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北京,分手不是因为不爱
说谎这个事,就跟冬天里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去掩饰。
尤浅浅算是发现了,说谎真是项体力和智商并重的活儿。而且还得揣着担心,担着愧疚,心里素质差点的人都干不了。
徐小可忍不住骂她,“你瞅瞅你费的这些没有用的心思,你就直接给那姑娘上堂历史课的了,回顾一下于飞的不堪过往,彻底打消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一小姑娘,我不忍心让她面对于飞那不怎么光荣的历史形象。再说,就她现在对于飞这劲儿,整不好以为我恶意的篡改历史呢。”
“那你就承认你是于飞前女友得了,一了百了。”
尤浅浅把最后一块芝士蛋糕放进嘴里,“你是没听到于飞那天说起我的口气,整个就是一个旧情不忘的痴情模样。我怕齐筱一时想不开杀我灭口。”
“你得臆想症了吧,有病得早看。你见过陈世美后悔的吗?”
尤浅浅擦擦嘴,“得,我找个机会和齐筱承认错误吧。”
徐小可眼尖,隔着电脑屏幕大呼小叫,“等等,你手上戴的是什么,抬起来给姐看看。”
尤浅浅无奈地举起左手。
徐小可激动地问:“你告诉姐,姐眼花了,这不是卡地亚的Love系列。”
尤浅浅从善如流,“恩,不是。欧子铭送的假货。”
徐小可咬牙,“尤浅浅,你忒腹黑了,欧子铭怎么可能送假货。你专程来眼馋姐的是不?”
“他还给我买了个LV的涂鸦围巾,是你的风格,等你拿走吧。”
“行呀。只要是LV的,什么姐都要。对了,你新年回不回来抢福袋?”
“不知道呢,我估计最晚过完年就得回去,要不不用毕业了。”
“好,东京等着你回来祸害。”
回到研究室,居然空无一人,这种反自然反常规的事情,自尤浅浅进了研究室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
欧子铭早上说下午在清华这边办事,等给她打电话,接她一起吃晚饭。除此之外,尤浅浅记不得今天有什么特别。
掐指一算,莫非是到了安藤忠雄来做演讲的日子?
齐筱打过来电话,兴奋地问:“学姐,今天是不是有个大牛的建筑师来咱学校作报告,你带我去听吧。”
尤浅浅郁闷的发现,她已经消息落伍很久了,“我不知道在哪开呀。”
“我知道,我知道,学姐赶紧去礼堂门口,我们在那里等。”
如果你对建筑稍有研究,就不会不知道这位获得普利策大奖,东京大学的名誉教授,安藤忠雄。
可以说,安藤的清水混凝土建筑风格,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安藤的建筑,有日本人一贯的精细严谨,空间的把握上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东京国际大牌聚集的表参道上有安藤的两个作品,清水混凝土的使沿街立面低调不张扬,但是步入其中,就会发现空间的多变,光影的运用,使得建筑内部丰富多彩。
虽说在之前在东京听过安藤忠雄的演讲,但那时候是纯日语的听力,听得尤浅浅似懂非懂,半梦半醒。
想到这次会有翻译译成中文,尤浅浅迈向礼堂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果然是大牌效应,礼堂门口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场面甚是隆重,有红地毯,有保安,有礼仪小姐,感觉像是领导造访或者明星走台的阵仗。
因为到场的人太多了,不得不对入场进行限制,要求出示学生证,对建筑系和经济管理系的学生放行。
于是尤浅浅明白了,齐筱迫切需要她来的原因,敢情她就是一个人肉通行证。
尤浅浅把学生证递给工作人员,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日语,说的工作人员一头雾水。齐筱在一旁解释,“她是东京大学来的交换生,不会中文,我是日语系的学生,主要是给她当翻译的。”
工作人员把证件还给尤浅浅,放他们俩进去,自言自语地说:“这日本姑娘怎么起了个中国名字。”
尤浅浅和齐筱憋着笑,镇定的走进去,尤浅浅压低声音说:“这才一会的功夫,你给我国籍都改了。”
齐筱嘿嘿地笑,“待会请学姐吃DQ冰激凌赔罪。”
“你学姐我,非哈根达斯不吃。”
进了礼堂,依旧人山人海,一座难寻。
尤浅浅不禁奇怪,“为什么建筑系的讲座经营管理的学生也要来参加?”
“学姐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和帅男谈恋爱呀。据小道消息,这次的赞助商可是青年才俊一枚,在商界呼风唤雨,他的不少收购项目都是管理学院课堂分析的案例。”
尤浅浅一边找座位,一边感慨,“个人崇拜要不得。”
见到安藤的第一个反应,尤浅浅觉得他老了,岁月催人老,时间真是忒不留情面了,当年普利策颁奖典礼上儒雅,风采奕奕的安藤忠雄,如今已经是一位健硕的老者了。
而这点伤感的感怀,在见到欧子铭衣冠楚楚,冷静干练地走上讲台的时候,被打击的一点不剩。尤浅浅张大了嘴巴,掐了一下旁边的齐筱,“你告诉我那人不是欧子铭。”
齐筱从善如流,“那个人不是欧子铭。”
“那是谁,长这么像。”
齐筱正在为难怎么这么回答明知故问的问题,旁边的女生就压着嗓音惊叫,“看,看,快看,那帅哥就是欧子铭。”
尤浅浅已经被shock得无喜无怒了,平静地说:“想不到欧七还挺有名的。”
齐筱颇有几分同情地说:“欧大神提前就一点也没跟你透露。”
“没,他跟摸宝说的话都比跟我说的多。”
“摸宝是谁?”
