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沉稳地问:“你不怕两边的人都来追究你!”
“独立大队顾不上我了,自卫队这边,请你多多通融。”
依着董重里的话,梅外婆让人找来马鹞子和段三国。
四人八面,相对而坐,董重里将自己脱离独立大队的理由又说了一遍。几天前,国民**在武汉召开会议,确定了对被反国民**的工农红军主力长期占据的黄安、麻城等地区进行围剿的方案。由武汉行营负责集结的八个师三个旅共十万兵力,已经进入到各自的出发位置,随时随地就能发起攻击。董重里的话飘到哪个耳朵里,哪个耳朵都相信。这种在天门口轻易听不到的消息,让马鹞子的眼睛亮了许多。董重里说,从四面八方围剿过来的十万**军,逼得工农红军的指挥员不得不将各地的游击队往一起调,准备决一死战,如果打赢了,就乘势进攻武汉。话说到此,董重里情不自禁地提起冯旅长。冯旅长只带一个排的骑兵,就将近二百人的独立大队打得落花流水。十万**军一齐开枪开炮,岂不是排山倒海天翻地覆。在是否将董重里当成真正的投诚者这一点上,段三国一句有用的话也说不上,一切主张都是马鹞子做的。董重里自己也走了一步很关键的棋,他将独立大队不方便带走,藏在山洞里的铁砂炮交给了马鹞子。同铁砂炮一起运回天门口的还有两千斤准备过冬的粮食。在铁沙炮面前,任何怀疑都消失了。马鹞子也学冯旅长,将铁砂炮架在小教堂门口,自卫队的人每天上早操时,都要对着炮口解开裤带,将铁砂炮当尿缸用。
马鹞子让董重里当了自卫队的文化教官。说是教官,其实就是天天晚上架起鼓,打着板,高一声、低一句地说那人人爱听的说书。
董重里一回来,夜晚的天门口就变得格外快乐。小教堂被自卫队的人占了,雪柠和梅外婆就将狗头出钱修建、后来被当做阿彩嫁妆的白雀园作为书场。梅外婆并不特别喜爱董重里的说书,每场说书只到一半,就会离开,回到自己的睡房里,一个人对着灯盏呢喃地说着一天不说都不行的话语。第一场秋雨落下来的那个夜晚,梅外婆回屋后,一番呢喃将歇未歇之际,杨桃咬着嘴唇跟进来。未曾开口,两行眼泪便顺着红一阵白一阵的面颊往下淌。
“我要做董先生的福音!”
“你已经是董先生的福音了。”
“我还不是!我没有为他做我想做的事!”
“若是能做,那就去做,我这里你先不要管。”
随着董重里一声且听下回分解,听说书的人一哄而散。杨桃提上一桶热水进了董重里睡觉的屋子。没有了说书声,四周特别安静。
梅外婆打开自己的房门,一缕灯光将秋雨打湿的院子照得晶亮。雪柠正在回廊上大声追问,是谁送的洗脚水,这么烫。梅外婆示意雪柠不要再叫了,杨桃夜里有点私事,提前将热水送到各人屋里了,她以为放一放就会凉,特意少掺一些冷水。洗完脚的水太多,倒不动就不倒,放在房间里,天亮后再倒也不迟。雪柠将衣服上的扣子和带子一道道地解开,半遮半掩地将身子从上到下擦洗一遍。梅外婆在一旁盯着,直到雪柠擦洗完毕,开始系上带子、扣上扣子,才开口说话:“从今日起,你不能将胸脯勒得太紧。”梅外婆动手将缠在雪柠胸脯上的那根六寸宽的布带一点点地松开,“杨桃只比你稍大一点,一看那胸脯,就晓得她能生孩子了。女人身上的事情,一点也不给别人看是不行的。”梅外婆将雪柠的两只**往中间挤了挤,“等它们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你就该出嫁了。”梅外婆没有回自己的睡房,她在雪柠的床上躺下,絮絮叨叨地对睡在脚边的雪柠说了许多与做女人有关的话。
因为落雨,段三国打更的锣声变轻了,偶尔从窗外经过,那种有水波一起荡漾的黄铜声响也不再让人受惊。夜色很深时,从董重里的屋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细长的惊叫声。雪柠推了一下梅外婆。没等梅外婆反应,她又推了一下。梅外婆从被窝里坐起来,拉着雪柠的手听了好一阵。那女声像一根丝线上穿着许多珍珠,悠悠晃晃地,隔一阵就要放出一番异彩。雪柠终于听出是谁在叫了。她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杨桃,会在心里藏着比董重里的说书还好听的叫声。梅外婆证实了雪柠的判断,这会儿杨桃的确是在董重里屋里。
“她说过要做董先生的福音!她真的做成了!”梅外婆由衷地赞叹起来,“这两个人,第一次到一起就这样快乐,这也是他们的命!哪一天你能如愿和柳先生在一起,一定会更快乐。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雪柠不再说话。
这样的雨夜说长就长,说短也短。半夜里,自卫队的哨兵在盘查谁的口令很响。已经睡着了的雪柠惊醒过来。听听董重里那边,分明没有动静,正要再睡时,杨桃的声音又传过来。这样的反复一直闹到天亮。每一次,杨桃因为快活而不得不发出来的声音都有所不同。雪柠听着这些声音醒来,又听着这些声音睡去。
雪柠真正醒来,已是上午十点。梅外婆坐在窗前,没有感觉到雪柠睁开眼皮时的动静。
杨桃眼圈有些发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憔悴,半羞半喜地正说着夜里的事。“董先生刚洗完脸,就不让我在屋里呆。说了半天我才明白,董重里洗脚之前还要用热水抹抹下身。要不是我大着胆笑话他,从来不招惹女人,却像女人一样天天要抹下身,董重里还不一定。”梅外婆轻轻一笑。在她看来,这也是董重里这么多年不肯和女人打交道的一个原因。“董先生后来对我说,男人抹自己的下身,是为了让女人更干净。董重里抹下身时,我一直在门外站着。他也晓得我没走,故意在屋里嘟哝。门开后,他慢慢地就同我说起丝丝和杭九枫,他们两个到一起,仗着年轻力壮,一口气躺了三天三夜,真正睡觉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够一个晚上。到现在我才明白,董先生不是不喜欢女人。那年他在武汉碰到一个正在大街上演讲的漂亮女人,被人开黑枪当场打死,从那以后只要一看到女人,便觉得自己有罪,什么也不敢做。董先生亲口说,这些时他惟独对我有些想法。自从将自己的共产党身份暴露后,董