动不动眼泪就下来了,其实在遇见他之前,她不是这样的。她的那些眼泪也只是为了能够看着他,听着他说话。于是从那天之后,她学会了抬头看天空,睁大眼睛,眨几下眼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