“一只色情堪比杨少凡的串种吉娃娃。”
“哦,那必须是狗中色魔呀。”
演讲开始之前,系主任先上来介绍了安藤忠雄和欧子铭,感谢了欧氏集团对于此次活动的赞助,也感谢欧总百忙之中能够抽出时间莅临现场。
根据齐筱介绍担任翻译的是他们系大四的一位牛人,听译的水平已经出神入化了。
可惜牛人只学了日语,没学过建筑,开场不久就卡在了一个专业名词的翻译上。日语里有很多外来词,就是把英文德文法文中的词汇,音译过来用片假名表示,因为日本人不会卷舌,发不出R的音,只能用L代替,所以……日本人的说英文单词,只有日本人能听懂。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下面的建筑系学生有些不满,安藤依旧保持微笑,将那个专业词汇的用英文写了出来。
突然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话筒,欧子铭站起身来走过去在安藤忠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对着话筒说:“这位同学翻译的已经很好了,日语水平也非常高,建筑的专业名词的确很生僻,所以我建议找一位本专业的同学来翻译,这样更加有利于大家领会安藤先生的思想。”
下面一片叫好,建筑学的学生是赞同,经管系的学生多半是热情的支持偶像。
尤浅浅顿时有种坐立不安的不良预感,那是每次欧子铭阴她的时候都会出现的感觉,紧张地抓着齐筱的手问:“我现在退场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齐筱点头,“恩。学姐,怎么都是一死,不如选择死在镁光灯下。”
欧子铭抬起右手,蓝色的卡地亚手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食指精确的指向尤浅浅的方向,微笑,“那么请建筑系的尤浅浅同学到台上来。”
于是尤浅浅生平头一次接受到这么多人的注视,并且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走上讲台,无边的压力来自四面八方,她心里想,当明星果然是需要心理素质的。
欧子铭微笑着把话筒递给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就当是台湾那次竞赛了。”
尤浅浅注意到话筒的开关是关着的,咬牙小声说:“你等着。”
台湾那次竞赛,她翻译的是同学藤田的发言,面对的是六七名评委,和今天这个场面能一样吗?
无奈,就算是被逼上梁山的,人家也当你是落草为寇了,视为草莽了。
尤浅浅深吸一口气,对安藤礼貌的鞠躬。
一场报告翻译下来,尤浅浅根本没去听安藤忠雄说的内容,只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把他的话用中文重新表达一遍,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人肉的翻译机器。满手心的冷汗。
第一场报告结束,接下来是欧子铭象征性的讲话,建筑系的学生可听可不听,大半都退场了。尤浅浅冲齐筱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跟着人流走了出去。
齐筱说:“学姐,你认真起来的时候好厉害呀。”
“你是想说我平时都不着调?”
“哪里,哪里。”
“走吧,你还欠着我哈根达斯呢。”
巨大的压力之下,尤浅浅无疑发挥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虽然不能说翻译的好,但是总算没有太大的差错,于是除了觉得欧子铭忒不厚道之外,心情还算明朗。
但是,当她看到面前的楚晴雯和于飞的时候,立马觉得老天真是以折腾她为乐,怎么就见不得她好呢。
楚晴雯看到齐筱,脸色攸的一变,眼神锋利的看着尤浅浅,“尤浅浅,没想在东京待了一年,你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
尤浅浅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下意识的顶回去,“过奖了。”
于飞脸色怪异,颇为复杂地看着齐筱,问:“你认识尤浅浅?”
齐筱茫然地点头,“是呀,学长不是也应该认识学姐吗?”
尤浅浅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楚晴雯和于飞复杂的思想又意淫出了什么,“你们想多了。我和齐筱认识,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楚晴雯冷哼一声,“你敢说不是你教唆齐筱来倒追于飞的,你敢说你不是抱着拆散我们的想法在暗中使坏的?”
