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何,我找不到现在的你(1 / 1)

对不起,爱上你(出书版) 柠檬羽嫣 2 万汉字|2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二章 为何,我找不到现在的你

  你在等待吗?在等什么?等了多久了?等待某一天、某个人、某件事,等待某种幸福的到来,等待某个痛苦的结束,等待见到你时惊喜,等待失眠夜能够快点睡去……我,一直都在等你,而你,轻漾,为何我找不到现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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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漾方进了屋,家里的座机就像是掐好了时间一般响了起来,接起,陈安凉的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响彻耳朵:“你这个死丫头在干什么,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居然一个都不接,最可恶的是还敢按我的电话!”

  轻漾将电话远离了耳朵一段距离,听那边陈安凉吼完了,才分外委屈地回了一句:“我手机找不到了,我是刚刚才进家门的。”

  陈安凉听到这个解释,火气小了些,只是略微有些疑惑:“你说你手机丢了?”

  她手机丢了,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他记得上一次她说她手机丢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天要塌了!他说大不了他白送她一个,原模原样的手机,重新给她买一个,可是她只是哭着说:“不可能,不可能一样了,他会找不到我的……”

  他被她哭的没法,只好让手下的人四处去找,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他总算是在一个公交车总站领到了被她落在车上的手机。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将手机交给她是她的模样,像是珍宝失而复得,她死死地握住那只手机,面上泪流不止。

  他猜得出,那只手机背后有故事,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可是她不想说,他不会强求。

  这一次,她的语气如此平常,反倒是让他觉得不太正常。

  “没事,可以找回来的。”轻漾淡淡的回了一句,她记得坐在许南城车上的时候,手机还在兜里,想是因为下车之前的一番拉扯,手机掉在了他的车上,所以她心里算不上很担忧。顿了顿,又道:“陈大无赖怎么有时间关心我手机的事情了?”

  那头的陈安凉哼了一声,“下来。”

  “什么?”

  “我说你下楼来!”

  轻漾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放下电话,急忙跑到窗前。

  果然,楼底下那个靠着黑色雪豹的仰头向她望的男人不是陈安凉是谁?可是旁边那一辆奔驰,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眼熟?

  轻漾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难道是许南城的车?可是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来不及多想,她急忙换了鞋往楼下走,可是到了楼下,那辆黑色的奔驰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陈安凉靠着他那辆很高档的车,很痞地向她笑着。

  是她看错了吗?心里有一丝的失落,脑袋已经被陈安凉重重地敲了一下:“想什么呢,魂不守舍得!”

  “没,没什么。”

  陈安凉也没有过多追究,只是径自拉着轻漾的胳膊往一旁走。

  “你做什么?”轻漾本能地想要抗拒,奈何陈安凉死拉着不放,她就只好由着他拉了。

  没走两步,轻漾看到楼前的空地上摆了几个的礼花,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陈安凉走了过去用打火机点燃了一个。

  嗞嗞的声音过后,伴随着“嘭”的一声,一道耀眼的光芒划过天际,炸开,很大的一朵烟花,很美。

  七彩的光芒渐渐消逝,紧接着,下一朵升空,绽开,凋零……

  她仰着头看天上烟花的生死轮回,一旁的陈安凉偏头看火光照耀下,轻漾面庞上罕见的微笑。

  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有他陈安凉烟花扰居民。他鲜少肯为一个人下这么大的功夫,可是如今看到她的笑容,他就觉得值了。

  几大盒礼花点完,周围的几栋楼里,有不少人在窗前观望。一个老大爷从他们身旁经过,笑着说:“小伙子,追女朋友?够浪漫的!不过我劝你们趁警察没来还是快走吧,环路里不让放烟花的!”

  轻漾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陈安凉的脸色一下子暗的不能再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将她塞上了车,却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难得看到他吃瘪的样子,轻漾依然想笑,可是一看他的脸色,只好收住。她还真是命苦,一天之内碰上两位难伺候的大爷。

  “你生气了?”轻漾试探地问。

  陈安凉不理她。

  轻漾扁了扁嘴,试图岔开话题:“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会想起来跑到我楼底下放烟花?”

  她不问还好,一问,陈安凉只觉得火气直往上冒。

  “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亏我今天等了一天你的礼物,你居然来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经陈安凉这么一说,轻漾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前两年每到今天她都会象征性地给他送个小礼物去,可是今天……

  许南城带给她的震惊太大,她压根把这事忘得干净。遇上有关许南城的事,她总会失常,更何况这一次,他真的回来了。

  “我发誓我错了。”轻漾自知理亏,急忙认错,生怕晚一秒他就会把她吃进腹中。

  “不用发誓你也错了!”陈安凉气鼓鼓的,“我真是天底下最贱的寿星,人家压根把我生日忘了,我还在那里巴巴等人家的礼物,等不着礼物又巴巴地跑到人家楼底下给人家放烟花,然后巴巴地拉着人家出去吃夜宵!”

  轻漾听到他的话,微微思索了一下,半晌才说了一句:“听上去是挺贱的!”

  看着陈安凉恨不得用目光将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轻漾终于放声笑了出来,似乎这样笑着,就可以将所有的伤心遗忘,可是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轻漾,生日快乐。”十一岁生日那天,许南城将一只木雕的绵羊送给她,那是他雕了三个月的作品。

  他和她说:“以后每一年生日我都会送你一只羊,你要好好收着,知道吗?”

  小羊很可爱,轻漾喜欢极了,她点头,又问:“每一年是多久呢?”

