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进退与顾盼之间(1 / 1)

你的青梅,她的竹马 青衫落拓 1 万汉字|112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十九章 进退与顾盼之间

从林瑟瑟的工作室出来后,王灿陪着罗音逛街,买了几件衣服,然后找了间小餐馆吃饭。她始终有点儿心神不宁,忍不住要请教罗音。

“你说我要不要跟陈向远解释一下?”

“一张社交场合的照片而已,哪里用得着解释。”罗音大不以为然。

王灿也只得承认,她当时完全没留意到有人正对着她拍照,幸好拍的不是随后高翔搀扶她的镜头。“后来我喝多了,高先生送我回家,向远。。。。。。在我家楼下看到了。”

“你跟那位高先生发生了什么需要解释的事吗?”

“当然没有,就是送我回家。”停了一会儿,王灿补上一句,“如此而已。”

“你男朋友需要你主动坦白一件不算事得事才能安心吗?”

王灿被问住了,当然,那天陈向远什么也没问。她只得苦笑一下,“我只是不想让他误会。也许我想多了,一副照片,谁会在意。”

“王灿啊王灿,我真不希望看到你变得那么患得患失,”罗音半开玩笑地说,“不过就跟出水痘一样,大概人人都得经过这个犯傻而乐在其中的阶段。”

“乐在其中那个阶段我已经过了。”王灿闷闷不乐地说,“现在我觉得我的犯傻是自我折磨。”

“他让你犹豫了吗?”

“我。。。。。。只是不确定。”

“你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别太急着肯定或者否定什么。”

“罗音,张新曾让你犹豫过吗?”王灿并不是想探问朋友的隐私,可是她确实想知道,别人之间看起来美好得没有瑕疵的感情是如何得来的。

“我当然犹豫过,”罗音十分坦白地说,“最初我以为,他并不是我在心里设定的那个人。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很普通,我们也没有杜少共同兴趣。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他爱我,我只是在享受被爱。我甚至反复想,我这样算不算自私,算不算向现实妥协。”

“完了,你已经有职业病了,分析一切行为的心理出发点,居然还这样分析自己。”

“我猜这不完全是职业习惯,谁都会有自我怀疑的时候,不过分析自己甚至比分析别人还困难。”罗音摇头,“好在我迷惑纠结的时间不算长。他用他的好一点点打动我,最重要的是,他接受我的一切,好的一面,坏的一面,他都照单全收,从不试图改变我。我承认我很幸运。”

王灿深受震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慢慢发现一个人的优点,慢慢加深了解---唉,其实我妈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当时真没听进去。”

“一般人没摔一个大跟头的时候,是不会记起妈妈讲的话的。”罗音挑起了眉毛,带着一点儿调侃的意味看着王灿,“王灿,你和你那位闷骚先生没什么事儿吧?”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有事。我们没吵架,事实上,我猜我跟他吵不起来,他脾气温和,很包容我。”王灿苦笑,“我只是。。。。。。很不确定,不知道他算不算爱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就满足他这样的爱法。”

“难怪昨天就看你眼神飘忽,跟你打招呼你都没听见,果然是有心事了,而且是这么复杂的心事,恭喜你。”

“哎,你拿我开心---”

罗音笑了,做个手势示意她不要急,“我这话可不是开玩笑,不知道是不是做倾述版记者后听了太多不开心的故事,我总觉得,这世上也许存在完美的契合,不过真的不多,男女之间更多的是不断的磨合。如果没有犹豫、迟疑,我反而会觉得你的恋爱感受不真实。”

“可我和他开始得那么好,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求太高,要得太多,太想占有他的所有关心。”

“我还没见过在爱情里不自私的人,甚至有些看似无私的行为,很多也只是为了满足自我的需求而已。”

“可是他真的很不错,和我预期的那个人一样,甚至也许更好,除了他对沈小娜的关心在我看来有些过分外,我挑不出他有其他毛病。”

“不过,他再怎么好,也还是让你迟疑了,对不对?”

