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系
研究生毕业以后，他和聂安康顺利地领到了律师执业证书，就在那家律师事务所正式上班了。开始上班之后，原先带顾唯明的那个前辈便毫不手软地一下子交给他三个案子。顾唯明有点适应不了这样的转变，看着手头上的卷宗，他有些无所适从。叹了口气，他对自己说，幸好之前自己已经翻阅过大量的档案，积累了不少经验，不然还真是会手忙脚乱哪。好，那就一个一个来吧。
于是，从这天开始，加班成了他的家常便饭。白天在外面奔波取证，晚上就在灯下研究案情。自从聂安康顺手递给他第一支烟，有效缓解了他的压力之后，他也迷上了这种小东西。烦了、倦了、累了、困了……他都会顺手抽上一根，似乎抽过以后，思路便会清晰起来。他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在烟雾升腾中搞定的。胜诉之后，他站在法院门口，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清朗的笑容。他想挥舞着拳头，告诉全世界，他做到了，他很棒！可是，连他自己都知道，这真的很傻。心中的兴奋和雀跃之情眼看就要满溢出来，他连忙拿起手机，给亲近的好友群发了一条短信：“祝贺我吧，我打赢了第一场官司！”然后，他就傻傻地坐在附近的公园里，等着大家的祝贺。没过多久，他的手机短信铃声就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他兴奋地打开：
“小子，不错嘛。晚上一起喝酒，庆祝庆祝！打我电话。——康子”
这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就给他打。下一条：
“祝贺你。什么时候请客？——安蕾”
随时可以。如果能单独请就更好了。哈哈！再下一条：
“再接再厉。——老大”
老大的话还是那么精简有力。再翻：
“我完全能够想象，你小子现在脸上一定是乐开了花，小心，乐极……自卑，我自卑，嘿嘿！——阿毛”
臭小子，嘴巴不坏一下，浑身都难受。不过今天他心情好，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翻：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你为什么不是小白脸？——老四”
这无厘头的话，也只有老四那个活宝才说得出来。
顾唯明笑着，一条一条地看下去。看完短信，又回了几封，一看手表，竟然已经过了半小时。他暗笑自己，居然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拿好公文包，他不再浪费时间。明天还有一个案子要开庭，他可得再去好好准备准备。
晚上，和聂安康喝了几杯，就早早回来了。因为父母家在郊区，离事务所太远，所以他就在市区租了间房子，自己一个人住。聂安康有时候也会跟他来挤一挤，两人喝酒、聊天，讨论案子，倒也自在。房子在闹中取静的一个小区里，环境不错，就是停车有些不太方便。顾唯明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把车停好，他朝自己的住处走去。楼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等他：“唯明。”
“玥玥？”在这里看到她，顾唯明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唯明，可以请我上楼坐坐吗？”玥玥仰起头看着他走近，“你没收到我的短信吗？”
顾唯明拿出手机，一看：“不好意思，没电了。”
岳玥叹了口气：“怪不得你没回我。”
顾唯明犹豫了一下，老实说，最近他忙得没时间整理，家里虽然算不上狗窝，可也好不到哪儿去。可是，要他当面拒绝她说：“你就不要上去了吧，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他也做不到。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岳玥扑哧一笑，说：“唯明，该不是你家现在不能见人吧？”自从他上次叫她小丫头之后，她就不叫他“顾大哥”，而改叫他的名字了。她不希望，她在他的心里只是一个小妹妹。
顾唯明赧然一笑，说：“走吧。”
岳玥刚想跟上去，却“哎呀”一声，站在原地不动了。
顾唯明走过去扶住她：“你怎么了？”
“站太久，脚有些麻。”岳玥摸着腿脚，等着那股子酸劲过去。
顾唯明皱起了眉，问她：“玥玥，你到底等了我多久？”
岳玥笑笑：“没多久。”
她当他是傻瓜吗？顾唯明有些生气：“玥玥！”
“好了，好了，唯明，我们上去再说好不好？那边的老太太已经注意我们有些时候了。”岳玥用眼一指，示意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顾唯明无奈，只好拉着她上楼去。他拉得那么自然，以至于岳玥也不好意思故意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她的脸不由地红了起来。他的大手温暖而结实，真想让他就这么拉着，永远都不放开！
“到了，玥玥，你……可要有心理准备。”顾唯明放开她的手，拿出钥匙开了门。
岳玥没有去过男生宿舍，不知道那里的情况有多糟，不过，看看顾唯明的屋子，岳玥也就明白了。进门没有鞋柜，鞋子就这么横七竖八地放着。衣服随手丢在沙发上，报纸、啤酒罐、方便面胡乱地堆放在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满了，但是无人清理。整间屋子很有味道，不过不是香味，而是难闻的异味。
“唯明，你每天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休息吗？”岳玥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怪不得你不想让我上来。”
顾唯明难得脸红：“玥玥……”
“唯明，你今天晚上还有事情要处理吗？”
“嗯，有，还有一个案子要再看一下。”顾唯明不知道她用意何在，便照实回答。