  他想了想,回答:“就是小轻漾和南城哥哥还在的年数。”

  可是如今,小轻漾和南城哥哥都已不似当年。那些羊她都很认真的收着,木的、石的、水晶的、玉的……因为回不去了,所以更显得格外珍贵。

  看到轻漾突然哭的跟个泪人似的,陈安凉担忧之余,也隐隐猜到其中的一些缘故。他认识轻漾这些年,只见到过她哭三次,这是第三次。每一次她哭,似乎都和一个人有关。而他最傻的地方,就在于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轻漾心里有人,可是和她相处了五年,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陈安年和轻漾第一次见面,是五年前,许南城离开的第二天。那一天,她得知了许南城的离开,也得知了三十年前的那一段往事……

  天似乎很灰,轻漾走在街上,忽然就再也忍不下去,靠着一辆车坐在了地上,埋头大哭。

  就是这一通痛哭,哭出了她和陈安凉第一次见面。轻漾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随便靠了一辆车,竟然就靠上了陈氏集团少总的车子。

  陈安凉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人靠在自己的车前,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起初,他以为是不怀好意的社会女青年,可是当他上了车,都发动车子了,那女的始终没有动一下。

  她这样挡在前面,他根本走不了,无奈,只好下车想要把她打发走,哪知就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她竟然就那样缓缓地、缓缓地在他的面前倒地,面色惨白,满脸泪痕。

  他终是不够心狠,将她送到了医院,等到医生确定她没有什么大问题,等到她慢慢醒过来,等到她一脸莫名奇妙地问他:“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终于咬着牙回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坐在我的车前?”

  那时,轻漾正习惯性地要拿出手机给许南城拨电话,听到陈安凉的话,伸进裤兜里的手又缓缓地抽了出来,神色颓然。

  陈安凉正想问她怎么了,谁知下一刻,她却开口说道:“对不起,我没有钱还你的医药费。”

  那一天,以陈安凉用他的雪豹载着轻漾回许家告终。

  他们两个本都以为再没有以后了,谁知道时隔一个月,他们竟然在C大的校园再次遇见。

  彼时,背景为校园里盛开的木槿花,她抱着膝坐在树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眼前掠过一个有一点点熟悉的身影,她抬头,看到恰好从她面前走过的陈安凉。

  她急忙追了过去,叫住他:“同学、同学,请问之前是不是你带我去过一次医院?”

  陈安凉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她,只觉得她如果不是刻意搭讪,就真的该去医院了。可是第二眼,他就想起了之前那个昏倒在自己车前的女人。

  “是你?”他微蹙了眉。

  轻漾顿时松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钱包,对他说道:“先生,我记得上一次我还欠你的医药费,请问是多少钱?我还给你。”

  她叫住他就是为了这个?陈安凉不由得失笑,“我不记得了。”不过是一点小钱,隔了一个月,他哪里还会记得清楚?

  “啊?”轻漾锲而不舍,“那你那一天给我挂的是什么号?输的是什么液?打电话过去是可以查清价钱的。”

  她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执着!陈安凉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也忘了。”

  轻漾拿钱的手顿住。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给钱都不要!

  陈安凉也奇怪得很,这世上怎么会有死活要给人家钱的人?

  轻漾咬了咬牙,将一张百元大钞塞给了陈安凉,留下了一句“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就扬长而去。

  与陈安凉同行的人向陈安凉介绍说:“那个是我们学校经济管理系的系花苏轻漾,她奇怪的很,不喜欢别人碰到她,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反正没人知道她喜欢什么。”

  陈安凉看了一眼轻漾还未走远的身影,心里赞同地说了一句:“的确奇怪。”

  说起来,缘分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饶是轻漾忍痛付了一百元都没有结果了他们之间的缘分,事后陈安凉做总结的时候,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缘分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一个星期以后,挂名在C大读研陈安凉在天黑之后路过一个阴暗的转角时听到有女生在喊救命的声音。

  他作为一个有正义感的公子哥,扮了回英雄,冲过去两三下把歹徒制服。及至走到路灯低下,他才看清楚自己救下的就是上一次扬言说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女孩。

  倒像是上天注定,她总归是要欠他点什么的,这不嘛,欠了人家的救命之恩。

  轻漾道了谢,抿了抿嘴唇,在陈安凉饶有兴味的目光注视下开口说道:“我明天……可不可以请你吃顿饭表达感谢?”

  惊悚的是,忙人陈大少竟然答应了,这还不算,当轻漾极其尴尬的表达自己的经济能力只能请他在学校食堂搓一顿的时候,他点着头说道:“也好,我还没吃过学校里的饭呢。”

  于是,两个人留下了联系方式。

  大学的食堂,是多少言情小说中王子和灰姑娘爱情开始的地方,一般都是王子为了替灰姑娘省钱,体贴地说:“大鱼大肉吃多了,换换口味挺好的。”

  可是陈安凉就不一样了,这也就足以说明陈安凉不是一个合格的王子。

  进了学校食堂,陈安凉就开始嫌弃食堂里的人多,桌子不够干净等等。轻漾要了一碗四块钱的面条,把饭卡给陈安凉让他去打饭,陈安凉皱了皱眉头,“哪有让客人排队的说法?”

  轻漾想也是,就问他要吃点什么。陈安凉大手一挥,指了足够四五个人吃的菜量,还都是食堂里最贵的那种,听的轻漾心疼的要死。好不容易一个一个队排过去,她把菜端给陈安凉,自己一面看着那些菜流口水,一面默默地吃着面条。

  惨就惨在陈安凉的大少爷脾气上,他一个菜吃了两口,不满地点评道:“这菜太咸、那个菜太腻,离安辰酒店的差远了。”

  轻漾连掀桌子的冲动都有了。安辰酒店,S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他陈大少爷也太瞧得起C大食堂了,居然拿去跟酒店比!