王灿没什么可对罗音隐瞒的,点了点头。

罗音微微笑了,“我没法直接告诉你怎么做,王灿。谈恋爱有时像跳探戈,双方都得感知舞伴的每一个进退与顾盼,决定下一个步子怎么迈才更合拍。这个过程是旁人不应该插手的。”

“还是一个磨合---”

“这个比喻比磨合来得更有诗意一点儿吧。磨合就牵扯到世俗的柴米油盐了,跟我和张新现在一样,竟为地板是用龙凤檀还是菠萝木、床用铁艺还是木质争执。你们没到那一步,还可以享受起舞的快乐。”

说话之间,王灿的手机响了,是陈向远打来的,她起身走到窗边接听,他说他刚下班,问她在什么地方。

“跟罗音一起吃饭。”不知为什么,她认真解释着自己的行踪,“今天陪她在一家布艺工作室看窗帘。这位设计师很厉害,装修得再乏味平淡的房间经她一布置就生动了起来。”

“我看过你写得那篇关于她的报道。”

“咦,这么偏于生活化的报道你都看了吗?”

“我是你的忠实读者,每天拿到晚报都是先看有没有你写得报道。”

她不由得心花怒放,“这太满足我的虚荣心了。”

“看那一篇报道,就忍不住联想起你对我品味的批评。”

她在他那里盘桓的时间多了以后,的确不止于此批评他的公寓冷硬极简,太没有居家气氛,陈向远都是笑而不语。

“不过你的装修风格倒是蛮配你这个人的。”

“是呀,有时我也觉得我很乏味,忍不住想知道你喜欢我哪一点儿。”

“因为我不乏味嘛,所以喜欢你算是互补了。”

陈向远笑了,她忍不住反问他:“你有答案吗?”

“有。”他简短地说,“我运气够好。”

这个回答让她心里升起暖融融的喜悦,嘴上却说:“难得你会哄我了。”

“我得试着让自己不那么乏味嘛。你和罗音还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我过来接你,顺便让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先透露一点儿。”

“马上你就知道了,我保证,你看了会开心的。”

“我最喜欢意外惊喜了。”她告诉了他地点,等他过来接她。

半个小时候,陈向远开车过来,王灿给他和罗音做了正式介绍,“时间还早,我们先送罗音回家。”

陈向远含笑点头,正在这时,罗音的手机响了,她接听,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老戴,闯出祸叫我来善后,我还真服了你了。”再听一会儿,她笑道,“好吧,现在那个沈小娜怎么了?”

听到这个名字,王灿和陈向远一齐吃惊,他们交换一个眼神,再看向罗音。

“好了好了,我来就是了。”罗音收线,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儿事得去办,自己叫车好了,不麻烦你们。”

“等一下,罗音,刚才是说沈小娜吗?她怎么了?”

“呃,打电话过来的是张新的合伙人戴维凡,他说他们在蓝色天空酒吧喝酒,沈小娜好像有点儿喝多了,劝她回家她也不肯,老戴又和一个老外打了起来,被赶出了酒吧。他现在叫我过去帮忙把沈小娜领出来,省得她一个人在里面吃亏。”

陈向远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简单地说:“罗小姐,我送你过去吧。”他不等罗音回答,打开后车门,示意两人上车,然后绕过车头上车发动。

罗音看着王灿,王灿只得耸耸肩,无可奈何地一笑,小声说:“上车吧。”

蓝色天空是一家法国人开得酒吧,一向以老外聚集、音乐劲爆闻名本市。陈向远停好车,三人下来,戴维凡迎了上来。他穿着一件浅棕色长袖V领T恤,是一个高大俊朗得十分引人注目的男人,而且看来他也深知自己的相貌对人的影响,并早已习惯了众人的注目。

这是王灿第二次见到他,仍然忍不住下意识在心里赞叹一声,她觉得她也多少是视觉动物,能够理解沈小娜对此人从大学时代开始得暗恋。

罗音没好气地哼一声,“老戴,你越发出息了。张新不在,我就得来给你善后。”

看得出来,戴维凡对罗音的嘲讽十分逆来顺受,只是赔笑说:“大小姐,我实在没办法才找的你。找我那些损友,万一传到我女朋友耳朵里,我就死定了。”

“这会儿你倒记起女朋友来了。”罗音越发恼了,“都有了女友,怎么还带沈小娜来喝酒?”

