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武装割据地区民众的离心倾向,马鹞子派人用一袋米、三斤菜油买通一个在肃反和饥饿中失去所有亲人的少妇,通过她将蓄意编造的谎言向四面八方传播。“打开大门,请所有人进来看看。”小教堂里是有一些粮食,可那是独立大队的军粮,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千斤,是留着有紧急军情时,让战士们吃饱饭再去打仗。傅朗西咬着牙说:“从今日起,大家吃草我吃草,大家喝水我喝水。军粮是不能动的,万一马鹞子打回来了,少说也得吃个半饱才能冲锋陷阵呀!”
苦熬之中,小教堂顶上的炊烟完全消失了。富人家的烟囱白天也不敢冒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有要吃的东西全都在半夜里偷偷做好。
地米菜和细米蒿的第三片芽终于冒出来了。田畈上到处都是捡野菜的人。
离麦熟还有二十天,段三国突然主动献计,让人送信给马鹞子,说一镇和线线饿得不行了,如果再不送些粮食来恐怕难保性命。傅朗西不愿做这类事情,全权委托给董重里。董重里也没有亲自去做,转而交给杭九枫。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送信人的杭九枫,对这种事非常内行。相关的信很快就送到马鹞子手里。离麦熟还有半个月时,那个来报过信的汤铺男人又出现了。杭九枫所要的五千斤粮食,已经上路了。只要杭九枫这边说话算数,确保段家能得到其中的二百斤,三天之内这些能缓解燃眉之急的粮食就能运到天门口。“你回去转告马鹞子,一镇是我的儿子,只要有一粒米,我就会变出饭来给他吃。”第三天早上,几只运粮食的簰出现在离天门口不远的西河下游。五千斤粮食尽数分下去后,蔓延在西河两岸的饥荒变成一种出奇的平静。
傅朗西很不明白,国民**统管的各种队伍全都闲着没事,为何不趁此机会发起全面进攻。他和董重里讨论几次,又同杭九枫讨论了几次,甚至还问过梅外婆和雪柠,所有深刻了解战争规律以及对战争规律一窍不通的人一致认为:这种反常的平静是一场大战的前兆。
五七
杭九枫从墙角的水缸里捞起白狗皮挂在竹竿上。在芒硝水里泡久了,白狗皮越晒越臭。不时有人探进头来张望:“这么臭,阿彩回来时一定不敢进门。”太阳越来越热,滴在地上的芒硝水,慢慢地结晶成一片雪白。杭九枫心里一动,突然冒出一种梦想。前后不到半个小时,杭九枫就被这种梦想弄得心潮澎湃:多少年前,杭家男人就会用芒硝加上别的一些东西炒制炮药,自己为什么不能将这种传统发扬光大,制造出一种威力强大得能够炸塌半座山的炮药哩!将这样的炮药埋在西河左岸或者右岸的高山上,冯旅长的千军万马一来,只需点燃火捻,就会让他们随着山崩地裂的爆炸全部埋入地下,成为百年之后的粪土。
怀着梦想,杭九枫将百年老墙上的**当成阿彩的笑脸。
万物花开的黄昏,阿彩出现在曾经使她消失的西河边。满面霞光的阿彩与刚从饥饿中挣扎过来的天门口形成鲜明对照。她从专心看云的雪柠身边经过,一边陪同的杨桃轻轻地“啊”了一声。开始割麦子的前一天,还有许多人在雪家门口排队领取赈粥。同大家一起熬过这场饥饿的雪柠也不例外地憔悴了。春风得意的阿彩先去小教堂报告自己已圆满完成任务,然后才回到白雀园。正在忙碌的杭九枫笑得十分勉强,惹得阿彩不能不问:“怎么样,不欢迎我回来?”
杭九枫撩开衣襟,露出母猪一样的肚子,还有一根根凹凸不平的筋骨:“幸亏你跟着别人走了,若是饿成我这种样子,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阿彩连忙去里屋找出一罐红糖:“都是我不好,走的时候太急,忘了说家里还藏着一罐红糖。”
阿彩用开水泡了一碗红糖水,盯着杭九枫喝下去。就像有人在往上面画红瓶桃,杭九枫的脸色眼看着就转过弯来,人也来精神了,一只手还在上门闩,另一只手就已经在脱阿彩的衣服。阿彩不让杭九枫为所欲为,一手挡着他,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阿彩笑着说:“再过几个月,你就用不着同马鹞子抢一镇了!”
“你怀孩子了?”杭九枫急促起来,“是不是我的种?”
“你怎么了,忘了自己往日说的话?”
“我说什么话了?”
“除了你,没有第二个男人要我呀!”
“所以,你就要趁机试一试?”
“你把话说得那样死,我还不能动动这个心!”
“莫说那么多闲话,到底是谁的种?”
“我也不晓得!”
“你自己做的事,为什么不晓得?”
“你以为我会勾引他?实话对你说吧,到这一步也是万般无奈,都是那帮坏蛋逼的。那天夜里,不知从哪里钻进一队宪兵,将我们住的旅店翻了个底朝天。你也明白,当宪兵的个个就像是皇帝的儿子,皇宫之外谁也不怕。隔壁房间的一对男女带着吃奶的孩子,都被宪兵们怀疑是假夫妻。我们这样子更加说不清楚了。要怪也只能怪这帮坏蛋,要不就怪邓巡视员,是他出的主意,要我将衣服脱了。脱了上衣还不行,下面的裤子也得脱光。你不了解邓巡视员有多英明,宪兵们砸开门闯进来,二话不说就掀我们的被子,要不是全脱光了,还像前几夜那样和衣睡在被窝里,恐怕当场就被宪兵们用枪打成了筛子。宪兵们在旅店里折腾了半夜,我们都不敢穿衣服,好不容易熬到宪兵们走了,这才发现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刚开始我也替你难过,觉得对不起你,慢慢地我也想通了,人家能守到几天以后已经很不错了,换了你,头天晚上就不会守着鱼儿不沾腥,不然你也不会眨一下眼,就娶了第二个妻子!”
“原来你是与老子抬杠!”被杭九枫拼命压在内心的火气,一下子激了出来。阿彩与巡视员扮假夫妻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天冷的时候往南方走,天热起来又往北方走,去的时候经过六安、九江、南昌和赣州,回来时,绕道长沙、岳阳、武汉三镇和黄州,沿途看花赏柳,品茶尝酒,有马时骑马,有轿时坐轿,有车搭车,有船乘船,竟然还有脸说出攀比的话来。杭九枫越想越气,抡着巴掌照着阿彩扇过去。阿彩早有准备,头一偏,顺势扑过来,张嘴咬住杭九枫的手臂。两个人拳打脚踢打了一阵,阿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