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1)
她一直蹲在那里哭了很久很久,直到云正临给她打电话,问她,“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好不好?”
她说:“你是猪啊,才刚吃完早饭你就想着要吃午饭了?”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哭泣过后的沙哑,幸好隔着电话线并不明显。
他假意生气,“你现在是骂我骂上瘾了是不是?”
她扬起唇角想笑,眼泪却又滚下来,她怕会被他听出来,于是哄他,“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中午请你吃饭好不好?我现在正忙着呢,等会再给你电话。”
挂了电话,她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拿了文件出门去上班,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路上并不拥堵。
等红灯,72秒,谨纾盯着十字路口那不断跳动的数字,心中还是有些茫然,忽然听到有人在敲副驾驶的车窗玻璃,她转过头,是一个穿大红羽绒服的年轻女人,手里举着一只很老式的手机在不停地比划,脸上的神情急得像是马上要哭出来,这样的雨雪天气,那女人没有打伞,脸上的皮肤都被风吹得裂开来,泛着粗糙的红点。谨纾被吓了一跳,忙按下车窗,那女子举着手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话,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谨纾压根就没听懂。
信号灯已经转变,谨纾看那女人的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于是把车门打开让她先上了车,再开到路边停下。
谨纾耐心的听了两遍才把大意听明白,原来这个女人的丈夫两年前来到这里打工后就一直没消息,去年过年之前她带着她年迈的婆婆和她刚两岁大的儿子从老家来这里找她的丈夫,想一家人一起过个团圆年,却没想到找了这几个月都还是音讯全无。她在这里附近的一家餐馆里端盘子赚钱养活她的婆婆和儿子,今天早上她刚到餐馆就接到了她婆婆托隔壁邻居打给她的电话,说是她儿子在家里忽然出红疹发高烧。她拦不到车,所以才冒昧来敲她的车窗,想让她把她送回家看儿子。
那女人眼睛里泛着泪光,不停的朝谨纾鞠躬,用生硬的普通话不停的恳求她,“求求你,谢谢你。”
看着那女人泫然欲泣的样子谨纾实在不忍心拒绝,问明了她的家庭住址后便在前方路口调头,那个地方颇为偏僻,到处都是破破旧旧的矮房子,而且那段路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很不好开,一路都是颠簸,那女人似乎十分歉疚,一路上都对着她千恩万谢。
谨纾只是微笑着安慰她,“没关系的,等会我再帮你把你儿子送到医院去,小孩子的免疫力差,很容易生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不要太着急了。”
前面有一辆面包车停在路中央,那条路本身就很窄,停了一辆车后就把所有的去路都堵住了,谨纾按了几下喇叭,但面包车里似乎没有人,一点反应都没给。
那女人急得不行,推门下车去看,她在面包车的车窗上敲了好几下,不停的朝里面挥手比划着手势,谨纾忍不住,按下车窗探出头去问,“里面有没有人?”
那女人转头朝她点头,“有人,但是他不理我。”
谨纾心头火起,也下车去,地上都是烂泥坑,她也顾不得许多,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面包车里果然有一个男人正悠闲的抽着烟,她刚伸手拍了两下车窗,后颈那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谨纾在意识清醒前的最后一刻转过头去,看到那个女人举着一根木棍站在身后看着她,眼光冰冷似利剪,然后在她软软倒下去的时候伸手扶了她一把。
谨纾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后颈韧带那里很痛,她整个人仍是浑浑噩噩,下意识的想抬起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竟然都被绳子绑着。她被吓了一跳,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晕过去之前的事情在她脑子里快速回放了一遍,她这才明白自己正经历着电影里的情节,被人绑架了。环顾了一遍四周,自己应该是被关在一间类似废弃仓库的屋子里,地上散着几个瓶瓶罐罐,阴暗而潮湿,散发着一股很难闻的气味。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试着回忆自己到底得罪过什么人,为什么竟会出手绑架她?绑架的目的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寻仇,另一种则是求财。她并不认识那个女人,面包车里的那个男人她也从来没见过。
那么他们应该只是为了要钱。
这样一想,谨纾又镇定了一点,俗话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正当她冥神思索之际,仓库的大铁门忽然被推开了,隐约看见门外走进来两个人,突如其来的光亮令她不由自主的闭了闭眼睛,但门很快被关上,谨纾认出走进来的那两个人正是那个女人和刚刚在面包车里抽烟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一副农民工的打扮,操着一口浓重的陕西口音,说:“呦,这么快就醒了?”说话间已经蹲到谨纾面前。
谨纾往后缩了缩,强自压下心底不断涌起的恐惧,“你们是谁?”
