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我陪小景去湖边?”景天转头看他,问:“你不是今天要走?”蒲瑞安用“你这个人不可理喻”的态度看着她,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要急也不在这一天。我明后天再走好了。”
张德飞他们也觉得没道理景天受伤了男朋友会离开,当然他们也不会去打扰两个人的小世界,商议的结果是他们三个上山,要修屋子要钉踏脚多一个人在旁边也是好的,而湖边的摄影点就让景天去守着,多一个蒲瑞安当义工,有什么不好?不过是背背摄像机拉拉线,前几天他也一直跟着他们去摄像,早就熟悉了他们的工作,景天只需要坐在观景棚里,用手操作,伤不到腿。
四个男人把工作安排了,根本没有要询问一下景天的意思,吃好早饭,那三个上山去了,蒲瑞安说我们也走吧,十分的理所应当。景天不好和他在兵营食堂里发火,只得乖乖地听他的话,等他去背了器材,跟在他身上往湖边去。
一路上蒲瑞安没话找话说,每过十分钟,想出一句话来。说完一句半天没回答,又费力寻找下一句。什么太阳很大,你戴上草帽。口渴不?我带了水。这地方不错,他们真会找地方休养。孙经理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收留你们的?不知他和这里连队上头哪一级高层有关系,才会这么全力支持他。部队是个好地方,我会记住的。
景天随便他说什么,只采取不言不语不回答的三不方针,临了又觉得奇怪,记忆中蒲瑞安从来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从前跟他下车间,他可以不说一句闲话,言谈只在专业上。忽然觉得他好可怜,为了她这么个脾气古怪的女人,害得他如此大费周章,简直是浪费人才。
“蒲老师,下午四点多有趟车经过最近的县城,你去镇上搭他们的中巴车,下午两点出发都来得及。”景天提了个建议,“中午你回去吃了午饭,打包行李,什么都不耽搁。”
蒲瑞安转头看她,“这就是你想了一晚上的回答?小景,有些事情,是出自个人意愿,不受别人支配的。就像你一定要为某些原因为难你自己,我也有我的理由,我想怎么做,不用征求你的意见。比如我要是愿意坐在这里看上一夏天的鸟,相信我,我只要想,就可以做到。”
你当然可以。景天想,你这么大个人,幼不幼稚?
蒲瑞安像是能读懂她的心理,又说:“当然我不会这么做,我是成年人,不会这么没理智地自虐。你年纪还小,有幼稚的权利和时间。你再玩两年,浪费一下你的青春,到二十五岁也差不多好考虑嫁人了。我给你两年时间,你看够不够?”
景天瞪着他,说不上话来。蒲瑞安也不再说话,偏偏头,示意她跟上。
9 驱蚊水
到了湖边观景台,蒲瑞安把屋子里的折椅拉开放稳,让她坐。自己把设备架设好,拉过一张矮凳来坐着,观察着鹭鸟。景天把草帽摘下来盖在脸上,伸直了腿,让一路上都有些隐痛的皮肤松驰着。
蒲瑞安摸出一瓶驱蚊水,拧开盖子倒了点在手上,在裸|露着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拍匀,又碰碰她手递给她,说:“搽上。”景天一闻就知道是驱蚊水,接过来如法炮制。好女不吃眼前亏,这个可不是她使性子的时候。搽完了继续把草帽盖在脸上,打定主意不理会他。
蒲瑞安也由得她去,自己看着湖面,等着鹭鸟来喝水进食。湖面上芦苇高过人头了,像城墙一样齐齐地长着,一垛又一垛,连绵无际。等到秋来芦花发白,一定非常美丽。比芦苇矮的是香蒲,这个时候已经长出了有两寸来长烛状蒲棒,水葱也在开着花。靠近湖边的浅水里是野生的鸢尾和三白草,还有开着紫红色穗状花的千屈菜。
景天曾说上个月鸢尾开花的时候,她每天都来采一把将开的鸢尾回去插在瓶水,后来被王连长警告了,说是花花草草,小资产阶级情调,在军营里最是要不得。听得他大笑。难得景天会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也肯听上级和领导的话。虽然毛病不断,可是知错即改,是个好姑娘。她的刁蛮任性,只在她愿意表现的人的面前,在不相干的人那里,她是很知情达理的。蒲瑞安该庆幸她对他的另眼相看。
鹭鸟长长的腿在水里一步一步优雅地走着,低头觅食。太阳热热地晒着,空气里是植物的清香和雨后爆晒的热辣。
“你多大了?”过了一阵景天问。他说他等她两年,她相信他做得到。对这样一个人,她从来没有占他上风的可能,除了和他讲道理,她想不出别的办法。
“比你大很多。”蒲瑞安答:“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景天哼一声,“你那女朋友呢,骗我的吧?”不过一夜之间,她对他的那点恭敬早不知去了哪里。当一个男人在追求一个女人时,就自动把地位放得比女人低了,因为他在求她。动物界叫求偶,雄性追求雌性,献上猎物,跳舞,高歌,筑好巢,击败对手。女性都有这样的直觉,一旦男方发出求偶的讯号,两人的地位就此颠倒了过来。
“我没骗你,我有过女朋友,但是因为一些我不想说的原因,我们分开了,她去了日本,那是三年前的事。这三年我都是一个人,我不泡吧,不嗑药,不滥交,不吸烟,无不良嗜好。偶尔喝点酒,以葡萄酒为多,从不喝醉。我有什么兴趣爱好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另外还有一个是你不知道,我有时会参加越野赛,但平时不开快车。你坐过我的车,这一点你也知道了。你看,我不是那么神秘,除了比你大很多,我各方面都算合格。”蒲瑞安表现出十足的诚意。
景天咕哝说:“你太合格了,放眼天下,也找不到比你更合格的人,要不周伯伯为什么单单挑中你?他可是从来不怎么赞许别人的,电影明星在他眼里都是绣花枕头,除了孙道临邱岳峰。”
“是的,既然你提到周老师,我想你会相信他的眼光。”蒲瑞安对她的智力表示欣赏,“他看中的人,不会有错。那我对你的嘉许也不会是个人的偏好。”
“那也许是他的偏好?”景天故意和他抬杠。“没听上海人总说‘癞痢头儿子自家好’?我就是那个癞痢头。”
“一个人是偏好,两个人就是共识,要不怎么叫‘达成共识’?”蒲瑞安继续发表演说,“我知道我应该浪漫点,陪你做些小姑娘喜欢做的事,但那些事在你这个年龄做是可爱,在我这个年龄做就是不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