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他的，他的手指一片冰凉。

半晌，黎佳浩才沙哑地道，“为什么去香港？”

“我和经纪公司续约了，以后会去那边发展。”程绯语吸了吸鼻子，目光偏向一边，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这句话本没有什么，却不知为何引得黎佳浩手指一震。

“续约？不是刚刚才解约吗？你说那个经纪人——”

“我以为你不会借给我违约金了，不妥协又能怎样？再说，离开他们公司，我也没有地方可去，这个圈子很深，进去容易出来难。”

黎佳浩皱起眉，“那你要答应他们拍那种照片？跟那个经纪人上.床？——”

“对，没错，满意吗？”

程绯语哭了。

她的哭泣和杜可唯不同，是专业级的，梨花带泪，楚楚动人。

黎佳浩的手指凉得如同千年的寒冰，他的手心里有汗水。

直到如今杜可唯才明白，为何他脸上会有那种犹豫而挣扎的表情。他心太软，偏偏程绯语又是最能激发起男人保护欲的那种女人。

表面看上去是拒绝，其实意思是说：我需要你。

只是这样的情况，即使她以黎佳浩女朋友的身份出现，也于事无补。

她只能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温度，最大限度地传递给他。

悠扬的乐声响起，程绯语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接起电话。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只听得程绯语应了一声，然后道，“我在九夜。”

她将手机放在桌上，苦涩地笑，“他要来找我，你们先走吧。”

黎佳浩静静地看着她。

“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以后也不会再麻烦你。这么多年，我知道我是很任性，性格也不好，但你一直容忍我，我知足了。”她深吸一口气，睁了睁眼睛，让里面的泪倒流回去，“祝你们幸福。”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悲凉，那意思仿佛在说：我是永远不会再幸福了。

杜可唯在心里叹口气。

黎佳浩没有动，是在她意料之中。

这种情况，别说他们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就算只是朋友，也不会就此离开。

她无法责怪程绯语什么，实际上，就算责怪也无用，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这只是性格使然。

等待的过程中，远处人群里的口哨声再次响起。人未至香先到，苏笑端着两杯酒，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微笑道，“怎么你们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还是听别人说的，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

……

正文 level 108.奢靡九夜（八）

苏笑显然对程绯语没什么兴趣，倒是先被杜可唯的一身装扮吸走了眼球，看得眼睛都直了。

“有潜力。”她拍她的肩。

顺着这句赞美，她也就坐到了杜可唯旁边，名义上是给他们拿酒，实际上却大剌剌地旁观起来。也不知她和徐子默是谁先影响谁，总之都是不好惹的角色，气场强大。

她来了之后，程绯语就有点不自在起来，借口上厕所离开了。

居苏笑也没怎么理会，对杜可唯道，“谈判成功了吗？”

杜可唯勉强地笑了笑，“算是吧。”

“算是吧”的意思就是不是，苏笑看她一眼，半分了然。

赭把玩了一会手中的酒杯，苏笑抿了抿唇，又有些犹豫地道，“徐子默呢？还活着吗？”

杜可唯正要回答，旁边的黎佳浩已经开口了，“你说呢？”语气十分冰冷。

苏笑笑了笑，并未生气，只淡淡道，“活着就好。”

“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黎佳浩冷声道，“在家庭聚会上和他妈妈大吵了一架，被他爸打个半死，气到差点不认他这个儿子。我很少见到他那么歇斯底里的样子。”

杜可唯心中一惊，想到徐子默之前说的，那日没有和她告别，是因为和黎佳浩临时去参加家庭聚会的缘故。

没想到……居然还发生了这些事。

苏笑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语气却依旧波澜不惊，“果然还是你这个十三年的朋友最在乎他，以前看你们性格差异挺大的，没想到会这么替他说话。”她将杯子放下，转过头来，“你劝劝他吧，你最了解他。”

“我只是不了解你。”黎佳浩一字一顿地道。

她微笑，却不做解释。

凉薄的眉眼，上着浓重的烟熏妆，妖娆而蛊惑。苏笑的手指很纤长，右手的小指上，戴着一个小小的金戒指。样式老旧，上面还缠着红线，像是七八十年代的物什。

小指上的戒指，代表独身。

杜可唯不由自主地被这有些冰冷的象征意义吸去了目光。怔仲中，黎佳浩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她预感到什么，便抬眼望过去。

斑斓迷离的光影中，依稀可见程绯语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走回来。那男人不高，穿着POLO衫和西裤，乍看下去与酒吧里的气氛很不相称，倒像个道貌岸然的绅士。待他们走近，苏笑就冷哼一声，似是相识。

这男人叫秦言，正是程绯语之前提过的所谓经纪人，不过实际背景明显要复杂的多。长着一双狐狸似的小眼睛，约莫二十七八的模样，在他们桌旁站定，调侃地对黎佳浩道，“呦，小帅哥，年纪不大能耐倒不小，这么多女人围着，吃得消嘛。”

秦言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从杜可唯看到苏笑，有意识地停留了一下，露出笑容。

“上次还没被打够是不是，别自找没趣了。”苏笑淡淡地道，瞥了一眼在程绯语泪痕未消的脸上。

杜可唯并不知秦言是谁，但稍微串连一下，也大概猜得出：或许就是那个曾在程绯语生日聚会上和黎佳浩大打出手的人。

秦言很怪异地笑了一声，却并未反驳苏笑什么。他看苏笑的眼神和看杜可唯的不同，有一丝期盼和热切。

程绯语微笑了一下，介绍道，“你们应该都认识了，秦哥，我今天是来和他告别的，因为要去香港了。”

黎佳浩斜睨着他，眼里是嘲弄与轻蔑。秦言神色自然地与他对视，牙齿舔着右边最里面的那科牙齿，像是在酝酿合适的语言。

气氛凝固了一下，然后秦言便道，“你这要是去香港了，小帅哥得多伤心呀？啧啧，当初他为了你那拼命的样子可是……吓得我。”

杜可唯心里一咣当，心想还真不怪黎佳浩当初揍他。

说时迟那时快，本来被杜可唯握住的手指，顺势就要抽出。

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劲头，偏偏就将黎佳浩的手又按了回去。

“我们付违约金，所以她不会和你去香港的。”坐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到现在杜可唯都没说话。这是她的第一句，却令在场人都惊讶了一把。

其中最惊讶的，自然是黎佳浩。

她感觉到那一束诧异的目光，却没去回应。只是直直地望着秦言和程绯语，将桌上那张单子推了过去。

秦言舔了舔嘴唇，看她一眼，将桌上的单子拿起，那是一张不记名支票，数额与他当初要求的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