戴维凡叫冤,“沈小娜一直是我们公司的客户好不好?不信你去问张新,她现在正做一个新的服装品牌,委托我们公司制作画册。我从上海请来了摄影师,”他指一下站在一边的一个衣着时髦的小个子男人,“白天一起谈制作策划,晚上我私人招待摄影师在这边喝酒叙旧,她非要跟过来,一来就狂喝酒,喝高了跑到舞台上去跳舞,拦都拦不住,上前拉她下来,揍了那老外两下。幸好我算是熟客,被保安轰出来算数。”

陈向远不待他说完,直接走进酒吧,王灿和罗音跟在了他身后。

一进门,震耳欲聋的音乐扑面而来,周末的夜晚,正是人头攒动的时候,不过好在沈小娜倒是很好找,她正和几个男女在侧边小舞台上劲舞,底下围满观众,掌声欢呼口哨声一片。

即使是在这个女孩子打扮普通大胆热辣的酒吧里,台上的沈小娜也十分出众。在已经有了凉意的秋天,她只穿着一件白色抹胸式上衣,衬着健康的肤色在灯光下分外诱人,下面是一条层层叠叠剪裁复杂的短裙,露出两条修长的腿,一个外国人与她贴得极近,两人配合默契,随着节奏舞动得让人目眩。

王灿和罗音不约而同地互视一眼,她们着装都一向偏保守,罗音甚至比王灿还要走随性路线,常年穿着牛仔裤,两人从来没尝试过这样的打扮,一时暗暗升起艳羡之心,只觉得此时的沈小娜当真是性感得活色生香。

但陈向远显然不这么看,他拨开人群上了小舞台,一把拉住沈小娜半拖半抱往台下走,底下顿时响起嘘声一片,台上一个老外大嚷着拦了过来,陈向远毫不理会,腾出一只手拨开了他,底下两个保安却阻住了他的去路。

王灿见势不妙,只好拼命挤开人群,过去扯着嗓子对保安喊:“这是他妹妹,现在他要带她回家。”

两个保安疑惑地住了手。王灿趁机说:“你也不想让我们报警招来警察检查,彻底搅黄今天晚上的生意吧。”

一个保安挥手示意其他人止步,“你们赶紧出去。”

他们挤出酒吧,与候在外面的戴维凡碰面。沈小娜迷茫地看着四周,再看陈向远,一把推开了他,“你不是不理会我了吗?又来管我做什么?”又望向戴维凡,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走,我们继续喝酒去。”

戴维凡咧嘴一笑,“得了小娜,回家去吧,我再和你喝酒,我女朋友可真该生气了。”

沈小娜不依,娇笑着,“维凡,你什么时候怕过女朋友生气来着?如果她事事管着你,那有什么意思,不如趁早分手的好。”

戴维凡正色说道:“我乐意让她管,好不容易争取来接受她管的机会,她不管我,我才真要急了。你赶紧回家,以后我们只在公司碰面谈公事,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我可真不插手了。”

可是沈小娜只抓着他的胳膊不放,“少来,我不信。你这么爱自由的人,才不会给自己上个套。”

戴维凡无奈,转头看罗音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咧一咧嘴,“哎,你有点儿义气好不好?不看张新是我铁哥们儿、我是为公司牺牲的面子,就算看在我长期娱乐你的份上,也该帮下我了。”

罗音大笑,根本不动,“老戴,艳福齐天的滋味蛮好吧。”

陈向远显然再也看不下去了,过去一把拉住沈小娜要往车上拖。“别闹了,我送你回家。”

沈小娜歪在他怀里就是不走,“向远哥,你不生我气了吧?我就知道,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了。你不会不管我的。”

“嗯,回家吧,小娜女孩子乱喝酒不好。”他抱住她,用呵护的语气说。

沈小娜咯咯笑,指向王灿,“你不怕她生气了吗?”

王灿哭笑不得,头一次体会到借酒装疯的强大。陈向远也苦笑,带着恳求的眼光看着她,“对不起,王灿,上车吧,我们一块儿送她回家。”

王灿摇头,“你送她回去吧,我不去了。”

罗音抬手捂嘴打个哈欠,“晚了晚了,各回各家。王灿,上你男朋友的车,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方便照顾一个穿得这么清凉的大姑娘,你当然应该一起去看,老戴,送我回家。”

戴维凡求之不得,带着罗音和那个摄影师上车离去。王灿无奈,只好拉开车门,帮陈向远把沈小娜塞到后座里。

说来沈小娜酒品还算不错,歪在后座上,除了时不时咯咯笑两声,也没再闹。王灿坐在副驾位置上无意识地看着窗外,突然发现路线不对。

“这不是回你家的路呀。”

“我送她回她父母家。”陈向远面无表情地说。

沈小娜在后座不干了,尖叫一声:“我不要,我要回自己那儿。你停车,不然我跳车了。”

