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想,或许我能等到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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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饭时间林真又来到医院,为了陆城的安全,他的身份是保密的,除了主治医师以外旁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住在医院高层的单人病房里,24小时有人保护和监控。
他们打算等他醒过来就回局里修养,另外还有很多疑团等他来解答。
可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林真不禁又想到这个问题,这大半天她已经想了上百次,可不论她怎么焦急,陆城仍然安静地睡着,如同出任务埋伏时的冷静和沉默,他睡得太沉太沉,让林真时不时会惶惶然地想他会不会悄悄离开了。这样的想法刚一出现就被她迅速扔出脑海,他的胸口在缓慢地起伏着,只是安静。
似乎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医生说得没错,体力严重透支,似乎早就在等待这个机会好认认真真地休息一场。可这么疲倦地他为什么会凌晨出行?
林真说服自己冷静地等他醒来,他不会有危险,不会出现意外,医生说了,伤口虽深,但是向体侧倾斜的,并没有伤及内脏,只是失血过多造成的短暂昏迷。他需要长久的休息,才能恢复体力,这半天他只靠吊瓶维持身体所需要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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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欣开车载祁夏跑遍了全市的所有医院,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们停在本市最后一家医院门前。
“小夏,你别想得那么可怕,他或许只是有事外出了。”
“他的手机关机了。”祁夏两手交握,黏腻腻的汗让她凭空生出一种恐惧,仿佛存在于自己手掌间的是腥甜的血。
“我帮你去问。”联系准备开门下车。
“别去。”祁夏拉住她的手臂,她眼中是一种六神无主的惶恐,她紧紧地掐着她的手臂,像抓着汪洋大海中唯一的浮木一样。
“怎么了?”
“别去,别去。”祁夏低下头,额头贴在表姐的手臂上,“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怎么办。我怎么办,怎么办?”
祁夏似在等待答案,连欣转过身来扶着她的肩膀:“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我去问。”
连欣不等她反应,挣脱她的手下了车,祁夏探过身去慌忙去拦,可连欣已经下了车,关上车门的一瞬间,祁夏的右手刚好扶在金属框上。
撕心裂肺地痛一下子传过来,整个右臂都麻了,肩膀上的伤像是被人突然揭开一样,疼痛在右臂上过电一样窜过,然后猛然撞上心脏。祁夏颤抖着去抓右手,一碰到又是一阵刺骨的痛,她躺倒在驾驶座上,额头紧紧贴着座椅的后背,身体蜷缩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连欣慌忙将她扶起,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已经紫了,金属门在指甲根部留下伤口,鲜血一点一点地渗出来。
连欣将她搂在怀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丈夫:“你快来,我撑不住了。”
告清地址,听到那端坚定地答应了一声,连欣挂掉电话,泪如雨下。
她轻轻地托着祁夏受伤的右手,像哄小孩子一样不断地说:“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连欣从小就跟这个表妹亲,两个人似亲姐妹一般,此时心痛如刀绞,却什么也说不出了。抱着她的时候觉得两人都回到了童年,还是小丫头的祁夏摔倒了磕破膝盖,她就背着她回家,一路上说“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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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那阵凛冽钝重的痛感过去之后,祁夏依然倚在姐姐的肩头。她安静了,心底的恐惧慢慢散去,让她以为,所谓的痛也不过如此。
这一刻身体上的痛占领了她的大脑。
姐夫赶到,他打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将祁夏小心翼翼地扶下来,托着她的手,祁夏脸色惨白,像个脆弱的瓷娃娃。
两人一左一右跟祁夏来到医院,姐夫很有默契地没有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接待处询问到哪里可以包扎伤口,祁夏先是乖巧地站在一边,而后突然抽出被姐姐握着的左手,她拉住一个过路的护士问:“陆城是不是住在这里,今天早上过来,好像受伤了。”
神情天真,似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连欣看得心痛,慌忙过去拦阻,她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问,右手抓着人家的衣服,青紫的带着伤口的指尖毫不在意地用力地握着白色的衣物。