  就是这样一顿悲惨的午饭后,两个人三来四去的熟了。自那以后,轻漾时不时就可以看到陈安凉。虽然轻漾有自闭症,但是陈安凉毕竟救了自己两次,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么一个朋友。渐渐熟了,轻漾偶尔也会找陈安凉帮忙,也会记得陈安凉的生日,给他送送小礼,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陈安凉先记住了轻漾的生日,给她送了四年的大礼。

  陈安凉曾经问她:“你是不是傻子啊,那么晚了还在那么黑的地方呆着!”陈安凉很舌毒,一点也没有王子的样子,轻漾和他待久了,也习惯了。

  轻漾委屈的很,“我只不过喜欢在暗的地方一个人呆着,谁能想得到大学校园里还有歹徒啊!”

  他终于知道她喜欢什么了,可是却让他隐隐觉得心疼。他看着轻漾,心中暗暗地对她说:我会将你从黑暗中带出。

  喜欢上一个人的过程,连一眼都会嫌漫长,陈安凉在认识轻漾一个月之后,将一份懵懵懂懂的喜欢献给了轻漾,可惜轻漾毫不知情。

  夜色微沉,黑色的雪豹驶过一栋栋摩天大楼,终是停在了一家路边摊旁。小摊上,摊主已经准备收摊,见到轻漾他们来,热情地招了招手。

  陈大少和轻漾算的上是这里的常客了,因为发现轻漾喜欢吃这里的麻辣烫,陈大少便经常不顾身份地开着豪华的轿车拉着轻漾来这里吃路边摊。起初他只是看着轻漾吃,后来也算是爱屋及乌吧,自己渐渐也喜欢上了那种麻麻辣辣的味道。

  “还是老样子?”卖麻辣烫的阿婆问轻漾道。

  轻漾点了点头。每一次她来,都只是点那么几样东西:粉丝、生菜、鱼丸、虾丸、鱿鱼卷外加一个蘑菇,这么多年,口味始终没有变过,始终是最初时许南城带她来这里向她推荐的几样。

  这么多年了,这摊位依然在,可是陪她来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南城哥哥了。他现在正陪在自己的未婚妻身边,合家团圆。

  轻漾的神色有些黯然,勉强地弯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一旁的陈安凉拿着单子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他与轻漾简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一次来都要换几样尝尝,上一次还喜欢的不得了的东西,下一次来就忽然不想再吃了。原有的东西不够他尝的,他就给阿公阿婆推荐几样新菜种。他推荐的新菜种常常很受人民群众的欢迎,所以他也很受阿公阿婆的欢迎,常常可以免费在这里吃上一顿。

  陈安凉老是笑话轻漾没有创新精神,轻漾不以为然地说:“我就是守旧怎么了,起码说明我忠实,陈大少从吃的到女伴无一不富有‘创新精神’,这点咱小老百姓可比不起。”近墨者黑,轻漾也变刻薄了。

  陈安凉笑,并不多说什么。她有她走不出的过去,他愿意等,等到她肯面朝阳光而立的那天。

  霓虹灯闪烁,空阔的马路上,疾驰的奔驰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车内,裴心莹略感诧异,顺着许南城的视线望去,她看到不远处楼房的阴影下亮着几盏小灯,暗淡的灯光之中,一男一女正坐在那里边吃边笑。

  他们的旁边挺着一辆黑色的雪豹,裴心莹很快就认出,那是陈氏少总陈安凉的爱车。

  “咦?那个男的好像是陈氏的陈安凉,他怎么会在那里?”裴心莹轻笑,“把这一幕照下来交给报社,明天的头版头条一定会是‘陈氏少总深夜陪女伴在路边用餐’,结合上陈安凉的身份,明天的报纸一定大卖!”

  许南城的眸色愈发深沉,他讨厌裴心莹用女伴这两个字来形容轻漾,更没有想到,原来连回忆中的位子,都已被人替换。陪她来吃阿婆的麻辣烫的人,已不再是他。

  裴心莹不知道南城心里所想,见南城没有回应她,略有些尴尬。又对着那女人的背影看了看,终是不确定地开口道:“南城,为什么我觉得那个女人……有点像轻漾?”

  “我们走吧。”许南城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收回视线,又踩下了油门,离开了。

  轻漾回头的那一刻,只看见一个黑影飞过地驶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她,可是一回头,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没有车,没有南城哥哥。

  “怎么了?”陈安凉见轻漾失神,关切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玩笑地说道:“我还以为有狗仔队来抓拍陈大少爷了!”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轻漾第二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一到公司,她就发现众人看她的表情不同以往。如今被降了一级的旧老板从她身边走过,竟然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小苏,早啊。”

  她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老板早。”

  那老板献媚似的笑了笑,看了两眼周围,凑近一些小声说道:“苏小姐,许老板那里,以后还请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轻漾被他笑的都快吐出来了。昨天光就来得及震撼了,完全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只怕她昨天那声“哥”已经在公司里掀起了万丈波澜。

  果然,老板刚走,小英就蹭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轻漾……昨天那个许老板真的是你哥啊?”小英的表情满满的是难以置信。

  怎么回答呢?名分上,她的确还是许家的女儿,可是在许家,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甚至最好没有的存在。

  轻轻地“恩”了一声,轻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小英听到肯定的答案,捂着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轻漾:“天啊,轻漾,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那么好的家世,居然肯隐姓埋名来到小公司从头做起!”

  她哪里有隐姓埋名了?小英同志自己刚刚不是才叫了她的名字?她不禁摇头感叹,小英大概是偶像剧看多了留下了后遗症。

  说着说着,小英猛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哦,对了,差点给忘了!”急忙按开电脑,小英给她在浏览器上输入了新浪的网址,点了娱乐,然后就看见页面上大标语写着:“陈氏少总深夜燃放烟花,热心网友附图”。

  点开,一张由上而下俯视的照片展现在她们的眼前。点完了的礼花盒旁,隐隐可见两个背影,轻漾一看,不是昨晚的自己和陈安凉是谁?

