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的地铺打在她床边,这两人都差不多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的时候,唐知歆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并不想接,可最后耐不过手机又震又响,一边懊恼自己怎么没有睡觉关机的习惯,一边不爽地接了电话。
“小歆,生日快乐。”
那久违了的清朗声音像滚雷一样在她心尖炸开,她首先想到的不是他平安没事,也不是他终于又打电话来了,而是陷入一片空白。
她的整个脑子都空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接着,过了不知道多久,那过往的记忆突然像巨浪一样猛烈地袭来,将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生生撕开!封锁的回忆打在她身上,打在她脑海,打在她心头,那么精准,那么彻底……
他的声音还在通过听筒传过来,可他到底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了,她只记得那一句:生日快乐。
心好痛,好痛。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怎么能那么痛,那么痛?就仿佛有把刀子在她心里搅,不停地搅,搅得鲜血淋淋,搅得支离破碎。
卓知宁,卓知宁,为什么要对我说生日快乐?
你又是在用怎样的心情对我说这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我的生日有什么可快乐的?
唐知歆一句话也没讲,甚至没有再听他后来的话,很干脆地挂了电话关了手机,躲进被子里哭。
唐知歆,你真没用,你只会哭。
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骂,一边止不住泪流。
害怕自己把尚安闲吵醒,她把手攥成拳头,塞进嘴里,狠狠咬着,生怕自己哭出了声音,只敢躲在被子里默默的流眼泪。
“知歆,怎么了?”
耳边突然传来尚安闲的声音,唐知歆往旁边缩了缩,不想让他察觉到什么端倪。
“知歆,知歆……”
床沿似乎有人坐下,是他吧?
她还是把他吵到了。
唐知歆,你真没用,你连这么一丁点的小事也做不到。
在她恨骂自己的时候,尚安闲把床头灯拧成了很微弱的光,然后伸手掀开她的被子,终于看到躲在被子里的她。
她在哭,嘴里咬着手指,泪水一直流一直流……
“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尚安闲侧躺在床上,伸手搂她。
她也不反抗,只是一个人闷着,闷着咬自己,闷着流眼泪。
尚安闲看到了,紧蹙着眉,有些紧张:“咬自己做什么?不疼啊?”他伸手过去拉她,可她死犟着,牙齿咬得特别紧。
尚安闲怕她伤着自己,伸手去撬她的牙齿,好不容易把她的手指拉了出来,她的却咬住了他的,咬得很用力。
尚安闲没有挣扎,就任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咬的那么痛,他也没有吭声,反而在她背后躺下,在她耳旁轻声说:“知歆,乖,不怕了,有我在这呢。”
那么温润清雅的声音,那么轻柔绵软的语气,让她的心都软了,也终于恢复了意识。
唇齿间弥漫着腥甜地味道,那是血的味道。
唐知歆猛地回神,不觉得手痛,这才发现牙齿咬的是他,嘴巴里的腥甜的味道也是他身上散发的。
她这是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了?
每年生日她都提前记得的,每年生日她都不会哭,却也不会回去看妈妈。
今年这是怎么了?是日子过得太安逸?是身边有了尚安闲?她怎么会连生日都忘了,忘了天一亮就是自己的生日?
唐知歆松开牙关,不再咬他,也咬不了自己。他察觉到她松了口,他便用那受伤的手将她的双手都握在掌心,不去管伤口,只想她不再伤害自己。
“知歆,不怕了,我在呢……”他轻轻地说,紧紧地抱着她,温暖的胸膛紧贴着她颤抖的背脊,像她陷入梦魇的那一晚一样,轻轻哼起了他奶奶常哼的摇篮曲。
这一晚她哭了很久很久,躲在他怀里流泪,哭湿了整个枕头。
这一晚他抱了她很久很久,一直在她耳旁哼歌,不想她继续难过。
好久之后,她的眼泪终于停了,哑着嗓子对他说:“尚安闲,今天陪我回一趟老家好不好?”
“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话,尚安闲愣了一下。他虽然知道她已经不哭了,可他以为她是哭累了,是睡着了。
“我想回去看看妈妈。”
“好,睡醒了我陪你回老家。”尚安闲替她掖好被子,伸手抱着她,“睡吧,听话。”
轻轻的哼唱又在耳边响起,这一夜,唐知歆睡的很沉,也许是哭的累了,也许是因为那一直在耳边散不去的摇篮曲。第077话六年前的那一天
睡醒的时候,唐知歆是在尚安闲的怀里。昨夜哭了大半宿,她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尚安闲起得比她早,给他准备了一个冰袋,让她敷眼睛,然后便拉着她去了机场。
他答应过的,醒了就陪她回老家。
下午一点半,他们已经下了飞机。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唐知歆让出计程车机送他们去市里的一处公墓。
这一路上,尚安闲什么都没问,很安静的待在她身旁,一直到他们两人站在公墓大门,他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不买花吗?”
唐知歆怔了一下,抬起头对他挤出一丝谈不上微笑的微笑:“妈妈不喜欢花。”
站在墓碑前,看着被人打扫的很干净的墓碑,看着墓碑前摆放的那些新鲜水果,黄色的菊花,唐知歆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尚安闲没说话,安静地站在她身旁,看着眼前的墓碑。
墓碑上是一个女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有着和唐知歆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薄唇,一样的鹅蛋脸,可年龄稍长一些。
“妈妈,小歆回来看你了……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过你。”
听到她断断续续说的话,尚安闲确定了这是她的母亲。再仔细一瞧,墓碑上的数字……六年前的今天?
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问。
唐知歆一直站在墓碑前重复地说着“对不起”、“妈妈”、“妈妈对不起”,说到后来,完整的句子没有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她在哭。
尚安闲走上前,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胸膛尽情的哭。
唐知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那样用力,像是要把自己的心都给揪出来一样。
五年了。
不对,现在已经是六年了。
六年来,除了葬礼的时候来过这里,她便再也没有过来。
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来。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任性妈妈才会死,她就难过的要命。
那一年,她和他情定。
那一天,她想在生日那天带他去见见爸妈。
那一刻,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她整个人都蒙了。刺鼻的消毒药水味,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还有那蒙住人脸的白色被单。
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一切,就像是一场没有任何真实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