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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不做 苏黎世的猫 3364 汉字|5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二章

  时间从不曾带走什么,伤犹在,痛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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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宾馆离开后,钟夜稀没有回家,住进了提前让人租好的一套公寓。她早就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和爸爸结下的矛盾,是他和妈妈离婚的时候,是他娶苏城远妈妈的时候,还是妈妈去世他都没有参加葬礼的时候……

  她想了半天,依旧想不出来。或许这份矛盾早就积压,平时尚未察觉,随着日子一天天增长,最终大规模地爆发——就像当年她和苏城远一样。

  公寓还是当年他们俩租的那一套,十六层,夹在中间,他说很有安全感。密码也是当年的那一组,211825,他永远将她的生日放在前面。

  只是开灯的那一霎,她猛然发现装潢和摆设早已截然不同。

  就像他们之间,人还在,爱却变了味。

  一句当年,一段回不去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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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城远睡在她的身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耳朵。她一睁眼就是他干净的一张脸,往他温暖的怀里又钻了钻,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耳朵。

  “城远你有心事。”她闭上眼睛,半睡半醒间呢喃着。

  “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似是难以置信。

  “你摸耳朵的力度比以前重,所以我就晓得了。”

  “你这个机灵鬼。”苏城远捏了捏她的鼻子,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夜稀,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走了,你会怎么样?”

  她蹙了蹙眉头,将脸蹭着他的前胸,“你敢,我会发脾气的,吹头发瞪眼睛,你怕不怕?”

  他还是不依不饶,“我是说如果。”

  “就是没有如果,我会打断你的腿,让你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她紧紧贴着他,近到快要窒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呼吸不畅的紧密,离开他只会更加不适。

  “城远快点睡,明天一早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很好、很好的消息。”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默然中将唇靠在了她的唇上。

  日出东山,草吐珍珠,她忽然醒来,身边却没有了那个人。她大声喊着,一室的空荡,唯有她撕裂的声音穿梭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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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夜稀从梦里惊醒过来,浑身都已被汗濡湿了。这个梦像是一幕不停重放的电影,在她梦境的档期中反复上演。

  又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魇。

  钟夜稀拿过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算起来温尼伯已到正午,她连忙拨了个电话。

  “喂,你已经到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早到了,刚刚还在睡觉。”钟夜稀扯过一张纸巾,将脸上的汗水擦干净。

  “怪不得电话来得这样晚,Drew昨晚没睡得着,今天一早就起来等你电话,刚刚支持不住,睡午觉去了。”

  “那就让他睡吧,我晚些时候再打过去。”钟夜稀的语气明显低落下去,“他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不用担心。再过几周,我就把他带回国内。”

  “好。如果钱不够,你再和我说。”

  “你爸爸给了不少钱,应该够了。”女人顿了顿,“真的要为了这些钱去和苏城远周旋?”

  “不然还能怎么办?”钟夜稀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早上就去找工作,不想再拿他的钱。”

  “那好吧。”女人清了清嗓子,想说又说不出,最后还是低声来了一句,“Cici,别被同一个人伤两次。”

  钟夜稀苦笑笑,“我知道了,Jane,谢谢。”

  屏幕的光顷刻后熄灭,整个房间重新归于黑暗。寂静中,她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至少这样黑暗的感觉,是她所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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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模特这种靠年龄吃饭的行业中,二十七岁的钟夜稀丝毫不占优势。就在她想找人帮忙时,赵一燕打来了电话,竟然雪中送炭给了一个地址,信誓旦旦地说她和那边的总裁交情深厚,做他们家的签约模特应该不成问题。

  钟夜稀叹了一口气,社会上这么多潜规则,她这也算是被潜了一回。

  要去的那家公司是当下有名的NT,这个新兴的奢侈品牌,由蜚声国际的天才设计师范楚天于三年前在日本创立,于半年前正式进驻内地。

  NT大楼只有十层,但全部墙面都以透明玻璃幕墙打造,高级成衣陈列其后,如同是这座城市的水晶衣橱。

  十楼是NT的行政管理层,钟夜稀下了电梯,还没走多远,就已经失去了方向感。正急得找不到南北,走廊的一处就传来些许说话的声音,她转眼看向那个拐角,却被惊得呆立在原地。

  两个男人正依靠着墙面,一人正搂着对方的腰,一人正解着自己衬衣上的扣子——引人遐思的动作。

  钟夜稀咽了口口水,不想深究其中的它意。脸却不受控制,刷的红了起来,杵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那两个长相足够引人犯罪的男人却不以为然,其中一个像是混血,一双灰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她,一副桀骜不驯的神色。

  有一种人,天生就不会被埋没在人海,除非故意无视,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忽略。

  在此之前,钟夜稀只认为苏城远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此刻看来,又加上了一个。

  因而不由的多看了两眼,感叹时尚圈里果真多得就是妖孽。直到那个男人向她走来,她这才突然回过神来,转身就跑。

  就在她绝望地将整层楼转了一遍之后,终于发现了那个范楚天的办公室,可忠心耿耿的秘书愣是拦着她,不许她进去。

  “小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没有预约是不能进去的!”

  钟夜稀也急了,眼睛瞪得老大,“是朋友介绍我来的,你又不给我打电话问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见我?”

  “打电话也没用,Troy根本不在办公室。”

  “那就更好办了,我坐在里面,等他回来,这不就得了?”