护士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看着连欣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右手松开,再一看,指尖已经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姐夫忙拉着她到指定的此方消毒包扎。
“都怪姐姐,不问了,我们不问了。”连欣挽着她的手臂,轻轻地安慰着,眼中已有泪光。
祁夏双眼之中是散不尽的雾气,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如何到了这无知无觉的地步,满脑子只有那个人的身影。他在她眼前静静地站着,不闪不避,可她就是抬不起手来。突然指尖一阵刺痛提醒了她,她眨眨眼,张口喊了一声“痛”。
护士用酒精为祁夏的手指消毒,刚触手是温柔的凉意,然后就是灼烧一样的痛,连欣抓着她的手,见她另一个拳头握紧,默默地咬紧牙关。
“这里也没有他的消息,我刚才问过了。”她倚着姐姐的肩膀,木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慢慢地被裹上一层干净的纱布。
“过一段时间就会长出新指甲的,如果护理的好,会和以前的指甲一样。”护士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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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连欣将祁夏接回自己家里,陪着她睡,她看她终于恢复正常,在医院时她天真的眼神真叫她心慌,不过是还没确定的消息,她就着急成这个样子。如果那个人真的出了事,她会怎样,连欣不敢想,她安抚地将她半抱在怀里。
“姐,我要出去。”祁夏突然从梦中惊醒,径自下了床,鞋也不穿就跑出了卧室。
“小夏?!”连欣慌忙喊她,却见她脚步不停,在黑暗中撞到门框,闷闷地一声响,姐夫闻声从另一间卧室里赶出来,他和衣而睡,显然是为了预防万一,他一把抓住已经走到玄关处的祁夏。
“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我得去,那么重要的地方我怎么会忘。”祁夏急急道,头也不会,兀自拼命想挣脱姐夫的手。
“别胡闹!”姐夫吼了一声,这个温柔的男人也是第一次这样说话,露出威严的模样,“你姐姐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祁夏猛然回头,连欣扶着墙站在卧室门口,气喘嘘嘘,头发被额上的汗水弄湿了,借着月光看得分明。
“她怀孕三个月了,体质不好,随时都有流产的可能。”姐夫面无表情地说。
“我陪你去。”见祁夏不回答,他接着说。先返身将连欣送回卧室里躺好。盖上被子,吻吻她的额头。一转身又被她抓住手臂。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说,“不管怎样,我会把她安全带回来的。”
连欣笑了笑,她看对了人,这个男人,有责任有担当:“别跟她置气,虽然也三十岁了,但太在意,心先乱了,因此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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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问过,刑警大队,她只打过一个电话到陆城的办公室,说了两句话就挂断,可那里到底是最关键的地方,也许她一去,就能见到陆城平安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
退一万步讲,祁夏咬咬牙,如果他出事了,要从那里得到消息她才安心。
她硬起心来要自己冷静,不管怎样,她要知道他的消息,他不能像自己一样任性妄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整个刑警大队的院子只有一盏路灯,门口两个站岗的年轻人,门口那间小小的接待室门扉紧闭。祁夏下了车,姐夫陪在她身边,看她边走边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陆城,陆队在局里吗?”祁夏问年轻人。
年轻人皱起眉头,停了一下才回答:“有任务出去了,现在不在。”他将胸前的枪往上提一提,“没有急事就离开吧,这里不是一般人随便来的地方。”
“出任务了?”祁夏似不信,又问一次。
“嗯。”年轻人用鼻音作答。姐夫在旁边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别担心了,肯定没事,人家说了,出任务了。”
祁夏不听,她此时像个小孩子,用最浅显的言语来安慰也依然耍赖似的不肯离开:“什么时候回来?”她追问。
年轻人两眼正视前方,不做回答。
“这个不能告诉你的。”姐夫温柔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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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车上,寂静的夜里,车里也是一片沉默,他不打算对这个妹妹做过多的安慰,很多事情,都要她来面对的。
他发动了车子,刚扶上手动挡,祁夏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姐夫,等等。”她双眼死死地看着前方,似乎想穿透着浓郁的夜色看到她一直挂念的那个人,“我想在这里等一会儿。”
她回过头来,眼睛在黑暗中亮亮的,他知道是充盈了泪水的缘故。
“我想,或许我能等到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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