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点半,从满心温暖等到心灰意冷,然后忍无可忍出房间,在乔伊房门口却不敢敲门。房间是暗的。男人已睡下。昭月怔愣在那里,想从从门缝里看出一点光亮,终究黑暗一片。
小心地,不敢发出声音,挪回自己房间。
只是想听他多说些话,因他才来便去,因为舍不得。看来是贪心了。躺下,熄灯。黑暗之中,小声地对自己开口,小小的一声,只有自己听到。
“你活该……”
活该自己丢掉淡漠沉静,活该动心。活该在自己开始热烈的时候人家要冷下来。对未来期许太美的,活该要失望。
或许那回在厦门不该开口说那一句,那一句“给我时间”。那回更不应该随他回去。那时候自己心里究竟想些什么,自己应该有眉目……
……
门被打开的微弱动静昭月没发觉,直到床边受到一个力,感受得到微微下陷的弧度,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压迫过来,隐约听到了对方的呼吸,不回头,伸手点灯,缩到被窝里,把自己裹起来。
“还没有睡?”
在被子里点头,不知道外面的人看出来没有。
外面的人没动静,躺着,没有被子盖,大衣也不脱。手是冰凉的,因和乔伊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从九点多,现在的十一点。
“明天我不走了。”
之前去乔伊房间乔伊最先说的就是这个:“明天不用走了。”自己当时是怔住,眼前人是一下子从被窝里爬起来,低垂着头,看不见脸容,将她下巴支起,红肿着一双眼,眼底犹挂着一颗,咸。窸窸窣窣,衣服被褥摩擦,只管搂抱入怀。
“现在的你越来越像个孩子了……”却没有办法像乔伊一样只是当孩子看,没有办法就此放手,尽管明日就要放手。
明日方佩蓉会来。所以不用走了,不用再把她藏藏掩掩了。
人家已经全知道了。
乔伊说,人不找事事自会来。真不假。安排一个苏寂月,以为女孩子多少会听话,不对方城妇人透露他与昭月分毫,不知道女孩子之间的恩怨早因自己的厚此薄彼而升级。苏寂月没有义务守护陈昭月,何况她不知道内幕,只管人家问什么便老实答什么,人家要看她们的照片便从家里找出毕业合影。
找目标,方佩蓉比苏寂月都快,一下子认出是哪个。在女孩子看来这也不稀奇,最出众的原也只有她们两个。妇人则是笑,“果然,有手段。”池门城果然爱惨了陈曼殊呢。
电话里,池门城索性直言不讳。“你早知道她活着。因为是你丢弃她!”
“你不感激我反倒要怨我吗?不丢弃,轮得到你来占有?”
路灯之下,男人咬牙切齿。难不成,还要感激她!
“你早就知道她在我这里?!”
这倒没有。“我对她的下落可不感兴趣……不过,在你那儿,倒是好结局。你当年,不是爱极了曼殊,听说她已经是你的人了,恭喜你如愿以偿。”
手机免提,女人的话乔伊也听得清清楚楚。池门城再不想与女人对话,交给乔伊。等到乔伊开口,那头语气终于有了温度。
答应了到来之后细诉经过,也承诺了暂时不告诉其他人,尤其章伯修。听乔伊温和哄劝女人池门城也咬牙切齿,对那种女人竟然也温柔得起来!
“你不知道她在那人家过得什么样子!男人对她做了什么我到现在都不敢问。那么多人,要好好待她还保护不了她?!”
乔伊低吼:“你冷静!你只顾昭月一个,别忘了连曼殊的死都有蹊跷,何必急着鱼死网破。”
男人只知自己明日就要鱼死网破。明日,女孩子什么都会知道。
此时此刻她乖顺地偎在他怀里,不问不走的原因,只低低问:“是否会有厌烦我的时候?”
看到男人房间没有灯光的那一刹,能想到的就是他厌烦了,三年,等她进入状态,他厌倦了。郑乔伊,池门城,种种好全部这么快就散场。坚强,到哪儿去找理由。但是全部理解都错了。男人不是厌,是慌。被问得心疼急躁,没头没脑地抓着吻,毫无章法地吻,在人要窒息时正好就刹住,埋头在她颈后,沉沉说:“只怕你要厌烦我。”
卿儿说,爱或使人卑微,宽容;或使人小气,嗔恨炽盛。她应是个宽宏的女孩子,但这不足以使她宽容他,除非她信他爱她,无关她母亲。但是怎么信?当初自己确是看中了她像曼殊才找上她。爱是玄虚的东西,怎么解释?
此时此刻,她是那么轻易就平静下来,欢喜起来,声音里带了一点撒娇味:“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等着男人问何事。男人收敛眼神,从她颈后抬起头,“我帮你实现。”
“就是需要你呢。我想……听你讲从前的事。”
想听他细诉晚上乔伊对客人聊起的那些旧事。他们年少时曾坐家里的商船下南洋,坐火车跑欧洲,甚至通过私人渠道弄到美国的摇滚唱片,玩摇滚,可是玩摇滚的少年又可以每个月跑苏州听昆曲。当时就雀跃地想要从此每回在一起睡前都听他讲故事,想要他把自己宠成一个小公主。
话说出口,她犹自微微红了脸,他却是心里大震。从前的事,她不知道男人对这类字眼是多么敏感。但是,全部不适都被掩饰过去,男人静静地把女孩子身上的被掖得更紧些,一壁开口。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喜欢的一个人死了,后来遇到一个和那个人长得很像的,因为像所以开始交往,但后来,爱后者胜过了前者。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幕后风光纵赏时
春天有时不温暖,夜里起雨,到清晨时天地间似再没有干燥角落。池门城一夜睡得很浅,因为胳膊被昭月整夜枕得全麻。他给她讲旧事,讲得那么沉闷枯燥,断断续续,仿佛一夜之间痴呆迟钝,昭月听得笑起来:“累了就说,失常发挥有损您形象。”他便跟着笑,当然不再为难自己。时间太迟,昭月终于睡过去,睡前她要他挪开,他不,只叫她先睡,她便不客气,顾自入梦乡。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池门城猛然醒来,昭月也醒了,醒来才发觉男人的痛苦神色,还有,他外衣一件未脱。他僵着一支手,下床去开门,身上的行装与昨晚完全无异。
乔伊眸色沉沉,对床上的女孩子温声说:“洗过脸了吗?伯伯有话对你说。”伯伯,第一次这样自称。昭月神色微动,恭顺一笑,忙往卫生间去。
两个男人各自在床边坐下,闷不作声。池门城忽地出声,声音低哑:“我想带她走,现在就走,可不可以?”
乔伊转过身来,冷冷看他。“你还是什么都没告诉她。你有义务告诉她真相,否则,你对不起曼殊和仲鹤。不要再执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