那男人笑得一脸猥琐相,伸手想摸谨纾的脸,被旁边那女人一巴掌打掉,拽开他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
那男人没再乱动,只是回头看着谨纾啧啧了两声,说:“这城里的姑娘就是漂亮,细皮嫩肉的。”
那女人淡淡的瞥了谨纾一眼,拿出手机递给那男人,说:“再给姓云的打个电话,问他钱准备的怎么样了,顺便让他听听这个女人的声音,让他知道人还活着。”想了想,又关照,“对了,还有什么……哦,通话时间不要太长,万一姓云的报了警,会被警察追踪到我们的位置。”
那男人一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边说边拨通了电话,并且刻意掐着自己的喉咙变换了声音,“云大董事长,钱准备的怎么样了……你放心,只要你别耍花样按时把钱准备好,我保证一根汗毛都不会碰她……你等等。”那男人蹲下身把手机放在谨纾耳边,谨纾一听到云正临叫她名字的声音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哽咽着叫了声,“正临。”
他焦急的问她,“你有没有事?”
她刚答了声,“我没事。”手机就被那男人移开了,“赶快把钱准备好,我会再给你电话。”
(2)
谨纾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她已经从最初的惊惧渐渐开始变得平静甚至是麻木,但她也终于明白,这两个人绑架她并不是为了钱,至少说并不完全是为了钱。因为从电话的只言片语中她可以听出来,云正临已经把钱全部准备好了,但是他们一直在以各种理由拖。这非常不合常理,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出现变故的机会就越大。
谨纾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着一个更大的阴谋,而且绑架她的这一男一女应该只是被人花钱雇佣的,他们的身后另有一个主谋操控者。她很仔细的把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想了一遍,但始终想不出隐藏在这件事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到底是谁跟她有着这么大的仇恨,抑或他们并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云正临?
谨纾小心翼翼的套着那个女人的话,想从她口中知道些讯息,但无论她说什么,那个女人始终不发一言。只有有一次,谨纾提到了她丈夫,“你那天跟我说你一直在找你丈夫,现在找到了吗?”
话音刚落,那个女人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冲到她面前,狠狠一巴掌扇上来,谨纾被突如其来的那股力道掴得跌倒在地,头正好撞到墙上,顿时头晕眼花。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女人又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把她扯起来,另一只手死命掐住她的脖子。
她虽然身高比那个女人高,但力气还抵不过对方的一般,再加上双手双脚都被反绑着,连挣扎都不能挣扎。
谨纾被她掐的喘不过气,视线也渐渐开始模糊,眼前似乎有很多熟悉的人影在晃动。她忽然想起以前在某部电影或者是电视剧里听到过:如果一个人在临死前能够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那说明他是幸福的,因为他是带着回忆离开的,人最惨的不是分离,而是走的时候脑海一片空白。
她想她终究是幸福的,她想起很小的时候,父亲在花园里跟她玩捉迷藏,父亲蹲着高大的身躯藏在花丛中,被她找到了,她咯咯的笑着蹦上父亲宽大的背,两只小手各揪着他的一只耳朵,“爸爸输喽,爸爸输喽……”
父亲背着她转圈,直夸她,“晗晗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爸爸了。”
她想起在青藏高原,雪山之巅,他对着山峦的另一头高喊,“我们结婚吧……”山谷里响遍了他的回音。
这一生并不长,可她拥有过很多很多的东西,亲情,友情,爱情。
她又想起那天她送他走,在机场,他对她温柔的笑,他说:“我希望我可以等到你。”
有一滴眼泪从她紧闭着的眼角缓缓滴落,可是,正临,我再也等不到你了。
黑暗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朝她拥笼而来,原来死亡的感觉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可怕和难受,反而是一种非常柔软的感觉,好像父亲的怀抱般温存。
谨纾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醒过来,在意识回到自己脑中的那一刹那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她甚至还不太敢马上睁开眼睛,因为不知道能不能看见爸爸和妈妈。
可是她很快就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妄想,因为她又闻到了那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她想,原来她并没有死,她还被关在那间废弃的仓库里。
她有些疲倦的睁开眼睛,四周围光线很暗,应该是在晚上,因为仓库里没有电,所以点了两根蜡烛。
那个绑匪男人席地坐在她身边,看到她睁开眼睛,似乎大大的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
谨纾转动眼珠,忽然惊得要跳起来,原来那个女人也还站在一旁,只不过离得稍远,整个人都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但谨纾不会忘记,她掐住自己脖子时眼睛里闪动着的那种疯狂的恨意,似乎恨不得要把她碎尸万段。
那女人在黑暗里冷笑了一声,“我就说她死不了吧?老天爷不长眼,这个世界上死的都是好人,像他们这种祸害反而命大的很。”
谨纾被她气得不轻,“你说清楚,什么叫做我们这种祸害?我自问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凭什么这么说?”