陈向远将车停到路边,回头看着沈小娜,神情和声音都很平静,“好,随便你,不过希望以后你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沈小娜被他吓得呆住,怔了半晌,缩回座位不吭声了。

陈向远重新发动车子,王灿觉得气氛沉闷,随手开了CD,熟悉的歌声轻轻流淌出来。

。。。。。。

Et Vive vie,je t\'aime fort 为生活而欢呼吧,让我狠狠地爱你 A jamais ,tu es mon seul Trésor 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珍宝 Tes milliers de visages即使你脸上的表情再多 Ne livrent qu\'un Message 还是读不懂女人的心思 Quand revient l\'Ete 夏天何时再来

。。。。。。

陈向远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按键,退出了这张CD,抬手从遮阳板上系着的CD夹内取了另一张CD放了进去,车厢内响起了小提琴曲。

王灿没有理会他这个举动,将头靠在半开的车窗上,享受着秋天带着凉意的晚风。她想:漫长的夏天的确已经过去了,可是陈向远生活中某些事似乎远远没有过去。

车子开到了市区临近江边的某个高层住宅区,王灿采访时来过这里,自然知道此处走豪宅路线,房价不菲。

陈向远熟练地驶进去,停在地下车库电梯旁边,下车按了十二楼的对讲,一个讲着略带乡音普通话的女人接听,他说:“张姐,我是向远,请刘总过来。”

过了一会儿,对讲内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向远,你是不是考虑好了,赶紧上来啊。”

“阿姨,小娜喝多了,这会儿在地下车库。。。。。。”

“她才老实几天,又出去疯。”那个声音一下提高,带着恼怒,“向远,快送她上来,正好她爸爸在家,让他来好好管教她。”

这时沈小娜也摇摇晃晃地下了车,摆摆手,“行了,你把我送到了,尽完了责任,可以放心地走了。”

她转身便要向外走,陈向远一把拖住她,她烦躁地甩手他的手,“我疯了才送上去给他们骂呢。”

陈向远沉声说:“我送你上去。”他转向王灿,“灿灿,你在车上坐着,稍微等我依一下。”

王灿只得点点头,看他半扶半抱着沈小娜上了电梯。地下车库空气沉闷,灯光白惨惨的,让她心情无端地烦躁,流水般悠扬的小提琴音乐也无助与让她安宁下来。她呆坐一会儿,正要换到收音机听听调频广播,却听到后座响起手机铃声,仍然是那一首《夏日何再来》。她惊讶地回头一看,一只挂着水晶手机链的新款银白色手机正在后座上闪烁鸣唱得热闹。

她知道这肯定是沈小娜遗留下来的,犹豫一下,探身过去拿起手机,电话已经中断,她下了车,走到电梯边,按了十二楼的对讲。

接听的仍然是那个保姆,“请问是哪位?”

“我是陈向远的朋友,在地下车库。沈小娜的手机忘在车上了,你能不能下来帮她拿上去?”

“小姐,麻烦你送上来好不好?反正沈总要留陈先生喝茶,我厨房里炉子上正烧着水,你也上来坐坐。我已经给你开了电梯锁。”

王灿无可奈何,只得进了电梯。

这边是标准的豪宅结构,一楼一户,电梯直接便是入户门,上到十二楼,电梯门打开,王灿进去,通道连接着一个近四平方米的宽大玄关,她正要将手机放在柜子上然后转身离开,却听到从客厅那边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

“向远,你再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和小娜结婚,辞掉银行的工作,到我那里去担任管财务的副总。”

一个中年女人略为尖厉的声音接了上来,“是啊,上次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老沈的意思是马上成立集团公司,地产和服饰的财务全交给你,我们才放心。你和小娜尽快结婚,也能管住她,别再这么疯了。”

王灿大吃一惊,双脚似乎被牢牢地钉在了原处。

“我和你刘阿姨都商量好了,也和你父母谈过。等你们婚后,我们会给你和小娜各百分之十的股份。眼下信和地产那边和亿鑫展开合作,资金充足,服饰那边如果新品牌做得顺利,利润也会相当可观。你没必要屈居人下,甚至调到偏远的支行去打工浪费时间了。”

“沈叔叔,刘阿姨,我已经说过,我有女朋友了。。。。。。”

“你说的是晚报那个记者王灿吗?”那个女人说,“她完全不懂事,这回给信和、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好不容易才处理完,你父母都明确说了,希望你跟她分手。”

