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管我干嘛呢?我并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在我的生活里,他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我蜷缩在藤椅里,冷冷地看着他和店老板一块儿愉快地将室内布置起荷叶荷花,脸上挂着轻松的笑。两个都是颇具艺术气质的男人,一个不羁一个清雅,聊得十分投机,浑然忘记了还有一个我的存在。
我其实觉得此地已没有我容身的道理,想要悄悄地离开,可是他们其乐融融的气氛却对我有种莫名的吸引,让我动不了身。
我心一痛,无力地趴到在桌上。几乎满杯的咸宁七被我碰倒,冰冷的液体浸湿我的胳膊,我不管不顾,哪怕浸润到我的心里,又有什么关系?它早已冷了。从我失去我最好的朋友的那一天起……
曾经,我也有无所顾虑,笑容肆意的时光。曾经,我也有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知己,无时无刻都愿意守在我身旁,与我分享。
可是,那已是曾经。现实的残酷第一次让我不得不毫无防备地面对,再也无法把自己藏入自己编织的浑浑噩噩的幻网之中。
自沈遥死后,被我刻意掩埋的回忆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排山倒海地将我席卷,封闭的心终于打开了门,一切随着泪水奔腾而出。
如果说,方才的哭泣是为了跟赵翰墨做对的矫情占了多数,那现在我是真正忘我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忘记了别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四周安静了下来,耳畔唯有钢琴声舒缓地响起,是一曲《My Prayer》——
赵翰墨磁性的中音伴着琴声低诉。
“这首歌,想替一个身在远方的男孩送给他心中放不下的女孩。希望她能坚强,快乐,在男孩触不到的地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自己的心。”
叮得一声,我在那一刻忘记了自己的心跳,抬头望向他。
此时天色已暗,西西里吧没有亮灯,而是在各个角落里点起了白色的蜡烛。烛光幽然,有安定人心的效果。
他的脸半掩在荷叶遮掩出的阴影之中,目光遥遥地望向我,凝敛而深沉。
“Devotion”的歌声慢慢倾诉,他将歌词翻译成中文,伴着节奏,讲给我听——
“敬爱的上帝,
她,那个我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
虽然不在这里……
但是我相信,某个时候,你将会让我见到她。
能不能好好照顾她,让她过得舒适,还要佑护她……
直到我们见面的那一天。
还有,让她知道……我的心……为她而存。
……
上帝你能不能让她平安,远离风暴;
当天气寒冷,你能不能让她温暖。
当黑暗降临,你能不能照亮她的路。
上帝你能不能让她知道我如此爱她;
让她知道即使世界上没有其他人,她也不会孤单;
让她知道只要她闭上眼睛,她就会知道我的心为她存在。
我祈祷那天能出现,我们感受到彼此的心在同时跳动。
我会一直耐心的等待,只为这一天的来临。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身边,
因为上帝正在安排这个对的时间。
……”
他并没有唱,但原唱不知不觉已成了他的伴奏,他的声音比“Devotion”男孩更有打动人心的魔力。
我的眼前浮现出沈遥那呵护的笑容,时而又变成眼前这个他的面貌。
歌声依旧循环往复,赵翰墨一手背在身后走到我的面前,抚摸着我的头,递给我纸巾擦干泪水,坐到我身边。
“还在生我的气,愿意接受我的礼物么?”
他从身后递出一只小巧稚气的绿色莲蓬,在我眼前晃晃。我犹豫了一下,终是接过,捧在手里。
他欣慰地笑了。“我想这应该是今年最早的一批莲蓬了,那一整筐中我只找到这么一个。硬是把它从店老板手里扣了下来,留给你。想知道莲蓬的寓意么?”
我低着头摇了摇,愣愣得看着那个小东西。我被这会儿的氛围感染过头了,此刻思维还不太清明。
他的声音陪伴在我的耳畔,“莲蓬是莲花的告别,旧生命的结束,也是莲子的孕育,新生命的开始。象征着生命最美好的轮回。”
“不光是沈遥的,也是你的新生。既然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有很多事都让你不开心,那何必不彻底地放弃呢?重新洒脱地活着。”
我心一动,握住莲蓬的手紧了一紧。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什么时候吗?”
他笑着似在回忆。
“不是那天你旅游回家,我迎接你。而是更早之前,在沈遥的葬礼上。”
我十分意外,情不自禁地听了下去。
“那天,在一片阴霾中,有一个清新的穿着小短裙的姑娘闯了进来,用她明亮的歌声,勇敢地打破了那阴气沉沉的氛围。我无法忘记那天她仿佛沐浴着光芒的神情,即便留着泪,却唱着《欢笑之歌》,我那时便确信我此生还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我一下子便记住了你,为你感到骄傲,也为那个已经沉沉睡去的少年感到安慰和幸福。因为有你,他的离去不是被哀悼,而是被祝福。”
祝福?从来没有人对我那天的表现做出这样的评价,我的记忆中只有铺天盖地的指责和仇恨。我的泪水再次朦胧了眼眶,心里却有些顽固的岩石在悄然松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背影,那天曾帮我挡去很多人的推搡谩骂……我仰头看向他,那个人,是他吗?
仿佛为了确定我的猜想一般,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满是温暖的抚慰。
“因为我和沈遥家也算有些沾亲带故,所以并不困难的,我很快就知道了你是谁。很长一段时间里,你留存给我的印象便停留在那天,坚强而勇敢,像一只高歌的荆棘鸟。我竟丝毫不为你担心,因为我相信有那样表现的你是可以很快振作起来的。”
他说着叹了口气。
“可是当我第二次见到你,我却是失望了。从D市回来的你,就像一个空心的瓷瓶,虽然看似坚硬,却不堪一击。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出乎我的预料,很为你可惜。于是,我忍不住想多陪陪你,跟你多说说话,给你空虚的内心填充一点实在的东西。”
他似自嘲地笑了笑:“你或许会觉得,我替你想这么多,是在多管闲事。但没办法,谁让你第一次在我眼前亮相就那么让人印象深刻呢。即便我前阵子在北京的时候,我还是会时常想起你,猜想你过得好不好。我大概就是这样的性子,对于自己看到的特别而美好的东西,便会不由自主地生出爱护之情。”
我想到了那个卖荷花的小女孩,却没注意,他说这话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当你微笑着向我挥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