那女人却不理她,哼哼哼的冷笑了几声后掉头就走。
(3)
谨纾越想越觉得后怕,若是求财还好办,可现在偏偏是寻仇,照刚才的情形来看,只怕云正临交赎金之日,便是她赴黄泉之时。
她必须想出办法来救自己。
那男人看着她脖子上的淤青倒是十分不忍心的样子,“那女人下手也忒重了些,瞧这细皮嫩肉的。”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着的细白脖颈。
谨纾忍受着强烈的恶心反胃感,却飞快的拿定了主意。她轻叹了一声,努力装出一副深受委屈的柔弱模样,“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真的没干过什么坏事,你看看我像是个坏人吗?”她本身就长得甜美,再加上这副泪眼婆娑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那男人听着她这种似怨似嗔的声音大约连骨头都酥了,又不敢乱动。只跟她说:“你别害怕,只要有我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
谨纾微微眯了眯眼,又淡淡的笑了笑,说:“是吗?”
那男人生怕她不信,忙说:“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早就揍那两个臭婆娘了,钱都可以到手了,也不知道在磨叽什么。你放心,我要的只是钱,只要你老公别耍花样,我保证让你平平安安的。”
谨纾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光芒,两个?也就是说,那个背后的主谋是个女人?如果是女人,那么十有八九是为了一个情字,可会是谁呢?
谨纾十分诚恳的说:“这位大哥,不如这样,我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
那男人有些警惕的看着她,谨纾笑了笑,“我之前听到你们问我老公要五百万,那你能分到多少?两百万有吗?”
见他不说话,谨纾又说:“算了,不管你能分到多少,我都不问了。但是如果你能把我从这里带出去,我给你一千万。”
那男人的目光闪了闪,显然是动了心,却又不肯相信,谨纾说:“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我逃走吗?你自己跟我老公联系,让他带着钱来换我不是一举两得?我可以早点回家,你也不必再受制于人,而且拿到钱还不用跟她们分。你想想,一千万,等你有了一千万,你想要什么没有?”
那男人沉吟了片刻,说:“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谨纾只是微笑反问:“那你又凭什么相信她们?”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好,我跟你做这笔交易,不过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样。”
谨纾仍是微笑,“放心,你要的是钱,而我有的是钱。”
谨纾后来一直想,如果她没有向他提出这笔交易,那么后面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是她害了他,她害死了一条人命。
关于那天后来发生的一切,她一直都希望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可就算她再逃避再不愿意想起,也改变不了那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实。
那男人趁那女人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掌把她劈昏,然后走过来替谨纾解开绑住她双腿的绳子,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来那个女人根本只是装昏,就在那男人蹲在那里替她解绳子的时候,那女人手里的匕首狠狠刺向了那男人的背部。
谨纾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身体里面能流出那么多的血,那些粘稠温热的血液飞溅在她的脸上和衣服上,血红的液体几乎糊住了她的眼睛,而那个男人就倒在她的脚边,血从他背上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她脚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可她根本连动都动不了,她呆愣愣的坐在那里,眼前是血红血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有一股大力揪着她的衣襟把她扯起来,她被扯得踉踉跄跄的摔倒在墙边,身体已经麻木,因为她的手肘关节在地上撑了一下,发出很明显的咯嗒一声,她竟也丝毫没感觉到痛意。
那是一条生命啊,是一条鲜活的人的生命啊,竟然就这样消散在她的眼前。
那女人跨前两步,重新把她扯起来,谨纾恍恍惚惚的盯着她,她握在手里的匕首上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淌着血珠子。