尤浅浅冷笑,“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什么,你也没有资格要求我解释什么。”
说罢,对齐筱微微一笑,“我们走。回头我给你解释。”
谁知,胳膊被于飞拽住,他眼中的波动是在曾经那个青涩年少的时候才见到的情绪,于飞声音很低,几乎带着哀求的滋味,“浅浅,说清楚。”
这一声浅浅叫得太多亲切,尤浅浅感到齐筱身子一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尤浅浅冷了眼神,认真地说:“于飞,我说过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齐筱的友情,齐筱喜欢你的事情,这些和我们之前的往事没有一点关系。话我就说到这里,信不信由你。”
“尤浅浅,你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好意思让人相信你。”楚晴雯一张漂亮的脸此刻因为怨恨而扭曲,长久的积累终于爆发了,“你瞅瞅这些年你背后使了多少坏。仗着林默喜欢你,挑唆他和于飞闹翻,然后扮作怨妇的样子,让于飞心里有愧。如今,特意转来清华不说,还找来一个小狐狸精天天缠着于飞。尤浅浅,我也不怕丢人,我今天就告诉你,你不用费这么精神来拆散我们,就当是我的报应好了,于飞还忘不了你,你自己出马胜算更大。输给你,我也就认了,当是我欠你的。”
一时间走廊里分外的安静,人群散去,偶尔有路过的人也都加快了脚步远离是非之地。
于飞高大的身影僵直地立在那里,楚晴雯梨花带雨,眼中带恨地盯着尤浅浅,齐筱就站在尤浅浅身旁,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闹剧,真是闹剧。狗血,太狗血了。尤浅浅心里冷冷一叹,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经历过了大场面,她的语调依旧平静,对楚晴雯说:“你说了这么多话也累了,今天就到这吧。”
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激怒了楚晴雯,她抡圆了胳膊就要打尤浅浅。
很多年之后,尤浅浅想起当初的那场闹剧,依然禁不住要叹一声,狗血,真狗血。
比起看欧子铭当时的脸色,尤浅浅宁愿挨楚晴雯一巴掌,也比欧子铭英雄救美来的好过。
楚晴雯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欧子铭拦下的手,“欧……欧总。”
欧子铭深眸中透着低凝的冰冷,淡淡地点了下头,抓过尤浅浅的胳膊,对齐筱说:“先走了。回头再让她跟你解释。”
齐筱摇头,“七哥,我相信学姐的。”
欧子铭用右手拉着尤浅浅的左胳膊,一蓝一红两根手绳凑在一起,中间Love的圆环在阳光下闪着低凝的光芒。
尤浅浅一路被欧子铭拽着走,在路人关注的目光下,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火了,彻底的火了。
她本来想跟欧子铭商量下,先放手,出了校门再汇合的。但是看了下欧子铭紧绷的侧脸,跟冻住的冰块似的,于是抗议的勇气破碎了。
其实善意的隐瞒的人又何止她一个呢,齐筱刚才那一声“七哥”,叫的多么的顺溜,肯定是经过长时间的实践才能达到的高度。
来早上欧子铭说下午在清华这边,说的相当含糊,他明明就在清华里面。
至于他说的,办完事带尤浅浅去吃饭,更是十分的不靠谱。
尤浅浅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想。
欧黑面一路把车开到家门口,上楼,开门,进浴室。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从头到尾没跟尤浅浅说一句话。
尤浅浅把检讨了一下,发现整件事里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齐筱。有他欧子铭什么事?摆一幅秦香莲的脸给谁看?
摸宝蹲在浴室门口,啃着地上的垫子,把流苏的边角全都扯得散开了。
浴室门被打开,就听摸宝一声哀嚎,倒在地上呜呜地叫。
尤浅浅赶紧跑过去,欧子铭围着浴巾赤着上身站在门口,因为热气的关系,脸色微微泛红,发丝仍在滴水。尤浅浅仰着脸问:“怎么了?”
“没看清楚,踩到它了。”
尤浅浅小心翼翼地抱起摸宝,“踩哪了?”
“问它去。一堆毛谁还看着踩呀。”
摸宝可怜的呜了一声,尤浅浅摸着摸宝的头说:“不疼了,就当被狗踩了。”
“你说谁是狗呢?”
“谁乱咬人就说谁。”
欧子铭一把扯下浴巾仍在地上,头发上的水簌簌流下,“尤浅浅,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特美,不但在讲台上风光了一回,紧跟着就有前男友对你余情未了。”
“我有说过想要上台出风头吗?你凭什么不问问我意见,就直接安排了我。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不是愿意上去风光这一回。你总是这样,什么时候在意过我意愿?”
尤浅浅气喘吁吁的怒视欧子铭,欧子铭也是冷着眼神瞪着她,彼此都是一向怒气气鼓鼓的样子,欧子铭不知道是不是没穿衣服的缘故,周身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冷厉,一双眼睛里更是冰封三尺一般的寒冷,良久,他突然扯出一个自嘲一般的笑容,说:“好,是我狗拿耗子了。”
说罢转身进了卧室,片刻之后穿戴整齐的拿着车钥匙甩门而去。
他一走,尤浅浅斗鸡一般的怒气也就消了,叹了口气,拿着地上的浴巾去擦欧子铭滴在地上的水,对上摸宝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由得说:“委屈了你,忍他那臭脾气忍了这么多年。”
末了又加上一句,“其实我也挺委屈的。”
于是开始冷战。
徐小可说爱情过了甜蜜期,进入冷战期是不可避免的。
接下来就是,争吵,和好,再争吵的无限循环。
直到爱情耗尽,各奔东西。
或者,学会忍耐,各自退让,走入婚姻。
人生路漫漫,其实可以走的不过是一条交叉道。
可是,尤浅浅觉得她和欧子铭从来没有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热烈的恋爱过。一直都是平平淡淡,温温吞吞的。从东京到北京,同在一个屋檐下,距离近了,激情没了,整日不外乎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对于彼此的生活习惯和小动作已经非常熟悉,见面的时候不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反而会想,他刚上完厕所,洗手了吗?