王灿只觉得全身血液向上涌,耳朵内突然嗡嗡作响,隐约之间却听到沈小娜哈哈大笑,“很好,你们又在这里合伙扮演小型上帝了。”

她妈妈恼火地说:“小娜,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当初向远为了你跟女友分手,准备跟你结婚,你又悔婚,伤了他的心,现在还不知道好好挽回。”

王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直地看着客厅那边。然而,从她这个角度,只看得到沈小娜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管是我还是向远哥的生活,都轮不到你们来安排。”

这时一个保姆摸样的中年女人从厨房出来,“小姐,你是来送手机的吧,请进来坐。”

客厅的几个人闻声看过来,陈向远大吃一惊,马上起身走过来,“灿灿,你怎么上来了?”

王灿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递给他,“我当然不是特意上来偷听什么的。这时沈小姐的手机。”

她谁也不看,转身按了电梯下行键。过了一会儿,电梯门打开,她正要进去,陈向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本能地一挣,然而陈向远不动声色地握得更紧一些,“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你们照顾小娜早点儿休息吧,我们先走了。”

陈向远按了地下车库那一层,王灿随即伸过手去,按了一楼。

“灿灿,请听我解释。”

王灿声音平平地说:“你可以放开我了,很痛。”

陈向远一怔,这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用力过大,连忙松开手,抬起王灿的左手,只见她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红痕。他吓了一跳,连忙捉住细看,“对不起,我是心急,怕你一翻脸就甩手走掉了。”

“谢谢今晚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我不走得话,难道还搬张凳子坐下,”王灿抽回手,费力地向上勾起嘴角,笑了,“参加讨论你的终身大事,顺便一起声讨一下我?”

“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

这时电梯到了一楼,王灿向外走,陈向远拦住她,按上关门键,“灿灿,我们上车,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至少听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你再决定要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陈向远拉着王灿上车,驶出地下车库。王灿这才开口,“去江边吧。”

他依言将车开到不远处的江边。两人下车,走进江滩公园。江风迎面而来,带着江水涩涩的气息与凉意。

王灿没有在上面的长椅上坐下,而是穿过江滩,一直向下面走,步子又快又急,走到观江平台的台阶那里才站住,暗沉的江水在她脚下起伏不定。

陈向远试图抱住她,她做了一个手势制止,和他保持距离站住。

“好吧,我们谈谈。从哪儿开始?”

“沈叔叔和刘阿姨几天前去了我家,提出想让我跟小娜结婚,然后道信和工作,我明确拒绝了。”

“我并不打算一点点追问你,所以,如果你有诚意要跟我谈,请不要这样避重就轻。”

陈向远默然,他不知道王灿站在沈家玄关处有多久,听到了多少,可是他知道,他不可能再轻描淡写地带过一切了。

“我和小娜曾讨论过结婚,三年前。”

尽管已经听到沈小娜的母亲提起,但从陈向远嘴里听到这句话,王灿仍然震动了,她大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请听我说完,灿灿,我确实当小娜是妹妹,这一点我没有骗你。”

听到这话,王灿很想放声大笑出来,可是她张张嘴,颓然地发现,她一时竟然发不出声音,腿却有些发软了。夜色之下,她的脸色惨白,陈向远被吓到了,伸手扶住她。

她努力吸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如果不是她改了主意悔婚,你们应该已经结婚几年了。你总是承认,这似乎不是寻常兄妹之间会上演的情节吧。兄妹谈到婚姻的话---那叫乱伦。”

“出现那个状况是有原因的。那一年小娜二十二岁,她跟一个男孩子恋爱,她父母坚决反对,不过她很投入。失恋以后,她行为非常。。。。。。别扭,招来不少非议,和她的家人也闹到很僵的地步。”

“于是,当然只好由你出面去安慰她,这个我倒也能理解。可是,安慰到跟以前的女友分手,以肉身布施的地步,我还真是无法想象。”

“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只是努力开导她。那个时候我和女友的感情有一些问题,她。。。。。。不太能接受我把时间花在照管小娜身上。但小娜当时的情况很不好,我不能把她放在一边不管。”

“所以你做出了选择。”王灿冷冷地说。

“不,不存在我选择什么,分手是她提出来的。我对她很抱歉,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

“本来我什么也不想问了,可有一件事,我必须知道,希望你坦白回答。”她盯着他,“你和前任女友交往了多久?她提出分手后,你有没有试着挽回?”