谨纾知道,那个女人手上的匕首很快就会刺向她的心窝,原以为死过一次的人会对即将到来的第二次死亡充满恐惧,但原来不是,她的心里一直非常非常的平静,非常非常平静的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但那个女人并没有很快杀她,她甚至拽着她坐了下来,语气竟然十分轻柔,“你不是想问我我找到我的丈夫没有吗?那我现在告诉你,已经找到了,不过我找到的是他的尸体,哦不,不应该说是尸体,应该说是肉饼,面目全非的肉饼。”谨纾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的眼睛里会有那样发狂的狠绝和赤红,“那个被你们倒塌下来的房子压死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我婆婆受不了这个刺激疯了,没过几天抱着我刚生下来五个月的儿子从桥上跳了下去。”
谨纾的心痛得像是被刀割一样,为什么世界上总有这么多的人活得如此绝望而艰辛,我们这样的信任和崇拜佛与主,可为什么,掌握着我们千丝万缕命运的佛与主不可以让我们大家都活得平安喜乐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等明天再贴最后的尾声,这部小说就算是完了。
我的第一部处女作,真是写得我元气大伤。
尾声
(1)
后来的事情谨纾已经不知道了,她只记得在最后,那个女人狠狠的扼着她的脖子,一字一句的跟她说:“我失去的东西,要分毫不差的从云正临身上讨回来。你们这些有钱人,只顾自己快活根本就不管我们这些穷人的死活。你不用着急,你们谁都跑不掉,你就先走一步,去阴间等你的男人吧。”
她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打着点滴,而云正临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看着她,他一定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刮过胡子也没有睡过觉了,下巴那边都是青色的胡茬,头发乱糟糟的,眼球上全是血丝,整个人比当初云妈妈去世的时候还更加憔悴不堪。
她躺在床上冲他笑,他也笑,却有很大一颗的泪珠抢先从他眼眶里掉出来,他忽然死命的把她箍进怀里。他脸上滚烫的泪熨贴在她的肌肤纹理中,似乎能一直渗透进骨骼里去,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大男人也会无助哭泣的像个孩子。
她用一只手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正临,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她一直都知道他爱她,但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他有多爱她,而她又有多爱他。直到这劫后余生的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过去的真的都已经过去了。
谨纾后来才从云正临的口中知道了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这一场绑架案的幕后主使竟是周韵妍。谨纾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还是震了一下,她万万没有想到,周韵妍竟然会恨她恨到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
她一直都记得以前那个有着浅浅的温柔笑容的女孩子,那个只比她大一岁,那个用尽了一生中最好的十年时光用尽了整个青春年月去执着爱一个人的女孩子。
如果她没有爱上那个不爱她的人,此时此刻,她应该拥有一份最美好的生活,而不是在铁窗里度过她以后的十数载岁月。
周韵妍在一次偶然中遇到了那个丈夫出了意外的女人,她们一个想要梁谨纾的命,一个想要云正临的命。又因为无法直接从云正临身上下手,所以一拍即合策划出了后来的合谋绑架案,想利用谨纾引出云正临。周韵妍不便出面,便又以钱作诱饵,找了个农民工跟那个女人一起合作。然而周韵妍机关算尽却还是犯下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云正临与谨纾之间的关系鲜少有人知道,所以云正临一接到勒索电话便已经开始怀疑是熟人作案,并且悄悄报了警。
当时的情况非常的危急,警察赶到的时候谨纾已经被掐的昏厥过去,但那个女人看到警察,竟是丝毫没有畏惧。她在仓库里淋了汽油,她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同归于尽,纵使拼掉自己的一条命也要报仇。
谨纾安静的听他说完,然后慢慢的叹了口气,说:“其实她也很可怜,她本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但是一夕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很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忽然想起来,抓着云正临的手臂,问,“那她呢,最后有没有被救出来?”
他摇了摇头,说:“火实在太大了,能把你救出来已经是很不容易。”
谨纾慢慢的叹了口气,也许这样也好,她可以去另一个世界与她的家人过团圆年了。
云正临搂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谨纾,我无法想象,如果警察再晚到一会,我真的就永远失去你了。”
她用他说过的话安慰他,“老天怎么会对你这么残忍,什么甜头都还没让你尝到呢,哪能这么容易就让我死了?”