  这叫做什么?惊悚!轻漾想起自己昨天还和陈安凉开玩笑说被狗仔队抓拍,今天就上了网络头条,不由得哭笑不得。

  底下的报道交代了烟花燃放的时间和地点,并对照片上的女人进行了猜测,最终却没有一个结论。小英嘿嘿地笑着,试探地问道:“轻漾,这照片上的女人不会是你吧?你不是就住在那个小区吗,看照片上的背影也挺像的!”

  轻漾的笑容有点不太自然,但还是勉力遮掩道:“你觉得我像是能和陈氏少总搭上边的人吗?”

  本来是个反问句,谁知道小英拼命点头,“我以前也觉得你不是,可是自从昨天见到许大BOSS亲自替你捡手机以后,哇,我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我真是没有眼光,身边隐藏着这么一颗钻石——还是非洲之星,我居然没有发现!”

  小英的反应让轻漾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学生时代。虽然她长的要相对出众些,可是因为自闭的原因,很少搭理别人,也就没有人来搭理她了。后来放学的时候许南城去接她,引得无数人驻足在校门口看G中的校草许南城同学等的是谁。第二天,学校里她的代号就成了“许南城的妹妹”,偶尔会有女生试探地问她:“你是G中校草的妹妹啊?”轻漾点头,她们就一副“怪不得如此的样子”,在一旁轻叹:“难怪看你去掉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原来是家族遗传啊!”

  轻漾嘴角的笑容忽然凝住。从那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许南城三个字连在一起了,这三个字就好像深入到了她的骨髓之中,可是如今,她要将它们再从骨髓中剔除出去。

  很疼。轻漾清晰地记得昨晚看到许南城眼中的绝望和恨意时,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碾揉在指节与硬茧间,那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她不该试图去依赖别人的,她最在乎的人总是会离她而去,从前是爸爸妈妈,现在,轮到了许南城。每一次都是痛彻心扉而又无能为力,那样的感觉有过一次、两次,她不想再去尝第三次。

  整理好自己桌上的物品,轻漾斜睨了一旁一脸振奋的小英一眼,淡淡地道:“昨天的报表做完了吗?林姐还等着要呢!”

  果然,此言一出,小英立刻露出一副噩梦惊醒的表情,急忙跑回自己的座位,埋头苦干去了。

  放下笔,轻漾犹豫了一下,还是用陈安凉怕找不到她,昨天死活塞给她的手机给他发了短信过去:“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深夜放烟花,影响治安,他陈大少爷的形象估计损的严重。

  很快,陈安凉的短信就会了过来:“没事,我只是在后悔昨天怎么没趁机把婚求了!”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就说明他也看到了。也对,不过是一篇报道,对他而言不会有太多的影响的。

  后面一句话自动被轻漾视为了玩笑,也就玩笑地回了一句:“拜托,你陈大少爷怎么也得来场世纪求婚吧,就几盒礼花那也太寒酸了!”

  这一次停顿的时间似乎稍长了一些,紧接着,轻漾听到手机在震,打开一看,是这样的一句话:“恩,我的求婚一定要是世界上最盛大而又有新意的。”

  轻漾拿着手机的手稍稍顿了下,敏感的心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犹疑了片刻,她终是按下了删除键。

  许南城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英气的眉微微皱起,又渐渐平复下去。抬起头,他望向办公桌前站着的男人,“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廖迎初看着许南城,眸色难辨,“照片上的人你认不出吗?”

  “陈安凉,陈氏集团少总,这种花边新闻不是很正常吗?”许南城微扬起唇角,笑的有些讥讽。

  “还有呢?”廖迎初的眉蹙的更紧,许南城表面上平静的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就他对这个人的了解看,这个人表面上表现得越平静,就表示他心里越在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南城微有些不耐。

  “想说什么?你问我?我还想问你想做什么呢!在美国的时候你嘴里总是念着你的轻漾你的轻漾,你在美国等了她五年,就想要等她一个电话,等不到所以你回来了,现在呢?你怎么不提她了?你分明比我更能看的出这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廖迎初一番话直白的说出来,他紧紧地盯着许南城的脸,注意着他面部每一个细节的变化。

  偏偏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所以呢?”

  廖迎初一拳砸在桌子上,“去找她啊,把她留住啊!”

  他这样的激动,换来的只是对面男人冷冷的一句:“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是了,他忘了,这个男人就算是受了伤,也只会留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舔舐伤口,不肯给别人看他软弱的样子。

  最初的两年在美国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虽然公司之前在中国有一点底子,可是到了美国很快就面临着垂危的境地。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团队中,已经有人决定放弃了,那样艰难的局面,他们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可是效果鲜微。那时候,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许南城心里的感受,眼睁睁看着自己之前的心血付之一炬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痛的事情,但是当他安慰许南城说“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的时候,许南城只是冷硬的皱了一下眉,随即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三天三夜,出来的时候形容憔悴,却带着一份全新的更为周全的方案。

  就是那一份方案,给公司带来了生机。从此以后,许南城在公司上上下下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可他能想象到,那三天,许南城一个人在屋子里受的是怎样的煎熬。

  两个不善于表达的人碰到一起,大概只会伤的更深。也许,他应该帮他们一下。

  接到调任书的时候,轻漾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是我?”

  早就听说公司被并以后会掉熟悉业务的人去天一集团的总公司,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到了总公司以后提升的机会就会更多一些,所以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要争到这个机会。

  对于这个机会,轻漾并没有抱太多的期望。她不过才刚参加工作一年多,论资历是远远不够的。可这个机会就这么空降在她的头上,很多人自然是不服的。

  她自己也觉得不合适,老板大概是因为她有许南城当哥哥,所以故意把好机会给她的,急匆匆地找到经理室,和经理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就见经理面带难色的说:“这个调任书我改不了,这个是总部直接下来的,我们只有执行的份。”

  见轻漾面露讶色,他又解释道:“总部说你工作一年多无差错,是个稳重的工作人员,就选了你了。我们也觉得很合适,你形象气质各方面都好,提升是早晚的事。”

  无差错,这个理由真是“让人信服”。就算提升是早晚的事,这也早的太不同寻常了。

  可是还是不能再为难经理了,轻漾清楚他权力也有限。会是谁的命令呢?许南城?见她毕竟名义上还是他的妹妹,不想让她这么一个小职员身份给他丢人吧!