“我和她是同学,我们在一起快两年时间。。。。。。”

陈向远突然停住,眼神暗沉。王灿也并不催促他。她转头呆呆地看着江对岸,隔着宽阔的江面,远方是星星点点的灯火,沿江楼盘上全是巨大的霓虹广告牌,五彩缤纷地闪耀着,冲击着她的视网膜,让眼睛有涩痛的感觉。

江水拍击着台阶,风越来越大,吹得她头发与心情一样凌乱。她不知道这个沉默要继续多久,可是她突然发现,她这个问题其实是多余的,他的沉默差不多已经代表了一切。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似乎被冻结一般,每一下都跳动得沉重而缓慢。

过了良久,陈向远才继续说:“那段时间,我心情很不好。接下来有一天,小娜突然当着她父母的面提出,她想嫁给我。她父母很赞成,觉得只有我能管住她。我尽管意外,还是答应了。”

王灿猛地一下挣脱他的手,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下失去了努力维持的平静,“很好,很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只得用力咬牙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陈向远再度抓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同样在颤抖。他急切地说:“听我说完。没过多久,小娜就反悔了,我也觉得我和她当时在感情这件事上都很失败,做这个决定很草率。然后她父母送她去法国学设计,这事就这么打住了。之后她交了新的男友,照旧跟以前一样告诉我,也会鼓励我去交女友。”

“真是奇特到让我无法理解的感情。”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婚约,我并不是有心要隐瞒什么。”

“不提不等于没有发生。”

“那是过去的事了,灿灿。我已经明确地告诉小娜和我的父母,我有了女朋友,不可能再跟小娜谈婚事。我父母确实对你的报道有一点儿误会,但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这件事你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王灿没有反应。就算对他与沈小娜两边父母的一厢情愿感到不快,她也不大会放在心里。此时她在意的当然是陈向远曾放弃前任女友,和沈小娜曾经互许终身,这个事实来得如此意外,顿时把她的心占得满满的。

她完全无法对此漠然置之。

“请放手。”

王灿用力抽着自己的手,陈向远不敢再像刚才那样用力弄伤她,只得松开,“灿灿,我对你是认真的。不要为这件事生气,已经过去了,并不重要。”

“不重要吗?我不这么看。”

“前几天我和小娜好好谈了一次。。。。。。”

“从小到大,你们想必这样谈过很多次吧。”王灿打断他,“至于你们这次谈什么,我没兴趣知道。”

“如果你不听我讲清楚,那怎么才可能谅解我?”

“我听清楚的这一部分,已经远离我认知的范畴了。一个男人为了安慰‘妹妹’,可以将女友丢在一边;只需‘妹妹’一句话,就愿意放弃相恋两年的女友,转而跟她结婚。我无法理解,当然谈不上谅解。我能做的,大概只是别让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陈向远大惊失色,“灿灿,别做这样的推理。”

王灿涩然一笑,“不然你希望我得出什么结论?我该为我的男友如此有爱心而欢欣鼓舞吗?”

这个嘲讽让陈向远无言以对。

“向远,你这么聪明的人,当然知道,我先喜欢上了你。据说两个人之间,先动心的那个,注定得多付出一点儿。我不介意多付出,只要我认为值得。不过我从来没打算去忍受得不到回报的付出。”

“我当然是爱你的,灿灿。”

“像爱你的前女友那种爱法吗?”

陈向远再也没法保持镇定,焦躁地说:“那是过去很久的事了,有什么必要作这种比较?”

“我认为我会去作比较是非常合理的。”

“灿灿,我知道你生气,我也承认,你完全有理由生气。可是这件事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么你认为我都想到什么了?我误解了你对沈小娜的感情?抑或,我高估了你跟你前女友的感情?”

“我指的不是这个。我。。。。。。”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哪怕我比现在更爱你,我也不会充当你跟沈小娜之间感情的炮灰。当你们决定做纯洁的兄妹了,我是你的女友;哪天你又想照顾她一生了,我就可以被理所当然地牺牲掉。”说道这里,王灿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放声大笑了出来,“哈哈,我没这么高尚的情操。”

“别这样说,灿灿,请冷静一下。绝对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我保证。”

“你是不是想跟我保证,现在对沈小娜而言,你已经不再具备哪怕作为一个感情失意时救生圈的吸引力,所以再不会突然跑去跟沈小娜结婚。”她止住笑声,看着他,“这可没法安抚到我。”