和于飞恋爱那会,于飞因为别的系的男生跟尤浅浅搭话,拿起手里的瓶子就塞人家嘴里了。为这事儿,差点整出两个系的男生打群架。虽然于飞那三千字的检讨都是尤浅浅写的,但是少女情怀,那阵尤浅浅觉得于飞太帅太爷们了。
每个女生心里都有一个梦,希望喜欢的男生能够为自己打上一架。年轻的时候总有着那么点虚荣心,希望能够被喜欢的男生当众告白,希望在外人面前他能够把你宠上天。
尤浅浅觉得自己不年轻了,也不应该再做少女时代粉红色的梦。因为如果对象是欧子铭,别说告白了,在人前尤浅浅的地位还不一定比摸宝高呢。她渐渐的把那些瑰丽的梦都埋在了心底,不期盼惊喜也不奢望浪漫。
尤浅浅时不时地想,如果她不喜欢欧子铭,她一定会将他的臭脾气贬低一番,给他一巴掌之后,潇洒的转身离去。
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妇女解放,奴隶制社会的特权阶级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她舍不得。
或许,是她给不了自己一个舍弃的理由。
秋风渐渐寒冷起来,初冬的似乎就要到来。
太阳缩短了工作时间,天空时不时地被大片的云朵遮盖,灰蒙蒙的一片。
树上的叶子落得精光,除了松树,大多赤着枝干在风中摇曳。
尤浅浅的修士论文进入了关键时刻,周末的时候,她开始待在林默的房子里,不出门整日的思考,落笔。和东京研究室的同学开网络会议,相互提意见,讨论论题,提供资料。
尤浅浅和齐筱吃过几次饭,她在日企实习,被折磨的昏天黑地,呼天抢地的要重选专业。
谈起于飞那件事,齐筱很认真地说他相信尤浅浅是善意的谎言,并且经过她的回忆分析,尤浅浅虽然没有提供过有用的信息,但是也从来没有像楚晴雯说的那样背后使过坏。
尤浅浅禁不住夸奖她,“思路清晰,辩证合理。”
齐筱说她要放弃倒追于飞。不是因为尤浅浅的原因,而是通过楚晴雯,让她发现,有些事情,勉强未必求得来圆满的结果。
尤浅浅感到,齐筱虽然年轻,却又一种敢于决断的勇气,令人敬佩。“学姐相信你,值得找到更好的男人。”
齐筱倔强的微笑,她说:“如果注定委曲求全,那我宁可舍弃。爱情里委曲求全的一方,永远是输家。”
齐筱的话久久的留在尤浅浅心里,不肯离去。似乎成了一种巫术的符咒一般,时不时地会想起来,会引发她想到更多。尤浅浅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没事找事的开始悲秋伤感,得到的永远觉得不够不知足,自以为是的希望得到更多。
于是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去思考。
尤浅浅已经很少去学校了,没有再碰到于飞和楚晴雯,她在msn上和林默说了这件事。
因为开的视频,她清楚地看到林默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似乎是在挣扎,好像有话要对她说的样子。
然而,林默只是告诉她,“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无论怎么样都回不到从前了,不如忘了吧,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候林默正在华盛顿,透过宾馆的窗户能够看到远处伫立的方尖碑,依稀望得到国会的白色穹顶。
尤浅浅觉得这样的人生才够精彩,见识多了,眼界自然开阔了。
林默也说过,咱班爱学习的人都在国内读研究生了,不爱学习不着调的基本上都出国了。那是因为我们更加贪心,世界对于我们来说太大太精彩了,人生太短,不多看多经历,对不起我们短暂的人生。你别为了一时的风景将自己困在浅滩中,世界如此之大,你所见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能当做整个世界来对待。 老人们不都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尤浅浅笑道:“别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你的不着调,你不就是想泡遍世界各地的美女吗?”
“自己知道得了,别揭穿我。哥还等着功成名就之后母校邀请我回去做演讲呢。”
“行,路过LA你可以去动物园看看,那里有你最喜欢的动物。”
“什么?美女蛇?”
“不是,草泥马,又名羊驼。”
欧子铭似乎更加忙碌了,两个人碰面的机会变得更少,见了面也是对视一眼,很少说话。
欧子铭说得最多的就是,“晚上不回来吃饭。”
尤浅浅都快成自动答录机了,“知道了。”
摸宝因为父母的不和,情绪低落了一阵,不大喜欢吃饭了,连最喜欢的羊骨头都提不起兴趣。
尤浅浅不大放心,忙里偷闲带它去了趟宠物医院,医生是位带着金丝边眼镜看着就很严谨的中年男人,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用专业的医学术语跟尤浅浅解释了半天摸宝的病症。
尤浅浅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说:“麻烦你用普通话简单的跟我说说,这狗到底怎么了。”
“思春了。”
尤浅浅牵着摸宝,郁闷的看着手里的账单,说:“摸宝,这账必须找你爸报销。”
当小区里的一只母狗到了发情期之后,摸宝的思春病不药而愈,天天欢快的奔着人家去,精神倍棒吃嘛嘛香。
早上的时候,尤浅浅把账单递给欧子铭,本想缓和一下气氛,谁知话到了嘴边就是硬邦邦的,“你儿子的医药费。”
欧子铭接过来匆匆看了一眼,顺手扔到垃圾筒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张卡递给尤浅浅,“签我名字就行。”
尤浅浅想了想,接住,心里想,欧子铭呀欧子铭,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头一次这么大方。“能提现吗?”
“能。”
忙碌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快,转眼之间就进入了十二月份,商家开始打出圣诞牌,圣诞老人的画像开始出现在各大商场。
尤浅浅好几次揣着欧子铭的副卡,走进百货商店,在各大名牌的店铺外面徘徊了几次,终是没有进去。
怕欧子铭这个人也就罢了,连花他的钱都不敢,尤浅浅你真是没救了。
欧氏大厦。中央空调开得很足,所以楼里的姑娘们依旧是春秋季的装扮,色彩鲜艳,花样十足。只有白棋依旧是一身刻板的黑色职业装配白衬衫。杨少凡每次见到她都要取笑一番,“也是,欧小七太招风,得有个灭绝师太给他把把关。”
白棋把一份账单放到欧子铭面前,说:“银行那边刚发过来的记录,欧总的信用卡没有提取现金或者刷卡的记录。”
欧子铭手一顿,扫了一眼账单递给白棋,“我知道了。”
Ω移Ω动Ω书Ω城Ω杨少凡在一旁看戏看的高兴,等白棋走了之后说:“行呀,欧小七,学会查信用卡这招了。可惜人家钱罐子不给面子,一个子儿也没用你的,这下你找不到理由欺负人家了吧。”
欧子铭皱眉,“你最近怎么这么闲。”
“你情场失意,做哥们的放下事业也得来安慰你呀。喂,我说你俩到底为了什么呀,这都冷战一个多月了吧,够持久的。”
“忘了。”
“我怎么听齐家那丫头的意思,钱罐子还有一个对她念念不忘的前男友呀。”
欧子铭哼了一声,“不止,还有一个保时捷。”
“靠,我就说你开那破车掉价了吧,保时捷算什么,哥那兰博基尼你拿去开。”
欧子铭无力地说:“你能让我消停一会不?”