他却破天荒的没有被她逗笑,只是张开手臂紧紧的抱住她,好像一放手她就会消失。
她也紧紧的抱着他,倾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声,轻声说:“正临,我想做你的妻子。”
有灼热的液体沁入她的发心,过了很久很久,她听见他的回答,他说:“好。”
(2)
如果说当年与亓越臣的那场婚姻是对未来幸福生活的一种憧憬,那么如今,她则是怀着无比平和安宁的心态去迎接未来的白首携老。
医院的走道里很安静,谨纾抱着一束百合轻轻推开了其中一扇病房门,俞庭亦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到是她,愣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
谨纾把带来的百合花插到床头柜上的花瓶里,俞庭亦这才端详着花说了句,“这花真漂亮,谢谢。”
谨纾在床边坐下来,“应该是我对你说谢谢才对。”她看着她包裹着厚厚纱布的左手手腕,轻声说,“谢谢你救了我。”
俞庭亦微微一笑,说:“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是一个警察,救人是我的职责。”
谨纾从手袋里掏出一张请柬递给她,“下个月二十四号我结婚,希望你能来。”
请柬制作的非常精美,上面镶嵌着的照片里,两张笑颜依偎在一起,俞庭亦对着请柬出了会神,然后望着谨纾笑,说:“真好,你要结婚了。”停了一会,她又说,“希望你幸福。”
谨纾微笑,说:“谢谢。”
俞庭亦默默凝视了她一会,说:“这也是加铖最大的心愿。”
“他离开这里了,周韵妍的事对他打击很大,他说他对不起瞿若妍,更加对不起你。”
谨纾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不关他的事。”又问,“他去哪里了?”
俞庭亦答:“他没有告诉我,可能天南地北的四处走走吧,也许看到哪里好就在哪里定居下来了。”
谨纾笑了笑,说:“这也很好,他以前就对我说过,他有个环游世界的梦想。”
她说:“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拜拜。”
“拜拜。”
谨纾走到门口,忽然又过头来,“如果以后他跟你联系,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已经不恨他了,还有,我希望他也能够幸福。”
有一股酸涩直冲眼眶,她死命的抑制住,微笑着点头,“好,我一定会记得告诉他。”
门被轻轻关上,病房里重归寂静,她摸索到自己的钱包,打开,他沉睡的容颜映在她苍白的指尖。她还记得那个早上,他在车里睡着,而她站在车窗外面静静的看着他。
她认识他九年,她爱了他九年,可她唯一拥有的也不过只有这一张趁着他睡觉时偷偷拍下的照片。
她对着照片轻声说:“你放心吧,她很幸福。”
她转过头,正好看到一片百合花瓣缓缓的飘落下来,她仓促的伸出手去,却堪堪晚了一点,花瓣从她的指尖上滚下去,她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的砸下来。
她终于还是做到,把他最后交代给她的事情全部都一一做到。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他对她说的第二句话是:“不要让她知道。”
其实他的口腔已经被烟熏坏,一个字一个字说起来非常吃力,很难发出完整的音调,而她只能一直一直的点头,不停的说:“我都知道,你放心。”
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最后他说:“口,袋……戒,指。”
她从他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找到一枚白金尾戒,指环上雕着精美的镂空心形,她替他戴在左手的尾指上,他的整只左手已经被大火灼伤,翻出焦黑的皮肉,但小拇指还是完好的。
她永远也不能忘记,在那间废弃的仓库里,猛烈的火光炙着她的脸,隔着那样大的火,她看见他趴在地上,怀里紧紧护着那个早已昏厥的女子,他用自己的血肉身躯为怀中的女子挡出了一条生路。火苗窜在他身上,她几乎都能听见他身上的皮肉像柴火一般被烧烤发出的嗤嗤的声音。最后被救出来时,他全身86%的皮肉都被深度烧伤,而被他护在怀里的那个女子几乎是毫发未伤。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枚尾戒,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掉出来,但是他的嘴角一直是微微扬着的。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基本已经不能发出声音,她只能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到他的唇边,她听到他说:“我的……晗晗。”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终于彻底完结了。
后记
我的第一部作品终于完成了,真是华丽丽的十四万三千个字。
其实后面还有一个番外,是关于俞庭亦的,但可能暂时还不会贴出来。我记得还有人留过言说希望能给她一个完美的结局,我只能说,她一定会幸福的,因为我也非常的爱她。
我不知道自己的这部小说能被多少人看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我这部小说所感动,但至少我感动了我自己,我觉得这已足够。
写小说的感觉很奇怪,里面的人物陪伴了自己很久,写到最后我都觉得他们都成了有血有肉的真人。我从来没有刻意的去思考过最后的结局,就是写到哪算哪,但越到后面我越觉得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性格,不再受我控制。
也许在将来我重新回过头来看自己的这部作品时会发现有很多地方都非常的稚嫩,但至少现在对我来讲我觉得非常的满意,还记得那天深夜我把最后的结局写完后,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泪流满面。
当然我也并不是想故意用一个悲剧来赚取别人的眼泪,其实在这部小说里我想表达的东西很多,但最主要的还是希望大家都能珍惜眼前人。
因为很多时候,真的是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了。
最后希望大家都能够寻找到自己的爱人,然后快快乐乐的幸福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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