  但怎么会呢?她的南城哥哥怎么会这么想?他曾经那般温柔地对她说:“无论我的小轻漾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的轻漾!”

  曾经,那么多铭记在心曾经。五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遗忘,可是谁知开了闸的记忆如洪水,将她淹没在了底下,而她,无处可逃。

  之前和公司签了五年的劳动合同,她没钱付违约金,如今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掉。第二天清早,轻漾只好带着收拾好了的东西去了天一集团。

  与此同时,天一集团总裁办公室。

  廖迎初将手中的文件放到许南城的桌子上,“喏,这是你之前要的资料。”

  许南城稍抬起头看了一眼,又再次将头低了下去,应了声:“恩,还有事吗?”

  廖迎初故意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哦,也没有什么,就是前两天你去过的那个至诚科技派到总部的人来了,是个女的,听说才工作一年多,因为工作态度严谨被送了过来,为此还引起了不少人不满,说是走后门什么的。”

  这实在算不上是个谜了,条件给的这么充分,暗示又这么强烈,许南城要是再猜不出是轻漾的话,就枉费了他们十几年的交情了!

  不出廖迎初所料,听到这话,许南城古水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却只是状似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你看着办吧。”接着又埋头看资料。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裴心莹的电话。

  “喂,南城,今天中午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今天中午我有事。”许南城回答的很干脆。

  裴心莹并不放弃,“那……晚上呢?”听南城很快就要开口答话,急忙补充道:“别拒绝的那么快,就当是陪客户。”

  虽然在两家老人的极力撮合下,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而中间省略的步骤太多,他们并没有恋人该有的样子,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是裴心莹喜欢许南城,五年前见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他离开这五年,别人给她介绍了多少名门的公子哥,可她就是一个都看不上,一门心思等着他回来。但对比之下,许南城就显得冷淡很多,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人心中十分不安。她终于决定主动出击,抓住自己的如意郎君。

  许南城想了想,最近的一个案子还是要和裴氏联手,拒绝终归不太合适,便应下了,“好吧,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时间和地点我定好了通知你。”

  等到许南城挂了电话,廖迎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和裴心莹……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你看到的地步。”说着,许南城将手中的资料夹合上,认真地道:“告诉业务部和公关部的人,远航的那个单子两天内必须拿下。”

  Boss果然是Boss,懂得拿公事来岔开话题,而且岔的你无法反驳。廖迎初无奈地耸了耸肩,“是,我这就告诉他们去。”心中想的却是那帮人这两天可是有的忙了。

  果然,公关部张部长听到这个指令,脸苦的和苦瓜有一拼了。

  “这两天部门里最能干的两个请病假了,我们这严重缺人手啊!”

  张部长向廖迎初倒苦水,廖迎初听了也只是无辜地扯了扯嘴角:“大Boss的命令,不完成不要想拿年终奖了!”稍停了一下,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了点什么,“如果实在缺人的话,或许有个人可以临时顶替一下……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试!”

  副总的建议有多大的力量是不言而喻,起码张部长记在了心里。

  抱怨归抱怨,张部长还是让人打电话和远航公司的上层约好了今晚的时间,又到市里最贵最豪华的安辰酒店订了一桌酒席。

  本来已经安排好了公关部两个女的陪同前去的,谁知道临上阵了,其中一个忽然闹了肚子。这会儿子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哪里找人替她去?

  也是巧了,轻漾因为刚到天一,要熟悉业务,所以走的晚些,被张部长碰到,如同遇到了救星一般拉着她的手倒了一肚子苦水,轻漾被他说的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替了公关部的那个同事去。

  去饭店之前,部长不停地嘱咐她说话办事要小心谨慎,把对方哄高兴了为宗旨,千万别得罪了人家,否则代价是千刀万剐了她也付不起的。

  就在这样的引导下,加上轻漾本身对公关了解不多,她以为会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场合,可是事实与想象大相径庭。

  刚进了屋,便见烟雾缭绕,她被呛鼻的烟气激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止了住,她看到几个长的很“福相”的男子坐在里面,看到他们进来,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李经理,你好,我们是天一集团的。”同来的赵经理自我介绍着,和对方握了握手。

  “赵经理,请坐吧。”那人比了个请坐的手势,众人一起落了座。

  轻漾本是想坐在赵经理和同来的公关部的女同事中间,可是没等她坐下,赵经理的眼角就不停地在动。轻漾思索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叫她往一边坐坐。

  顺着经理的视线望过去,轻漾看到方才说话的那个李经理指着一旁的一个空位对她笑道:“这边还有一个空位,这位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坐过来吧。”

  轻漾被他笑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尤其是听他说“小姐”二字时,像极了在叫夜总会的陪台小姐。

  见轻漾还不肯动,那赵经理已经有些急了,他并不知道轻漾是临时被抓过来的,只当公司里公关部的人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于是沉下了脸,“李经理既有此好意,你还在磨蹭什么?”

  这一笔单子牵扯着上千万元,上面下的是死命令,要是搞砸了,只怕他的饭碗不保了!