  “小姐,你——”一语未尽,秘书的脸上忽然多了笑容,眼睛直勾勾向后看着,“Troy,你来了,这位小姐她硬是要见你,我拦都拦不住。”

  “我知道了,你做自己的事去吧。”

  钟夜稀意识到那个叫范楚天的男人就站在身后,扯出些笑容转过身。然而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却遮不住满脸的惊讶。

  ——好一双灰绿色的眼睛。

  钟夜稀在心里赞叹一句尤物,脸上的笑容却变得僵硬之极。怪只怪造化弄人,让她撞见了总裁和别的男人亲吻的画面,今后若是共事,彼此免不了要尴尬。

  “进来吧。”

  范楚天收敛起那股锐气,舒展眉角,带着她走进办公室。

  “钟小姐请坐,”范楚天手一指沙发“想喝点什么?我听说你很喜欢喝咖啡,来一杯蓝山?”

  钟夜稀一愣,他似乎调查过她,“谢谢,我不渴。”

  范楚天用手指摩挲着下巴,笑容越加浓烈,像极了一朵有毒的罂粟,美艳中带着致命的毒,却有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魔力。

  妖精。钟夜稀将视线扫去一边,心里偷偷骂了一句。

  “175,90,60,88,你的身材确实不错,长得也还不错。” 范楚天眯起眼睛打量着她,随后又摇了摇头,“但二十七岁的年龄似乎大了点儿,Percy总是喜欢为我出这样的难题。”

  钟夜稀抿一抿唇,不愧是顶级的服装设计师,随意一看,报出的数字出入都不超过三。然而她的注意力最终集中到Percy这个英文名上,听起来他们俩似乎很有交情。

  “你认识苏城远?”钟夜稀觉察出不对,“你认识赵一燕吗?”

  “我都忘了Percy的中文名是苏城远了,这么俗气,和他人一样。”范楚天笑着,走来坐到了她的身边,食指摩挲着下唇,“赵一燕是谁?”

  钟夜稀猜得果真不错,这一次的求职根本就是苏城远一手策划。只是让人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赵一燕要帮忙传话。

  钟夜稀沉下脸色,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的她根本不想和他拉扯上一点关系,更不想接受他的恩惠。

  “不知道就算了。”她叹出一口气,起身就要走,“对不起,打扰了,这份工作我不打算要。我先走了。”

  “等等,你不需要这份工作来解决困境吗?”范楚天靠着沙发背,很慵懒地说着,“我可听说你现在很缺钱。”

  “我需要,但我不想因为他而得到这份工作。”钟夜稀盯着他灰绿色的眼睛,语气渐渐严厉,“也请你转告他,我的事不劳他操心。”

  “他?苏城远?”范楚天耸耸肩,“我可能帮不了你,我和他虽然算不上是敌人,但也绝不是朋友。事实上,我更巴不得他立刻消失。如此一来,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和我多聊会儿?”

  “不好意思,我没空。”

  “Come on,别这样,聊一会儿。”范楚天伸出食指,在唇上停了停,随即在空中划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一个男人知道自己有魅力,还特地将这种魅力表现地更具诱惑,这种男人不是自恋就是自负。

  钟夜稀讨厌自命不凡的人,更看不惯他的这份轻浮,随意扯出一个借口,语气里已满是不耐烦,“你就当我不能忍受一个是gay的男人,ok?别再烦我了,谢谢。”

  范楚天笑得很揶揄,双手一拍大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似是毫无危险的逼近,却在咫尺之遥,突然抓上钟夜稀的双肩,脸贴近到可以看得起她脸上的每个毛孔。

  “我只是对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有着强烈的追逐欲。”吐气如兰中,他的眼神迷离,像是一泓浅浅的潭水,折射出瑰丽的色彩,“包括设计,包括男人,也可能包括——你。”

  钟夜稀看着他的眼睛,有一刻的失神。这两颗玻璃珠子般的绿眼睛剔透晶莹,让她不断想起曾经养过的一只波斯猫——又是猫。

  下一秒,她迅速拉回所有的理智,用力将他推开,他即将贴近的唇终于远在安全距离之外。

  “承蒙错爱,但我对你显然没有丝毫的好感。而且,我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面。”

  看着钟夜稀快速跑开,范楚天实在忍不住想笑。

  “承蒙错爱,但我对你显然没有丝毫的好感。”范楚天阴阳怪气地学着她说话,一耸肩,“这么巧,我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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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夜稀兀自生着气,一路疾走中,竟然想去父亲的制衣工厂看看。

  工厂缺少资金来维持基本的运作,所有的车间都停止了工作,剩下一片颓败的场景。和父亲的一餐饭也是吃得不欢而散,她终于相信,他们之间撇开金钱利益之后,完全无法沟通。

  饭后,钟夜稀没让钟洪明送,独自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人多车少,无聊中,她回头看了看这家叫做颐丰的酒店。这曾苏城远最喜欢来的一家,格调优雅,装潢简约。

  问他原因,他淡然地说,颐丰看上去像是一位内敛含蓄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一位财气外露的暴发户。钟夜稀当场就拉下脸,要知道,她从小到大都被说成是暴发户的女儿。

  为了这样一件小事,两个人冷战了整整两天,最后还是苏城远以绝食为威胁,才又一次解决了两个人的危机。事后他说,还是他爱的比较多,否则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先说对不起。

  那时的两个人,满身满心都只装着对方,虽然简单,却很幸福。

  正靠着一个电线杆子休息的时候,钟夜稀看见了一个穿和服的女人,一颗心立刻上升,提到了嗓子眼。视线连忙向旁边一落,直到确定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苏城远,她这才放下心,将头转了回来。

  “啊!”

  钟夜稀因惊吓喊了一声,一个踉跄之后差点跌倒在地。

  苏城远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逼近的距离让她的心一阵紧缩。

  他浅浅一笑,冲她扬了扬下巴,“夜稀,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