“该不会是看到钱罐子这么抢手,你生气了吧?”
“滚。”
“欧小七,你多大的孩子呀,就为这个也至于别扭一个多月,好歹你也是个大老爷们吧。我要是钱罐子,这辈子都不带搭理你的。”
欧子铭按下电话的免提键,正要说话,杨少凡摆手说:“行了,别总麻烦人家白棋了,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欧子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对了,周末在凯宾斯基郊区那酒店有party,不去不行。”
下午的时候突然变天,北风呼啸,肆意的张狂。天空被乌云遮盖,压抑的灰黑色,枯枝在风中凌乱,吱吱作响。路上的行人也被吹得东倒西歪,头发凌乱。
尤浅浅论文初步定稿,打印出来了一份,去邮局EMS了一份给导师,请他提修改意见。
走出邮局,尤浅浅翻出来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子戴上,围巾围了个结实,决定去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吃的是泰国菜,咖喱蟹做得入味,蟹肉中是浓浓的咖喱味道。冬阴功酸辣可口,配咖喱蟹正好。
正吃到兴头上,电话震了起来,尤浅浅脱去塑料手套,掏出电话一看,居然是欧子铭。
“喂。”
“在哪?”
“吃饭。”
“马上回家来。”
“什么?”
“快点回来。”
尤浅浅莫名其妙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发怔,似乎欧子铭已经有段时间没打过她电话了。别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一时间心里也慌了起来,赶紧结了账出门打车。
天气不好,又是商业街,尤浅浅在寒风中颤抖了好一会才打到车。坐到车里全身仍然在发抖,司机师傅开大了空调,说:“小姑娘别仗着年轻,就穿这么少,万一冻坏了,老了遭罪的是自己。”
匆匆的开了家门,一进屋就看到欧子铭大爷一般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的烟灰缸里有几个烟头。除了头发有些长长了之外,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
尤浅浅喘着粗气问:“怎么了?”
欧子铭愣了一下,嘴角动了动,指了下趴在地上的摸宝说:“摸宝没有狗粮了。”
“啊?”
“摸宝饿了。”
尤浅浅抓起架子上的花瓶仍在地上,玻璃花瓶立马破碎,一地的碎片,尤浅浅吼道:“欧子铭,你别欺人太甚,我不是给你照看狗的。”
摸宝被吓了一跳,跳上沙发钻进欧子铭的怀里,欧子铭下意识的皱眉,漂亮的眼睛眯了眯,“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老娘告诉你,老娘受够你了,爱找谁找谁去。再见。”
欧子铭的一声大吼,“尤浅浅!”被尤浅浅摔在门里面。
关上了门,尤浅浅一路奔出小区,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尤其是想到那盘没吃完的咖喱蟹,觉得更加的饿了。
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品是不错的舒缓方式。
尤浅浅满足地看着面前的草莓慕斯,提拉米苏,大理石乳酪,还有一杯海岩奶茶。心情稍微晴朗了一点。
她承认在说出再见的那一刻,心里是不情愿的,想到就这样和欧子铭分开,心底明显的抽疼。这种滋味就像是有人拿着针在她心上扎洞一般,牵连神经的疼。
可是她也知道,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她不知道的是这场她苦苦维系的关系,她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吃甜品吃到腻的时候,尤浅浅掏出电话想看眼时间,发现欧子铭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她,最后一通转入了语音信箱,她调出来听,呼呼的风声呼啸中,欧子铭的声音不再是平时的沉稳,有些焦躁地说:“尤浅浅,你在哪儿?”
尤浅浅的眼泪在这一刻泛滥,一滴一滴地落在白色的瓷盘子里,和蛋糕的碎屑混在一起,积聚成一摊水渍。
人生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人力范围内无法成全的事儿了。
尤浅浅没有回欧子铭的电话,也没有回他的家,而是打车回到了林默的房子。
她下车开入户门的时候,突然有车的大灯打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眼前的黑夜。尤浅浅回过头去,晃眼的灯光中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渐渐地向她走来,熟悉的香水味道被北风送进鼻子里,她下意识地想逃。
却被欧子铭抢先一步抱紧怀里,他的怀抱冰冷而紧窒,呼吸却是温热。他紧紧地抱着尤浅浅,在凛冽的北风中,在丰田V8晃眼的大灯里,他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一句话让尤浅浅辛苦筑起的防线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她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哭得如孩子一般肆无忌惮,双手握成拳头,不断的捶打欧子铭。她用这种方式发泄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
欧子铭被她哭得手足无措,杨少凡那花蝴蝶倒是总让女孩子哭,可是他最近的记忆,只记得初中的时候吓哭过给他写情书的一个女孩。欧子铭不知道怎么样去安慰尤浅浅,她越哭他就越着急,最后实在忍不住,按住她的头就吻了上去。
夜里风势依旧不减,窗外风声赫赫。吹得楼前的大杨树枝干吱吱作响。好不热闹的夜晚呀。
卧室里开着一盏橙黄的床头灯,有柠檬香包的淡淡香味儿。
尤浅浅躺在欧子铭的臂弯里,两个人都睁着眼睛,沉默着。
室外狂风呼啸,室内静谧暖和。
然而,有种距离感悄悄地开在尤浅浅的心头。
周六的时候欧子铭和尤浅浅去买冬天穿的大衣,北京的天气比起东京果然寒冷许多,尤其是干燥的冷风,尤浅浅是绝对不敢穿着丝袜和长靴,溜达在北京的街头。
欧子铭的穿衣风格就是只有牌子没有风格,就认准了那么几家店,固执地为拉动内需做着卓越的贡献。
尤浅浅被他的审美折磨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买了一件短款的羽绒服,还是黑色的。
圣诞气氛被渲染的愈加热烈,大堂中央摆着巨大的圣诞树,挂满了彩色的装饰品。
尤浅浅仰头去看欧子铭,问:“我的圣诞礼物是什么?”