  “哦……”轻漾只得应了,硬着头皮挪了座位。宴席开始,饭桌上,几位经理你一句我一句地谈着工作,稍得些空闲,那李经理便要给轻漾夹一筷子菜,问些“小姐叫什么啊?”“苏小姐是哪里的人啊”之类的问题。轻漾虽然心里反感,却也不敢不答:“我祖籍是四川的。”

  那李经理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川妹子啊!怪不得呢,长的那么漂亮,水灵灵的惹人爱!”如此轻薄的话语,在座的人却显然已经习以为常,都配合地笑了起来。

  轻漾强压着离开的冲动,极其勉强地笑了笑,“多谢李经理夸奖。”

  轻漾实在搞不懂这种人是怎么成为经理的,若是在往常,她一定一个耳光扇过去,可是想到同来的部长在来之前的嘱咐,还有他说的那个吓人的数字——上千万,觉得如果把这里搞砸了,她估计在天一也呆不下去了,就只好生生的咬牙忍了住。

  许是终于看出了轻漾的不自然,李经理又笑着问道:“苏小姐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查户口的?轻漾对这个话题并不喜欢,家这一字,是她的一大痛脚,可是既是人家给她台阶,她便要顺着下。

  “父母,还有一个兄长。”轻漾从简地回答。

  “哦?看来苏小姐的哥哥一定很疼你,苏小姐的气质一看就是只有在精心呵护下才能培养出来的!”李经理一脸笃定。

  能不能不要再说了?为什么踩到了她的痛脚还要再重重地碾一下?

  她的哥哥,她的南城哥哥,从前这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心里烦躁憋闷的厉害,轻漾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直接灌了下去。

  四周一时静寂无声,随即,李经理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没看出来,苏小姐还是女中豪杰,来,我们敬巾帼一杯!”

  不过一个眼色,其他人都看出了他的意图,都来敬轻漾酒。

  奔驰车内,急促的铃声划破沉寂的空气。

  许南城缓缓地靠着路边停下车,接通了电话:“喂。”

  “南城,我也是刚知道的,公关部因为缺人临时把轻漾抓去顶包了!”说话的是廖迎初,如果你看不到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你一定会以为他急的满头大汗。

  许南城的眉头蹙紧,然后再蹙紧,伴随着这个动作的,是沉默。突然开口沉声问道:“在哪儿?”

  “安辰酒店。不过南城,你去不太合适吧,你不是和裴心莹约好了吗?喂,喂?”

  通话突然被人挂断,电话这边,廖迎初笑的邪恶。

  酒过半旬,轻漾的头已经疼得厉害。她的酒量并不怎么好,从前许南城看她看的很紧,决不允许她沾染这东西的。几轮下来,她已经坚持不住。那李经理的蹄子又开始不安分的蹭过她的腿,让她愈发的想吐,便慌忙逃去了卫生间。

  胃里上下一阵翻腾,好不容易趴在盥洗台上吐完了,轻漾用水撩在自己的脸上,终于觉得清醒了几分。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不知是不是受了酒精的作用,轻漾觉得心里空空的,莫大寂寥感由中而生。

  并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她倚着冰冷的墙壁,忽然又想起了那个人,想起那个人对她的好,想起那个人的温柔,还想起了那个人冰冷的语调……

  空荡的卫生间里,她隐约听到听到有人的手机唱起了五月天的那首《突然好想你》,她在心中默默地跟着念那两句歌词: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

  最后一个音还没有结束,铃声就已经中止了,紧接着响起的是别人答电话的声音。她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并且越来越近。

  思绪也到此终止,她猛然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卫生间里呆了不短的时间,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从里面拉开卫生间的门,她险些撞上外面的人的胸膛。很有些熟悉的气场,她抬头一看,来者不是陈安凉那厮是谁?

  大眼瞪小眼了足足十秒钟,陈安凉对着电话说了一句“等会儿说”,合上手机,他和轻漾几乎同时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然后两个人有对视了半晌,轻漾终于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还好,还能笑,说明没什么事。陈安凉心中轻舒了一口气,刚看到轻漾的时候,她这一副“尊容”还真是吓了他一跳。惨白的脸,惨白的嘴唇,再加上一身白色的衣服,活像从午夜幽灵拍摄现场跑出来的。

  “怎么弄成这样?”这一次,开口的是陈安凉,他看着轻漾,有些心疼。

  “陪公司的客户吃饭,不习惯,所以不太舒服。”轻漾避重就轻地回答。两个人随即都没再出声,陈安凉借着灯光细细地打量着轻漾,让轻漾觉得很不自然。

  “你不是行政部的吗?你们公司怎么会让你出来陪客户吃饭?”他的眉心微微隆起,十分不悦的样子。

  轻漾无辜至极:“同事临时出了点事,部长让我来替一下。”

  “你怎么就那么听话?你知道公关部的陪客户要做些什么吗?”陈安凉的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轻漾摇头又点头:“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刚到公司总部,本来人家就觉得我是走后门才进的总部,要是人家找我帮忙我又不答应,他们一定以为我在摆架子,刚到公司就与同事不和的话,以后肯定混不下去,所以我就答应了,本来以为会是很严肃的场合,谁知道……”

  谁知道会是这样烟朦胧酒醺醺,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谁知道谁知道,谁都知道,就你不知道!”陈安凉气得厉害,却又不敢说太重的话,怕伤到轻漾可怜的自尊,瞪了她半晌,见她只是默默地低头做认错状,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回去了,辞职来陈氏吧。”

  “啊?”轻漾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这女人的脑袋长着是当摆设的吗?“你不是说你和同事不和就要混不下去了,正好啊,陈氏行政部正要招人,你来整好。”

  “可是……”她可不可以拒绝啊?再怎么样这份工作也是她辛苦了一年多才得到的,怎么能这么就放弃呢?

