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事看见鬼!”阿彩不说,董重里也不多问。董重里决定下山时,阿彩拦在路上提醒,切莫让雪家女人迷得不明白自己该哪一面朝前。阿彩要董重里早些回来,过些时她还要离队外出一趟。董重里还是没有往深处想,这一阵天门口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一片安宁,以女人的水性之心,杨花之情,不偎在某个男人身边才是不可思议。阿彩一肚子怨气还没散,硬说董重里此去天门口,是想用柳子墨的消息来取悦梅外婆和雪柠:“你以为她们爱听小岛和子的故事?等见面了你才明白什么叫打错主意!”董重里走在通往天门口的路上,心里很想学杭九枫也骂一句癞痢婆。
湖北省国民**天门口乙类测候所的招牌被风雨吹打了几年,和旁边那块新添的黑板一比便显得更旧了。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当天的气温、风力,有时候还会预报第二天的大雨或小雨、晴或阴、多云或少云。董重里进入镇内那天,测候所的黑板上清楚地写着:“今日天气晴朗,少云,最高气温35℃,最低气温26℃,阵风二至三级;预计后半夜有零星小雨,明日白天各项气象指数大致与今日相似。柳子墨先生因故没来测候所值班,以上预报为实习者雪柠所观测并推断,只可作为日常起居或出外劳作之参考。”董重里被这段话弄得心里一沉,先前犹豫不决的心一下子坚定起来。他没有去雪家,转过身来一边叫着段镇长,一边跨进九枫楼。董重里被撤的县长之职,已经依照鄂东行署的命令由马鹞子暂时代理。由马鹞子主持当地军政大事,对于代表独立大队一方的董重里来说并不是一件太坏的事情,依照马鹞子的秉性,西河沿线军情、政情和民情不会立即发生很大变化。董重里一说要军饷,段三国就笑:“这几个月独立大队跑到日本人占领的白莲河一带袭扰了几次,据说收获颇丰。董先生刚回来,是不是不了解实情?”仿佛由于女婿正在代理县长,段三国说话时底气比从前厚实许多。董重里本来就是将这事作为借口,不让别人注意自己下山的真正目的,他要段三国多少筹集一点,段三国也会意地要常天亮带着账本,先去雪家要二十块银元,等到年底再一起算总账。董重里连忙拦住常天亮:“钱就不要了,想办法找些治枪伤的碘酒和磺胺给我们,多少都行!”段三国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吩咐常天亮按董重里说的去有西药的人家问一问。常天亮刚出门,段三国就告诉董重里,驻扎在天门口一带的自卫队被马鹞子撤走了一半。董重里明白这话的意思,明确地说,自己之所以答应傅朗西的请求重回独立大队,就是不想让独立大队再与自卫队开战。“我同梅外婆议论过这事,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可马鹞子不放心,好几个月没有你的音信,他还以为你是在搞阴谋诡计。”段三国这种往深处试探的话,对董重里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写在测候所门前黑板上的那些文字,将董重里的心堵得结结实实的,有关营救柳子墨的事,他不可能说出来。
常天亮还没回,董重里装着到街上走走,路过铁匠铺时,将事先用米汤写好的一封信秘密交给林大雨,让他通过更加秘密的方式送到傅朗西手上。这才是董重里来天门口的真正目的。在信中董重里坦言自己当初答应接替傅朗西,只是要借独立大队之力营救柳子墨,如今这个心愿已经不了了之,况且以天门口为中心的独立大队传统活动区域久无战事,因此自己已没有继续留在独立大队的必要了。又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不想再草率地一走了之,希望明明白白地将此事作一个了断。如能如愿,也好继续在天门口谋得一块落脚生根之地。
“若是傅朗西死了,要不要我帮你送到阎王殿去?”还记着夺妻之恨的林大雨变相咒骂了一通。董重里提醒他:“阎王殿是傅朗西开的,要想有个好下场,就不要跟他玩花招。”“你也要当心点!你同阿彩一张床上睡了那么久,莫指望说几句好话就能冰消瓦解。”董重里决定带人上武汉时,曾经通过林大雨向傅朗西作过汇报。作为交通站长,发生在独立大队的任何事情都无法瞒过他。“这种无聊的事我连想都不去想!”“当初阿彩同邓巡视员扮夫妻,也不是太无聊了才那样做,还不是美其名曰斗争需要。”董重里毫不含糊地回答:“他们需不需要是他们的事,我是没有这种需要的。”
有来有去,有去有来。西河上下看不出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一群群人性命投入的搏杀。回到山上的董重里对阿彩说:“女人是儿女情长之物,对你来说想见杭九枫更是天经地义的事,趁此风平浪静之际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去,只要动身前让我晓得就行。”
阿彩第二次下山,与第一次一样带回许多疲惫。
董重里也再次离开樟树凹来到天门口街上。
他从铺满枯草的下街口进来的,先到铁匠铺,递上几十颗子弹壳,请林大雨把它们做成孩子们过年时最爱玩的“落地开花”。林大雨告诉他,傅朗西从安徽省泾县来过一封信,是给杭九枫的,此后再无音信,上次送出去的信,只怕还没有到他手上。董重里问杭九枫和傅朗西之间是不是常有信件往来。一开始林大雨不肯回答,这也是做地下交通工作铁打的纪律。最终还是那难以释怀的仇恨起了作用,他说:“董先生,你是不是又想脱离独立大队?”林大雨的话反而让董重里放下心来,按道理,傅朗西接到自己的信后,要安排什么对付自己的狠招,一定不会露出蛛丝马迹。如果傅朗西已经接到信了却不肯回复,无非是想将自己的光明磊落借题发挥,最多也只是佯作不知情,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董重里越是希望傅朗西没有其他阴谋,只是不肯让自己的辞职坏了他在天门口的战略部署,越是不愿像从前那样横下心来撂下两百多条枪的独立大队拍屁股走人。董重里将自己的判断说给林大雨听了,林大雨连忙解释,这些都是他坐在屋里胡思乱想的。只有杭九枫曾经在他面前说过,凡是跟着野男人跑了一圈又回家的女人,哪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