“没有。”
“欧子铭!”尤浅浅张牙舞爪的作势要打他。
欧子铭失笑,“你想要什么?”
“钱。”
“那送你一个储钱罐吧。”
“……”
“尤浅浅,你送我什么?”
“母狗一只。”
“什么?”
“给你儿子娶个媳妇,省得它天天晃着一张欲求不满的脸,拈花惹草。”
欧子铭想了想,捏了一下尤浅浅的脸蛋,“那是摸宝的礼物,我的呢?”
尤浅浅玩心大起,做了一个芙蓉姐姐的标准动作,“美女一枚。”
欧子铭揽过她的腰,坏笑着凑近她的耳边说:“你可别后悔。”
尤浅浅是相当的后悔。
她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看欧子铭臭屁的在穿衣镜前穿衣服,愤恨地说:“还没到圣诞节呢。”
欧子铭系上衬衫的扣子,笑道:“我提前支取礼物。”
尤浅浅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欧子铭走过来,俯下身子吻她的额头,“你今天做什么?”
“养伤。”
“恩,好好养伤,伤好了我们才能……”
尤浅浅一个抱枕扔过去,“你赶紧走。”
又躺了一会,尤浅浅不情愿的起床,接到一个电话,是藤田打过来的国际长途,他说东大本科生有个学习小组在北京,要去实地调研测绘长城脚下的公社,问尤浅浅方不方便带他们一下。
日本人不轻易求人,也不轻易答应别人,要是一旦开口,多半是过于无奈了。
尤浅浅也就答应了。
一行六人,是大三的学生,东大本科生的前两年是不分专业的,学的都是基础知识。从大三开始,才通过考试分配专业。所以,都是刚刚接触建筑的学生,多少有些青涩,尤浅浅觉得自己这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水平,此番倚老卖老起来格外的得心应手。
长城脚下的公社是凯宾斯基酒店旗下的别墅式酒店,是有SOHO有限公司投资开发的,邀请了十一位亚洲知名建筑师每人设计一栋别墅,于是便有了十一栋风格不同,创意不同的建筑坐落在长城脚下的山林之中。
这其中就有畏研吾设计的竹屋。
先去服务台买了参观的门票,出示了畏研吾签字的调研申请,工作人员配合的带领他们入内。说是有两间别墅被定了出去,不能参观,其他的可以随意。但是不要打扰到他们的住客。
尤浅浅一直都想着再近距离研究一下竹屋,研究一下畏研吾对于天然材料的运用。这次调研倒是正合她心意,可惜她低估了日本人的严谨作风,她把竹屋内内外外连着门前绿化都看了个遍之后,学弟学妹们仍然在一楼门厅处拉标尺测距离呢。
尤浅浅深刻的意识到这是一场攻坚战,于是在屋里找了个躺椅,小眯一会。
大概是昨晚被欧子铭运动的太疲惫了,尤浅浅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竹屋里空无一人,尤浅浅拨了一下电话,学妹告诉她,他们在坂本的家具屋,看她睡着了就没有叫醒她。
尤浅浅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门找他们。
尤浅浅抄小路,路过张永和设计的土宅。土宅里灯火通明,显然是有聚会。音乐是悠扬的舞曲,音响的效果很好。尤浅浅本是随意的一瞥,却不由地停住了脚步,透过大片的落地玻璃,她清楚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拥着一位高挑的美女在屋子里翩翩而舞。
微微竖起的短发,线条如刀削一般流畅的侧脸,长眉入鬓,眼角斜飞,鼻翼坚挺,薄唇微抿,这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而他白衬衫领口处的领结,还是早上的时候硬逼着尤浅浅起来给他系上的。
欧子铭搂着的美女,尤浅浅本着一颗八卦而年轻的心,也留有印象。那是曾经和欧子铭共同登上地方新闻的李氏千金,李嘉琳。
李嘉琳在笑,因为欧子铭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不知道是灯光温柔了他的眼波,还是美女柔软了他的冷然。欧子铭的眼神格外的温柔。
尤浅浅不自觉地去抓包上的流苏,用力地扯下一条布料攥在手心里,然后她离开,继续向家具屋走去。
在家俱屋门口,她拿出电话拨通了欧子铭的电话。
响了好久他才接起来,“怎么了?”
尤浅浅安静地说:“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你不嫌电话费贵了?”
舒缓的音乐自欧子铭那边穿过啦,尤浅浅望向土宅的方向,树木葱葱中仍旧看得到那一点光亮,问:“你在哪?”