  “什么?”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轻漾早就在陈安凉的注视中变成甲级残废了。

  轻漾将头微微仰起,嗫嚅道:“我不想去……”

  说完这话,轻漾似是坚定了决心一般,正对上陈安凉的目光,认真地道:“我知道陈大少爷为我这样不起眼的人安排一份小小的工作是极其容易的事情,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就真的成走后门的了。我的愿望不远大,就是想自己在这社会中慢慢的成长……”不想再依着靠着谁了。五年前的教训太惨痛,那个曾经让她那般依赖的人离开后,她就如一只被人划开了茧的蝶,翅膀皱皱褶褶,根本无法飞起。她一面怀念着茧的温暖,一面清楚地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从那以后,她的城中,只剩她孤孤单单的一人,并且再没有其他人可以进入。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轻漾见陈安凉抿唇不语,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急忙讨好地笑着说道:“你送我回‘安心’吧,我不记得路了。”

  安辰酒店的最好的包厢名都是以安字开头,安静、安心、安然……轻漾很喜欢这些词,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叫起来都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轻漾的模样活像一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小猫,正使尽浑身解数恳请主人改变心意。陈安凉满腔的怒火,都抵不过轻漾恳求的目光。用水冲了冲手,他和轻漾一前一后出了洗手间。沿着窄窄的过道向前走,不经意间,肩蹭到了肩。那种感觉很是奇妙,陈安凉的唇角禁不住微微地上扬,却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故意地避着他。

  尴尬自然是有的,轻漾微垂了头,一副心虚的模样,生怕陈安凉不高兴。

  他缓缓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轻漾。

  见他站了住,轻漾也收住了步子,才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适才的包厢了。

  她正要说再见,面上却被覆上了一方帕子,浓烈的古龙水的味道涌入鼻腔,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

  他的手轻轻地按着那帕子在她脸上擦了擦,难得的温柔动作,嘴角也不由得噙了一抹笑意。拿下帕子,他打量了一下轻漾,才说道:“可以了。”

  轻漾感激地笑了笑,刚准备转身,谁知下一刻,肩膀忽然被人箍了住。她惊疑,眼前却已暗了下来,额头上,有一样温温软软的物什落在了那里。

  原来他说的可以了是指这个……轻漾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相识五年,他们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几次,这一吻,已然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她的手不自然地攥紧,强迫自己不去本能地狠狠地推开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想要向后避去,可是陈安凉的手却在她的身后拦着她。

  她微恼,陈安凉却是抱着摔罐子的思想,一定要让她清楚地明白一些事情,不容许她在逃避,唇刻意在她的额上多停留了片刻。

  等到他终于肯放开她,她细细的鞋跟已经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他原本锃亮的皮鞋上。他吃痛,疼得龇牙咧嘴,却碍于形象只能压低声音自己倒吸气。

  她一记白眼瞪过来,极其鄙视地说道:“你都当了那么多年的无赖了,怎么这会儿想起学绅士来了?”

  两个人的样子从远处看极像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陈安凉听到轻漾的话,不由得愣了住,眉心凸起。她还要躲避到什么时候?她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却还是想像以前一样逃避,靠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五年,他等了她五年,都不足以卸下她的心防吗?

  “轻漾……”仿佛知道陈安凉要说些什么一般,轻漾连忙打断了他,艰难地笑着说道:“我得赶紧回去了,让经理等久了,这个月就没有奖金领了。”她说着,匆匆地转过身,却在一瞬间愣住。

  不远处正要进包厢的那名男子不是许南城是谁?他身后跟着的廖迎初忍不住偏头望向轻漾所在的方向,看了看轻漾,又看了看她身边的陈安凉,眉头不赞成地锁紧。

  刹那间,她所有的表情都僵住,心里慌乱如麻,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担心被父母抓到一般。他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一个吻?他会不会以为……

  看到轻漾明显的变化,陈安凉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正见到了许南城推开“安心”的门进去。

  “怎么了?”他不解。

  轻漾被他这一唤唤回了神智,慌忙地摇了摇头,四两拨千斤地答道:“没……事,只是看到我们老板了,怕他扣我钱。我先进去了。”说完,不等陈安凉反应,便急忙地离开了。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关上的房门里,陈安凉的眸子不自觉地微微眯起。

  不对,苏轻漾这只乌龟肯定有事瞒着他!

  再一次进到房间,屋里每个人都比之前要严肃很多。轻漾一眼就望见了坐在席首的许南城,可看到她进来,许南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许南城的神色淡漠,连带着廖迎初的表情也没缓和到哪里去。两家公司的经理都诚惶诚恐,毕竟刚刚回国的许南城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他们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得罪到了这尊神。

  轻漾方才坐的椅子已经被拿去给许南城坐了,没什么地位的轻漾只好像服务员一样站在了一旁。偏偏许南城这个罪魁祸首在这个时候忽然转过脸说了一句:“没有椅子了吗?我不喜欢有人在吃饭的时候在屋里站着。”

  真是存心,在许家吃饭的时候倒也没见他有这样的喜好。可是轻漾因为刚才的事情心虚,面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低了头去找服务员搬椅子进来,终于如愿坐到了公关部女同事的身边。

  “没想到这笔单子竟能劳动许总大驾,招待不周,还请许总多多担待。”李经理率先开了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许南城客气地笑了笑,“这是天一和远航的第一次合作,总是要有诚意一些才好。我考虑过了,远航在运营方面也是老行家了,和远航这样的企业合作我们放心,所以天一愿意让出个点给远航,但是在宣传上就要请远航多费些心了。”

  此话一出,远航的两位负责人均是面露惊讶的神色,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说道:“得蒙许总信任,这事我们再带回远航董事会讨论一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最迟后天会派人将合同送到天一交由许总过目。”

  身份果然是身份,利益也果然是利益,刚才赵经理磨蹭了半天都没有解决的事情,许南城到了以后两句话就拍板了。

  剩下的时间自然是吃饭,有一脸淡漠的许南城在,在场的各自都收敛了许多,场面一直没能真正的热闹起来。大家很快地吃完了饭,也就散场了。

  一路走到饭店门口,许南城在前面和远航的经理说些什么。廖迎初抓住机会走到轻漾身边,和她聊了起来。

  “小轻漾,好久不见,有没有想你哥哥我啊?”