“我跟小娜讲清楚了,我也保证会去跟我父母沟通,请他们别来干涉我们的感情。”

王灿摇头,“对不起,恐怕这些保证都吸引不了我。我只是想好好恋爱,爱一个也愿意好好爱我的男人。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全世界都来赞成我,我也不稀罕。”

“我是爱你的。你怎么可能认为,我会不爱你,却跟你交往。我不是那样的不负责任的人。”

“你认为跟我上了床,于是对我有了某种责任吧。对不起,你还是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早跟你说了,我是成年人,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大可不必摆出高尚的姿态,非要抢着对我负责。”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向远,老实讲,我看得到你身上的种种优点。对,你是一个相当负责人的男人。”王灿惨淡地笑,“你还很善良,待人体贴,做事认真,有上进心。。。。。。这些优点都让我喜欢,可惜就算我是个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傻瓜,现在也只能承认,你缺我最需要的东西---你在不够爱我的情况下接受我的感情。我要的爱,不是这样的。”

“我一向木讷,灿灿,不善于主动表达感情。。。。。。”

王灿疲乏地摇头,“不是表达的问题。真的,真的,完全不是。”

两人一下都沉默了,只听到江上传来一声悠长的汽笛声,他们两个人都是本地人,从小生活在这个城市,不止一次来到江边,今天似乎头一次强烈地感受到江水就在身边滔滔而去。这永不止息、裹挟一切的奔流,却冲刷不走此时横亘于他们之间的隔膜---想到这里,王灿只觉得双腿已经支撑不住身体。

“灿灿,我们都冷静一下。”

“没什么可冷静的了,我想回去休息。”

“等一下,灿灿。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是我一定要讲出来,我对你的爱,跟对小娜的感情是两回事。”

王灿回头看着他,借着昏暗的路灯光,她可以看到他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睛中闪着让她陌生的情绪,神情阴郁,嘴唇也抿得紧紧的。她的视线往下一点儿,正看到他跟平常一样,穿着雪白的衬衫,衣领上有一个颇鲜明的口红印,想来是刚才沈小娜靠在他怀里时留下的。她伸过手去,指尖抚住那一抹红痕,笑了。

“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

“口红印子不好洗,可是总能洗掉。”她摇摇头,手指略向下,滑到他胸口上,指尖隔着衬衫按在他心脏的位置,感受那里的跳动,“但这里呢?你们之间这么长、这么深厚的感情都过去了吗?你敢肯定她对你来说再不重要了吗?”

“和你在一起后,我更清楚地知道,我跟小娜只是兄妹感情。”

“真的吗?可我一直以来的感受并不是这样的,恐怕沈小娜都比你更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当着我的面乱讲话、乱停车,因为她知道,不管你身边站着的是谁,你肯定都会无条件地给她收拾残局。”

“你下了结论,于是可以倒推出我所有的行为都不合理。请冷静一下---”

“我现在非常冷静,而且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在你心里,我被排在一个次要的位置,今天晚上只是让我把这一点看得更清楚而已。”王灿将整个手掌覆在他那个跳动得明显加快而且激烈的位置,深深地看着他,“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要的爱情是什么样的。所以,请不要骗我,更不要骗你自己。”

陈向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王灿收回手,转身要走。

“让我送你回去,你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

她疲惫得没有力气拒绝了。

车开到王灿家楼下,她开门出去,陈向远随即下车,绕过车头,再度握住她的手,“灿灿,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接受。你先上去好好休息。我们再找时间好好沟通。”

她漠然地说:“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

王灿的决绝让陈向远一震,不等他说话,她已经抽回手,疾步走进单元门,一口气上到三楼,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正要去摸钥匙,却又意识到,她只想一个人待着,现在进门,恐怕没有办法应付父母。

她实在提不起精神再下楼去别的地方,正在发呆,门突然开了,薛凤明带着嗔怪说:“忘了带钥匙就按门铃啊,傻站在外面干什么?”