“在朋友的party上。”
“有没有美女?”
“有也都奔着杨少凡去了。”
“哦。”
欧子铭眉头微皱,印象中尤浅浅从来不会问关于他行踪的这么多问题,“尤浅浅,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有些无聊了。”
“我估计马上就能结束,出来吃宵夜?”
“不了,我回趟研究室,今晚就不去你那了。”
“好。”
挂了电话,尤浅浅把手中已经被汗水打湿的流苏布条仍在地上,拨了一个号码,“喂,你好,请帮我查一下到东京的航班还有没有空位。恩,哪天都行。”
土宅里,一派歌舞升平,端着托盘的侍者穿梭在屋内,淡黄色的香槟和暗红色的红酒摆满了长桌。
欧子铭挂了电话,见托盘里的芝士蛋糕做得诱人,想起了尤浅浅嘴角沾着巧克力碎末,仍是贪心的望着芝士蛋糕不肯挪地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
“欧少想什么这么开心?”李嘉琳拿着两杯香槟走过来,递给欧子铭一杯。
欧子铭礼貌的接过来,“没想什么。”
“听说欧少有女朋友了?”
“恩。”
“是哪家的姑娘,能入得了欧少的眼。”
“李小姐说笑了。对了,这次的开发案贵公司商讨的怎么样了?”
……
Party结束的时候,众人散去,欧子铭在酒店大堂里等去结账的杨少凡,李嘉琳因为没有开车,要搭欧子铭的顺风车,也坐在沙发上等。
过了一会,杨少凡签完单子走回来,远远地就看到脸色不大好看,他那张永远嬉笑怒骂不正经的脸上鲜少出现这样的表情。
欧子铭觉得奇怪,“怎么了,摆张苦瓜脸,谁背着你开酒了?”
杨少凡把单子递过去,“看看吧,马上就有个苦瓜脸陪着我了。”
那张并不是消费金额的明细单子,而是一张访客登记的签名单子,尤浅浅三个字随意的写在上面,虽然说帝都之内叫尤浅浅的人很多,但是能被欧子铭一眼就认出笔迹的尤浅浅,只有那么一个。
欧子铭猛地想起了尤浅浅的那通透着怪异的电话,敢情她还真是来查岗的?
这个晚上欧子铭打了许多电话给尤浅浅,她都没有接。
他想去她家找她,不过是一个误会,连误会都算不上,解释都觉得费力,可是他却只知道尤浅浅家的位置却不知道几楼几号。
欧子铭很生气,气尤浅浅因为这件事不接自己电话,气尤浅浅不相信他,气尤浅浅无中生有。
但是欧子铭并不知道,这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这天晚上尤浅浅失眠了,她想给徐小可打电话,想给老娘打电话,也想给林默打电话,她觉得这会儿就是于飞在她跟前,她也能抱着他哭上一会。
这年头因为小三分手的情侣多了去了,但是尤浅浅却相信欧子铭和李嘉琳没有什么,真正打击她的是欧子铭的态度,可以说欧子铭是一个不会恋爱的人,而尤浅浅就是她的练爱对象,而不是恋爱对象。
欧子铭,就像是主宰一切的帝王,天生霸气不讲道理,哪天高兴了宠幸尤浅浅一下,给个笑脸,尤浅浅便要感恩戴德地感谢他,要是哪天不高兴了,脸阴的跟乌云密布似的,总的来说,就是喜怒哀乐都得跟随他的步调。
尤浅浅觉得好累。
尤浅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洗漱之后对着镜子涂了一层厚厚的遮瑕膏,盖住眼底的黑眼圈。
也没有心情吃早饭,匆匆收拾一下出门,一下楼就看到欧子铭的黑色丰田V8停在那里,车窗半开,飘出来袅袅烟气。她走过去,就看到欧子铭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浅眠,手里夹着快烧到头的烟,他的下巴上生出了新的胡楂,头发也有乱,还穿着昨天的白衬衫,领结已经不在,衬衫也是皱皱巴巴的。
尤浅浅拿掉他手里的烟,欧子铭猛的睁开眼睛,尤浅浅淡淡地问:“怎么不回家睡觉?”
欧子铭一肚子话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间唯有沉默。
尤浅浅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做了进来,说:“我正要去你那,回去吧。”
欧子铭转过头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尤浅浅,这种捕捉不到她真实情绪的感觉很不好,让他不安。
尤浅浅冲他微微一笑,“怎么了?没精神了?要不我来开?”
进了家门,摸宝高兴地跑过来迎接他们,尤浅浅看到那个深褐色欢快跑动的身影,眼前不由一热。
换了拖鞋,尤浅浅径自走进卧室,欧子铭去浴室洗脸,洗好出来却看到尤浅浅已经把她的衣服都塞进了行李箱里,正在把床头柜上的化妆品往箱子里扔。
欧子铭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她的手,急促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尤浅浅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退后一步,正视欧子铭,神情是前所未见的认真,平日里她大多没心没肺的笑,傻乎乎的不爱动脑子,欧子铭见到这样认真的她,还是台湾竞赛做评委的那一次,再有就是清华演讲她做翻译的那次。
尤浅浅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缓慢,她说:“欧子铭,我们分手吧。”
欧子铭不可置信,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我要和你分手。”
“为什么?就因为你昨天在凯宾斯基看到我和别的女人跳舞?尤浅浅,你不小了吧,那不过是应酬而已,什么都没有,你就为了这个要和我分手?”