“那好吧，你就先在客厅里看。20分钟以后，再到房间去办公吧。”岳玥说着，就朝房间走去。他租的房子不大，就一室一厅，想必他是把房间和书房合二为一了。
“玥玥……”顾唯明拉住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咳，亏他还是律师，今天还刚打赢了官司，怎么遇上她就词穷了？
“拜托你，不要跟我客气了，好吗？”岳玥拉开他的手，进房收拾去了。他也跟了进去，就见她手脚利索地一会儿就把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书，分门别类地放进了书橱，东西按照功能摆放整齐，垃圾都倒进了垃圾袋，要洗的衣服都放到了脸盆里。
他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那个，玥玥，我自己来好了。”
“你不是还有案子要看吗？”岳玥斜了他一眼，把他推到书桌前坐好，又帮他把公文包拿来，“你做你的，我干我的。你不用管我。”
“可是……”可是你又不是我的管家婆，没有义务帮我做这些吧？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嘴上怎么也说不出来。
岳玥不理他，到外间收拾去了。顾唯明一咬牙，说不出口就不说了吧，先把事情做好，改天再谢她。这么一想，他心里一松，就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了。两人似乎都忘了，岳玥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准备好第二天的案子，他走出房间，不禁吹了一声口哨。整个屋子在她的收拾之下已经变得焕然一新，脏、乱、差的情况已被整治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整洁、舒适。他不禁微笑，这姑娘，想不到还是个家事好手。
找了几个地方，都没看见岳玥，难道她回去了？不对，阳台那边好像有声音。他走过去一看，顿时，浑身的血液一齐往脑部涌上去。她，她，她……居然正把他的内裤用裤架夹好，挂到晾衣架上！她刚才该不会是在帮他洗内裤吧？啊，让他死了吧！
这边，岳玥晾好最后一件衣服，一转身，就见顾唯明神色怪异地站在阳台入口处，看着她，脸色潮红。岳玥走过去，他却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岳玥站住，不解地望着他：“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伸出手就要抚上他的额头，他又退了一步，再开口竟有些结巴：“没，没有。这些衣服都是你手洗的吗？”
“是啊，你这里都没有洗衣机，不用手洗，难道还干洗吗？”她觉得他问得真奇怪，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顾唯明脸上的颜色已经由红转赭，他不敢再看着她，低下头说：“谢谢。”
岳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说：“唯明，过两天我会再带些东西过来。你抽空买个洗衣机吧，这样你也可以方便一些。”
顾唯明“唔”了一声，岳玥这才想起她今天来找他的目的：“差点忘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祝贺你今天打赢第一场官司。”
顾唯明脸上充血的情况总算有所缓解，他清了清嗓子问：“什么？”
岳玥回到客厅，从袋子里拿出一盒东西：“给。”
顾唯明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竟然是一组泥娃娃，他疑惑地望着她：“这是？”
岳玥微笑：“这是笑脸娃娃，代表着积极生活的勇气。”她取出一个娃娃，打开底座上的一扇小门，“这里，你可以把写好的东西塞进去，它会替你保管好对你有意义的每一件事。当你沮丧失落的时候，打开来看看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你会重新振作起来。”
顾唯明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仔细打量：“这玩意真有这么神奇？”
岳玥说：“你试试看就知道了。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就是一种积极的心里暗示而已。”
走进房间，帮他把娃娃放在书桌上，然后让他把今天的心情记录下来。顾唯明怀抱新奇，在纸上写了一句话：“X年X月X日，我打赢了第一场官司，很兴奋。”岳玥帮他把纸条折成星星状，塞进了娃娃的底座：“好了，以后可别忘了记哦。我会定期检查的。”
顾唯明笑了：“是，我一定记。你今天来，就为了帮我记下这件有纪念意义的事？”
“是啊。”岳玥说，“只是没想到还能顺道帮上一点小忙。好了，我走了。”
顾唯明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暖暖的感动在不断地冒出来，他拉住她的手臂：“玥玥，谢谢你。”
玥玥故作生气地睨了他一眼：“朋友之间，需要这么客气吗？”
顾唯明只是笑，不说话。这次换成岳玥不敢再看他，她拿好东西，拉开门走了出去。顾唯明要送她，她不肯，只准他送她到路口，看着她打上的。临走她又再三嘱咐：“少抽点烟，注意休息，别太拼命了。”
顾唯明点点头，要她到家后给他发个短信，然后目送她坐上车离去，这才心情愉快地走了回去。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充电。开机之后，有数个短信先后涌入。他打开岳玥的短信：“唯明，祝贺你。晚点送你个东西，作为奖励。等我电话。”
“唯明，你吃过饭了吗？如果没有，我请你。回个信息给我，好吗？”
“我猜你今天有安排了。那我晚上来你家吧，你大概几点回来？”
顾唯明看完这些短信，竟然舍不得删掉。有这么一个朋友这样关心着自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