她几乎来不及调整表情,木木地看着妈妈,好在妈妈没在意,只是说:“赶紧进来。我去给你盛一碗银耳莲子羹,晚上才炖好的。”

她来不及反对,薛凤明已经走进厨房。她只得走到餐桌边坐下。

银耳莲子羹炖的火候恰到好处,清甜可口,是她一向喜欢的甜品,可是她喉咙似乎堵着一团乱麻,低着头勉力吞着,完全食不知味。

薛凤明坐在一边,柔声说:“灿灿,妈妈其实也没有那么古板,你跟男朋友约会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必特意瞒着我。”

王灿茫然,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今天打电话告诉妈妈不回家吃饭时,说的是跟同事吃饭逛街,想来妈妈又站在阳台上看到陈向远送她回来了。她只得含糊地恩了一声。

“还是找个我时间带他上来坐坐,大家正式认识一下。”

“妈,我……晚上吃太饱了,明天再喝吧。”

她顾不上再说什么,推开碗起身,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连灯也不开,在黑暗中扔下手袋,坐到床上。

如此凉爽的秋夜,月光透过窗子招进来,风吹拂着窗帘,几乎是本地这个最宜人的季节中最让人享受的天气,可是王灿却有喘不过起来的沉重感。

各种念头在她大脑中乱纷纷地冲撞着,她理不出一个头绪,就这样僵直地坐着,偶尔可以听到父母交谈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她才活动麻木的身体,也不去洗漱,爬上床躺下,拉过被子,没头没脑地罩到身上。

这时她才觉察出,她已经身体冰凉,捂在被子里反而瑟瑟发抖了起来。

第二天,王灿照常上班,她拒绝陈向远通过MSN发来的对话要求,不回复他发来的短信,不接他打来的电话、

表面上看,她保持着正常。只是她的心空落落的,神不守舍,杨主任对她交代工作时,她努力集中心神,才算挺清楚了时间地点。

就是这样,她仍然打错了车,下车后一片茫然,好一会儿不知道身处何地、要干什么。她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不得不翻出笔记本,看刚才的记录,再找了出租车,狼狈地赶过去,活动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好在当天的采访既不需要她发问,也不需要再去了解更多的背景材料,主办方有通稿发下来,同行也跟她大只讲了前面的流程,她拿笔匆匆记下来,一边庆幸,一边不得不想到,不可能天天这样蒙混过关。

从活动地点出来后,她觉得口渴,买了一瓶橙汁,喝下去一半之后,惊恐地发现居然没尝出甜味。她特意将瓶子举到眼前细看,没错,是她荷喝惯了的牌子,却完全没有喝惯了的味道。

回到报社写完稿,正式晚餐时间,机关完全感觉不到饿,她还是去了食堂,不出意料地食不知味。

她不死心,出报社找了一家湖南参观,点了一份口味虾,当辛辣一下子刺激到味蕾,舌头如同着火一般,眼泪顿时淌了出来。这样一折腾,她倒是笑了,对自己说:“呵呵,好好,好好,毕竟未觉没有毛病。”

她就这么一边喝着冰酸奶,一边吃着口味虾,一边用至今印着不断沁出来的泪水,一个人吃完了这餐饭。

走出餐馆,她打车去了一家大商场,一层层楼逛完,然后沿步行街往前走,橱窗里映出的那个身影孤单的让她陌生。

在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几个小时以后,晚餐终于赶到了疲惫,走到影城楼下,她听他次啊脚步,这里正在上映的是她计划找时间和陈向远一起来看的,她的视线停在大大的招贴海报上,还是买了一张票。

夜场电影向来便是情侣约会的热门节目,像她这样形单影只进来的极少。也没有对号,而是径直向后面走,找了最后一排角落的空座位坐下,本来以为灯光熄灭后可以不受打搅地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然而前面坐着的一对男女不停地笑声打情骂俏加亲热,晚餐那个冰凉家辛辣的搭配也在她的胃里开始作怪。

她抵住隐隐作痛的胃,茫然地看着银幕,那里面似乎有着与她平行的另一个世界,花开花落,离合聚散,次第上演。可是别人的悲伤和她的不一样,别人的喜悦感染不到她,道电影结束,灯光亮起,观众纷纷起身离座,她仍然呆坐在原处、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进来,叫了一声,弩箭她回应,先是诧异,随即生出了同情。不需要太强的理解能力也嫩刚推断出,这个肚子看电影的女孩子并不快乐。

他走到离她不远地地方站定,小心翼翼的说:“小姐,电影散场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低声说,“对不起。”站起来走了出去。

当然,这不是王灿第一次失恋,可是上一次,她再怎么难过,到底还能提醒自己保持理智,振作起来,忘记所有不开心,不去纠结于一个为什么,让生活沿着正确的轨道运行。

现在,她照样上班下班,机械地完成工作,然后回家,似乎完全丧失了从这样颓废的状态中挣扎出来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