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只是表面,有情感的人,心里总有会痛的地方。
就像老宋,人称z市商场的第一只狐狸,狡猾,顽强,世故。
却在这种时刻,再伪装也难掩内心的煎熬。
年年的心又是一阵痛楚。
苏虹一直抱着肩站在走廊中间ICU的玻璃窗前。站累了就把头靠在窗子上,眼睛直直的看着里面。
年年想起苏虹第一次提起宋伟平,“我有个哥哥才从国外回来,一表人才,学富五车,长的那可是比玄彬还帅,介绍给你,要不是我们是亲戚,我可自己留着了。那个赵志,又穷又酸,还一副苦命相,不要他了啦。做我嫂子,咱也算是亲戚了。”
那时候年年说,“我是个专一的人,是劈腿的料么?”
人生,在转角遇上惊喜,却在下一个转角发现惊喜变成了灾难。活着的痛苦在于此,意义也在于此吧。
认识苏虹7年了,从大一被分到一个宿舍,军训的时候因为窃窃私语被教官一起拎出来在太阳下训话,蹲了半个小时马步之后就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七年,感情好到要穿一条裤子。苏虹对朋友总是两肋插刀。朋友有什么困难,她都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忙。有什么好东西,她有一份,就会给年年一份。连一个好哥哥,她都愿意推到年年面前。
然而她差点失去宋伟平,也差点失去苏虹这个好朋友。
往日总是过分活跃的苏虹如今木然的站在落地的玻璃前,脸上挂着泪痕。
苏虹对宋伟平有亲情,有崇拜,甚至有那么一点点不敢说出来的爱慕。
从没见过苏虹这样安静的伤心,无声无息的,更让人难过。
年年走到她跟前,“苏虹,休息一会吧。我守着他。”
苏虹揉了揉太阳穴,将头靠在年年肩膀上,“不,我们一起守着他。”
似乎能听见隔音玻璃里药水滴答,仪器运作的声音。伴着宋伟平平静却微弱的呼吸。
他安静的躺在那里,表情看起来倒是很轻松。
苏虹说,“不就是一个肾,还怕没有?”
年年使劲点头,“一定会有的。”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知道,如果直系亲属的匹配都不成功,找到合适的肾源几乎就只能凭运气。可谁愿意把最在乎的人的命寄托在运气上?
苏虹说,“他太累了。真会演戏,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百老汇进修过,装的我一点没看出来。”
年年拍着苏虹的肩,“成功人士都是这样的。你看总统们,个个都是影帝。咱们总裁,不去拿奥斯卡,起码也得整个金像奖对不对?”
苏虹抹了泪,“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
年年说,“相信我,肾一定找得到。”
苏虹叹口气,“家里亲戚全都做了匹配,竟然一个合适的都没有。我也做了,血型都不对……”
年年说,“说不定他和他妈妈的匹配率最高,所以匹配不上你们的,是好事情。”
“但愿如此。”
苏虹的眼眶一圈圈深黑。
年年对苏虹说,“你去那边休息一会吧。别他醒了,你进去了。”
苏虹开始怎么也不愿意,后来终于顶不住了,揉着太阳穴,“那我去眯一会儿。”
“恩。”
苏虹走了几步又回来,轻轻在年年肩上捶了一拳,“我不怪你了。”
年年问,“你怪我什么。”
“我怪你不爱他。心里总惦记着你那位竹马哥。你瞧瞧,瞧瞧宋伟平。这样一个男人,这样的爱着你,你如果不爱他,真是要天怒人怨的。”她转头看着玻璃房里的宋伟平,“年年,你不觉得都是天注定么?他突然冒出来成了我的堂哥,我偏偏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怪你给他带来霉运,如果是这样,那罪大恶极的人就是我了,是我把你带到他身边的。这就是命啊!”
年年拍她的背,“你又唯心主义了。”
苏虹努力的破涕为笑,“就是想想,人生真的挺奇妙的。”
“会好起来的。”年年的一只手和苏虹的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在玻璃上轻轻划出几个单词,BLESS,LOVE YOU.后面跟着一个笑脸,多像宋伟平的笑。坦荡,充满阳光。
苏虹大大咧咧的性格即使在这种时刻也体现的很好。
在长椅上又忧伤了一会,擦鼻涕的纸巾扔了一地。可没过太久再看她,已经睡着了。
透过玻璃远远的看宋伟平,他的表情像婴儿。那么无忧无虑。
年年想起他说自己是老宋的私生子时的神情,没有埋怨,没有自卑,就像说别人的事情。
是私生子又怎样,是拖油瓶又怎样?他照样是优秀的他。会读书,会做生意,会追女人,甚至会烤羊肉串。
年年想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为了什么爱上他?
大概就是从发现他这个人,有藐视一切不幸的本事的时候吧。那是多么强大的一个人。他不会就这样躺在这里,被病魔击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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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走进主治医生韩医生的的办公室,医生她是认识的,肾内科主任,也是楚天明一手提拔起来的业务骨干。
楚天明葬礼的时候他没有去殡仪馆,但提前去家里看了看,安慰了年年两句,送了一个花圈。
这已经让年年觉得颇为温暖了。
韩医生看到年年颇有点意外。
“年年?”
年年走到韩医生面前坐下,“韩叔叔,我想问下ICU病房病人的情况。”
韩医生推推眼镜,镜片后面的目光有着职业医生对生命的冷漠,“你是说大江集团的宋伟平吧。”
“恩。”
韩医生翻出病历,微微皱眉,“情况不太好。”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CT,放在灯下,“年年你看,肾脏里有这么一块肿瘤,边沿不规则,恶性的可能极大。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全包在肾脏里,也就是说,如果有合适的肾脏可以换,那病人的生命就没有危险。但是我们匹配了他几个亲属的型,没有合适的。”
“他的情况可以坚持多久。”
韩医生没有回答,而是问,“年年,你认识他?”
楚年年点头,“他是我男朋友。”
韩医生的表情僵硬了片刻,“那赵志?”
年年苦笑,“我们早就分手了。”
韩医生没有多问,赵家和楚家反目,医院的人都有所耳闻。他叹口气,“年纪轻轻的。还是生活太不规律,加上太累,一段时间身心疲惫,一开始他的肾脏出问题,是急性的,拖延了。不然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半年多钱我就劝他赶快治疗,他说他的女朋友家里出了事情,要过一段才来住院。我打了几次电话给他秘书,让他督促宋总过来住院。当时我劝他,身体是第一位的,他总说下周过来,结果一拖再拖。他再来医院的时候情况已经不太好了,我联系了日本的治疗中心,他去了那里,但是时机还是延误了。可惜了。我今天才知道他和你的关系。”
韩医生的每个字都在剜她的心。
泪簌簌的就落下来。
自己的声音几乎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