  若论起吊儿郎当和不靠谱来,廖迎初可是丝毫不输给陈安凉的一把好手,轻漾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许南城高中时带她第一次见到廖迎初,他一脸惊喜地看着她问许南城:“这就是你们家的小童养媳啊,长的还挺不错的嘛!”

  轻漾那时还不太能理解童养媳是个什么含义,只知道不是什么好词,从此记了廖迎初的仇,很长一段时间,不管廖迎初怎么哄她她都不理他。

  廖迎初找许南城去控告她的“罪行”,说到最后,许南城反而没好气地对他说:“轻漾有自闭症,让着她点不行啊。”

  其实那时轻漾的自闭症已经不那么很严重了,可是许南城还是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她受到外界的什么刺激。那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廖迎初每一次想起,都不由得感叹一句:“敢情一直以来是我弄错了,被童养了的那个不是轻漾,而是许南城。”

  听到廖迎初调侃的语调,轻漾一如既往地鄙视他:“要想也是想我哥哥,谁会想你?”

  和往常纠缠于为什么不想他的廖迎初不太一样,今天他似乎改变了路数,一听到轻漾的话,立刻夸张地高声重复了一遍:“你想你哥哥?”

  这话落入走在队伍前列的某人耳中,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蔓延开来,缓缓地淌过心间最柔软的地方。

  轻漾被他的大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看那个人的反应,见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大概是没有听到吧。她的心中松了一口气,可是同时有难掩的失落。

  廖迎初看到轻漾的神色,心中已然有数,不依不饶地开口:“小轻漾,撒谎不是好孩子哦,五年都不打一个电话,这叫什么想嘛!”

  这叫什么想?日思夜想。

  轻漾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她不能,唯有苦笑着回道:“打不打电话有什么区别吗?你看,他如今很好。”

  也许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吧,事业有成、家庭和乐,她很庆幸,她不曾为他带去不该有的困扰。

  廖迎初竟难得的认真起来,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平静地问道:“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来吗?”

  为什么会来?脑海里隐隐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轻漾故意不去摸也不去看:“自然是为了远航的这单生意。”

  廖迎初看到她逃避的目光,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小轻漾,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缩在乌龟壳里想问题。这种单子南城他向来不多过问的,就算过问也不会像这样自贬身价追着让给人家一个点,这笔单子还没有值钱成这样……”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轻漾笑眯眯地打断了:“时间不早了,廖副总也该回去休息了吧。”

  已经走出了酒店,许南城正在和远航的经理握手。廖迎初抬头的时候正好赶上许南城转过身来对他说:“迎初,我们先走吧。剩下的事就交给赵经理了。”

  廖迎初气愤,他才抓住轻漾的乌龟尾巴想要把她拉出壳子,这样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于是自告奋勇:“南城,刚刚我和这个小员工聊天的时候发现我们顺路,我就把她送回去好了,你走吧。”

  轻漾愣住,刚想说不用,就见许南城的眉微微蹙起,看了看廖迎初,又看了看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找你还有事,既然她和你顺路,那就一起走吧。”说完,不等两个人反应,先去开车了。

  老板开金口,轻漾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其他员工面前驳了他的面子,只好跟在廖迎初身后,老老实实地上了车。廖迎初见她老实,趁机以“不想有人和他抢地方”为由,把她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自己一个人坐在后排。

  轻漾浑身不自在地坐在那里,头自然地转向窗外。

  车已缓缓动了起来,拐弯的时候,轻漾抬头,视线正对上站在车外的陈安凉的。他的神色看上去有几分焦急,轻漾没有多想,只当他在等什么人。

  他们两个,一个坐在车里,一个站在窗外,隔着一扇玻璃窗和一张深色的膜,视线相对。

  他看不到她,他在找她;她看到了他,可是她不知道他在找她。

  有些事情,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他明明是看着她离开的,但他却毫不知情。

  一路上听着许南城和廖迎初聊着她根本听不懂的公事,轻漾百无聊赖,直到廖迎初下了车,她的脸还一直朝着外面的世界,路灯昏黄的光芒透过暗色的车窗洒在轻漾的脸上,使她娟秀的面庞泛着淡淡的光晕。许南城视线微偏,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心中有一个地方在这刹那间被温暖填满,轻漾触手可及的面庞,是他五年间一直苦苦等待的东西。

  狠狠地踩下了刹车,两个人的身体都不可避免的向前倾,许南城先一步将手垫在了轻漾的头可能会碰到的地方。

  一如既往的无微不至的关心,轻漾的心不由得抽痛,可除了说谢谢,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离她租的公寓已经不远,大概是因为不顺路,许南城想让她在这里下车吧。想明白了这个,轻漾也不再多迟疑,侧身想要拉开车门,却听身旁的人沉声道:“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怎么会没有?这两天她一直在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他要回手机好,可是今天这一路回来并没有听他提起手机的事,她一时有些吃不准手机是不是真的落在这里了。

  “哥,我的手机……”轻漾试探地出声,小心翼翼。

  许南城的拇指揉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苦笑着轻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是你总给我的回国礼物。”

  回国礼物……物归原主?轻漾的心头一紧,他怎么会想到哪里去?

  不听她的回答,许南城继续说道:“轻漾,你还记得当初我给你手机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轻漾的眼帘微垂,他说过什么,她自然是记得的。

  不要让他找不到自己……这么多年,她一直记得,所以无论是居住城市也好,还是手机号码也好,她从来没有换过,尽管她知道,也许他不会再想找自己了。

  车外下起了蒙蒙的小雨,很快便织成一张网,细密的雨点落在车前的窗户上,滴滴嗒嗒。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光影朦胧。

  许南城瞥了一眼陷入回忆中的轻漾,仰头靠在车座上,声音低低地,带着说不出的沉闷:“轻漾,我找不到现在的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