这是尤浅浅头一次见到这样激动的欧子铭,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焦躁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语速很快,带着强烈的不可置信。
尤浅浅深吸了一口气,仍然是正视欧子铭,平静地说:“欧子铭,对我而言你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我以为我幸运的摘到了月亮,到头来却只是捞到了水里的一个倒影,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感到踏实,安稳,更不要说安全感了。我总是觉得哪天你一个不高兴了,转身就可以甩了我。你高兴了,带我吃饭带我玩,不高兴了,搭理都不搭理我。欧子铭,你就是个太阳,我绕着你跑了这么长时间也跑累了,再跑下去,我就要找不到自己了。所以,我必须要和你分手,因为我不想做那种为了爱情迷失自我的女人。我不想等到对你的情感都被磨尽的时候再后悔或者是怨恨,与其那样,我情愿将美好留在回忆里。”
欧子铭一下子抓过尤浅浅的手,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胸口起伏,欧子铭挣扎了片刻,终是在尤浅浅耳边重重地叹了口气,“尤浅浅,我爱你。”
尤浅浅先是一愣,紧跟着是一笑,笑得无奈而苦涩,她说:“欧子铭,我一直希望如果我再努力一点,有那么一天会听到你说爱我。但是求而不得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得到,对我来说实在太过讽刺了,我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心软。我要离开你,我要回东京了。”
欧子铭眉头拧紧,深深地看着尤浅浅,突然发狠力地抱住她,欧子铭本来就瘦,身上骨头根根分明,这么一抱,饶是尤浅浅那样肉肉的身材都觉得被咯得难受,尤浅浅感觉快要被欧子铭刻进身体里了,挣扎着想动一下身子,却被他勒的更紧。
欧子铭吻着尤浅浅的头发,是他惯用的洗发水的男士薄荷味道,他甚至不知道尤浅浅喜欢的洗发水的味道。他突然意识到尤浅浅说的是对的,他从来没有俯下身来,看看尤浅浅内心真正想要的,她喜欢吃甜食他就给她买,以为这样她就会高兴会满足。就像对待摸宝一下,以为给它好的生活它就会高兴的摇尾巴,却忽略了人是情感敏感的动物。而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决绝,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强硬过的尤浅浅,欧子铭觉得心慌,他吻着尤浅浅的头发,低声说:“浅浅,留下来。”
泪水在尤浅浅脸上肆意流淌,积攒已久的和欧子铭有关的和他无关的委屈、悲伤借着这一次机会通通宣泄了出来。
前番他们冷战,欧子铭对她说对不起,尤浅浅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可是这次,欧子铭说出来的是“我爱你”,尤浅浅却只是无声的哭泣。
有人说,真正的悲痛,就是哭泣无声。
泪水打湿了欧子铭前胸的衣服,凉凉的水分让他更加的无措,他缓缓的放开了尤浅浅,扶着她的肩,眼波沉沉地问:“尤浅浅,你一定要离开我吗?”
尤浅浅紧攥着手心,指甲穿透皮层,划破肌肤,留下细密的疼痛。她看似随性的表面下是彻骨的倔强,她用力地点头。
欧子铭的眼神瞬间灰暗,他身子微微摇晃,连退三步,原本清俊的脸庞透着沧桑,他悲极反笑,慢慢地掏出钱包,从里面的一层拿出一个小小的布袋,狠狠地扔到尤浅浅面前,“既然你要离开,我的健康就用不着你来守护。”
说罢他转身离去,走得赶紧利落,不带一丝犹疑。
片刻之后,大门被狠狠地摔上。
尤浅浅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布袋,那是新年的时候她在浅间神社为他求的健康御守。那时候她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妈说过钱多钱少也就那么回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健康才是人生第一件大事。”
后来看到欧子铭车上挂着交通御守,尤浅浅问过他,自己送的御守呢,他却反问她,“哪个?”
原来,他一直都有随身带着的。
只是,和他的情感一样,藏的太深,太过隐晦。
左手腕上的卡地亚圆环上,两个Love被深深地刻在上面,相对而望。
爱情这个东西,是个互动游戏,如果有一方不遵守游戏规则,就继续不下去。
而人最软弱的地方,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一段不太精彩的感情,舍不得一份虚荣,舍不得曾经拥有过的幸福和感动。因为,我们永远以为最好的日子是会很长很长的,不必那么快离开,也不允许自己这样轻易地放弃,我们固执的相信tomorrow is another day,相信爱人会为自己改变,相信自己可以走到幸福的终点。但是,就在我们心软和缺乏勇气的时候,最好的日子毫不留情地逝去了。
如果追悔无门,那么请强迫自己面对现实,活在当下吧。
尤浅浅蹲下来去捡那个健康御守,摸宝不知道什么进来的,蹲在墙角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尤浅浅。
尤浅浅强扯出一丝笑容,冲摸宝招招手,“过来。”
摸宝慢慢地走过来,尤浅浅习惯性的帮它挠痒。“摸宝,是我没有当你妈的缘分,我要走了,以后你爹欺负你的时候,不能再帮你求饶了。也不能再带着你去调戏母狗了,但是我会记得帝都里有一只色魔一般的吉娃娃叫做摸宝的。”
摸宝眼睛湿润,可怜兮兮地看着尤浅浅,发出近似哭泣的低鸣。欧子铭曾说过,“你别小看咱儿子,真能听懂人话。”
尤浅浅当时还笑他是老王卖瓜,只要是他的东西,连只狗都是能听懂人话的,但是这会儿她是真的相信了,狗是有灵性的动物,摸宝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