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那双所谓试衣间里提供的高跟拖鞋上，似在思考什么。

杜可唯被这怪异的气氛蜇得发毛，索性大步走过来，坐在徐子默旁边，脸颊发热地道，“行不行？就这件了？”

“我没意见，问他。”徐子默耸了耸肩。

想当初，他在得知黎佳浩和杜可唯同居时，还很三八地问过“杜可唯身材怎么样”。

那时黎佳浩面色如常，“哦”了一声，对他道，“大概和脸蛋的水准差不多吧。”

在徐子默听来，那意思就是：一般水准以上，算得上是良好，算不上出众。

现在看来，完全和他想象的是两码意思。

黎佳浩那个家伙，到底是把杜可唯看成有多美啊。

如果说对脸蛋的审美观每个人都会有差异的话，那么身材就相对较客观。能把这家店的礼服穿的如此合身，起码不是普通身材就能做到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然是不假。

黎佳浩没发表言论，只是又绕店内转了一圈，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双足有十公分的细高跟鞋。

银色，样式简单，却显尊贵。

他将鞋放在她的脚边，淡淡道，“穿这双看看。”

她虽然对那十多公分的细高跟表示恐惧，但还是鬼神神差地踢掉脚上的拖鞋，正要俯下身去穿，黎佳浩已经蹲下来，将左边的鞋放在她脚下。

她有些怔愣，脚丫悬在半空，脚趾微微地蜷起。

“你怎么又把脚搞成这样？”黎佳浩皱着眉，看着她脚上大大小小的磨烂痕迹，不满地道，“我那时不是跟你说过以后买鞋要买带牌子的吗？”

“每双鞋都是有牌子的，只不过不是你说的那种牌子而已。”她愤愤地回答，却也顺势把脚落下，意外地，鞋号十分合适。

黎佳浩依旧皱着眉，又将另一边的鞋放在她脚下，那副自若的样子，陡然令她明白过来。

他居然是知道她的鞋号的。

是在什么时候呢？难道是曾经那个庆功宴的夜晚，他帮她在脚上贴创可贴，注意到鞋子品牌的同时，看到了她的鞋号吗？这家伙心思的细腻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穿着十公分的细高跟绝对是个体力活，但不可否认的，高跟鞋是女人气质的体现，光是那一双瞬间被拉长的腿，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她的头发散开，柔柔地披在肩上，没有怎么化妆，但肤质细腻白皙，小巧的锁骨在发丝间若隐若现，别有一番清纯的味道。

结账之前，黎佳浩又让店员拿了一件什么，待走出店门，他才将手上的盒子交给她。

“我给她买过很多双鞋，各种颜色，各种高度。自愿的也好，被逼的也罢，都是她挑完我付钱。我是第一次自己挑高跟鞋送人，所以你不要拒绝，收着好了。”

他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地说完。她打开盖子，静静躺在里面的，是一双黑色的鱼嘴小高跟，上面有暗纹，从不同角度看过去，会有不同的图案。

她轻声道谢，和黎佳浩并肩走在后面。徐子默很知趣，在前面不知和谁打电话去了。

路人在他们身边穿行而过，偶尔会有几个打扮入时的情侣，向他们投来注意的目光。现在她不再是王子身边的丑小鸭，而是和他平起平坐，上升为真正的情侣相。

原来不是不能，只是没有机会。这不是什么天与地的距离，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把她变成高贵的公主，但是他却没有。他和她在一起，不是带着她四处露面，享受被人关注的尊容。

甚至在一开始，他就对那件美丽性感的连衣裙嗤之以鼻，他并不在乎。

虚荣会使人快乐，也会使人空虚。黎佳浩对于金钱的观念，不仅可以说是不在意，甚至是会有一点点排斥。这种排斥从何而来，她却并不晓得。

十公分的高跟鞋穿在脚上，走了一阵脚掌就变得酸麻，她停下来，舒缓了一下姿势。

正文 level 106.奢靡九夜（六）

“累啊，当然累了。”她撇撇嘴，“当女人真是痛苦啊。”

他咧开嘴笑，“那是你功力不够，徐子默那些女友，平时都穿这种鞋，也没见像你这样喊累的。要不要先在路边坐一会？时间还早。”

她摇摇头，却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个夜晚。

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他陪着她走了两个多小时的路，在夜晚的街道上闲逛。

居有些自嘲地笑出来，“哎，说真的，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好像都挺衰的。没怎么露出过优雅的一面。”

她悬空一只脚，想要放松下脚趾。黎佳浩看着她歪歪扭扭的动作，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臂给她扶，细实的肌肉，微暖的温度。

“优雅的一面，就留给那个严容吧。”他静静地道，“不是你一直很想找的那种成熟又稳重的类型吗？虽然长得没有我帅，不过看起来还算靠谱，不像徐旭那种。”

赭她垂着眼，睫毛在路灯下微微颤动，顿了一下才应声，“嗯。”

“今天的事，就瞒着他好了。你别总是那么傻，有些话还是不说出来的好。”他像老师一样对她说教，“比如他要是问起你和我有没有那个过，你就要说‘没有’，懂吗？”

她笑笑，把手从他的臂上拿下来，嘴上却应着，“嗯。”

“他要是问‘我和黎佳浩谁更帅’，虽然事实上我比他要帅得多，你还是要说‘你最帅’，懂吗？”

“嗯。”

“不要把徐旭的事讲给他听，懂吗？”

她没有应声。

“有时候你太倔，女孩子也要小鸟依人一点，该撒娇的时候就撒娇。适当发发脾气也是必要的，不然会让人觉得你坚强过头。”黎佳浩像背书一样一口气说下来，想了想，才又道，“还有，不要喝太多酒，尤其是和不太认识的男人。”

他就差要说，当初她就是因为在华府歌城喝了太多红酒，才会被他看光。

那一晚，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呢？她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南方的夏日傍晚，混杂着湿气的暖风，吹得人燥热难耐。

她仰起头，看他，看他眸子里那个穿着抹胸礼服的漂亮女孩。

“今晚我是你的女朋友，对吗？”她笑着问。

他有些发愣，似是没想到她会忽然这样问。

“如果灰姑娘会在12点的时候变回原形，在那之前，她会得到王子的一个吻。王子会拿着她丢失的玻璃鞋，挨家挨户去找她。”

她说完，摇摇头，轻声道，“童话终归只是童话。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痴情的王子呢？他甚至不知道灰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可能她还有香港脚呢，那玻璃鞋熏死一帮卫士了。”

她笑得很开心，目光所及，是黎佳浩安静的脸庞。

他是她的天书，是她无法触及，却向往的存在。曾经是，现在依旧是，在她的世界里，他一直是整片的星空，永不坠落。

他的喉结微动，声音里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